看过这段回忆,又理解为什么宫上说这里不可能是她的真实世界。
因为宫上过去世界中的一切……都走向毁灭和消亡。
宫上是知道的。宫上知道,所以沉默。
那么,这段故事的最后……
这里,幻境中,会出现什么?
「……」宇宙啊宇宙,你招揽的同类。
那些毁天灭地的魔法,对又来说,相当于她世界中的武器,仅仅一名生灵便拥有这样力量,武器什么的,是需要投入无数资源人力才能研发。
如果这些真实出现在宇宙中。宇宙中那些和又一样平凡,没有任何力量的同类……会遭遇什么不难想象。
就是,怪物毁灭世界啦~魔法特摄片~
又在心里狠狠骂了宇宙一顿。她的平静日子才刚开始,好不容易找到工作,现在竟然告诉她没几天好过?
一气之下,又从座位上站起来。
「能自由活动了?」四人对视,纷纷从座位上站起活动身体。
此刻,天已经彻底变黑,这片世界中,远处传来呜咽风声,脚下深渊万丈。
身后是一顶帐篷,还有野炊工具。
又没有问宫上任何问题。迟眠和宿含也没有。
在对宇宙的愤怒中,又换位思考,想象如果是自己的过去被幻境投射,自己不得不再次面对它,这时身边还有人来问问题,那无论无何愉快不起来。
「我们吃点东西?」又问众人。
「好,我想……这是规则之一。」迟眠配合地从野炊工具里挑选。
又的确会感到饿。身处幻境,就像在宇宙中,会饿会困。
工具有了,食物……
「食物,出现了。」宿含脚下忽然出现一篮食物。
是……
又浑身僵硬。
毛骨悚然是什么感觉,她现在体会得到。
「罐头?」宿含摸不着头脑,拿起其中一罐绿色包装罐头。
这很明显不是商会的东西。
就像是,从又的潜意识中泄露出来后被幻境读取生成的东西。
「厌倦,恐惧。生存下去。」迟眠也拿起罐头,「还有一些……无所畏惧。这些是我读到的思绪。」
是野心。迟眠在看她。迟眠能知道这些食物不是商会产物。
又轻描淡写:「不要吃,这些罐头是为无法进食者准备的液体食物,难以下咽。」
迟眠和宿含没有再问什么,就在想着食物时,脚边忽然陆续出现其它食物。
「我们,看见的一样?」又问。
「商会。」宫上吐出二字。
「看来至今为止我们见到的是同一个东西,」又看见同样是商会卖的那些混合食物,说明统一规则在幻境中生效,「宇宙如今还拥有一部分幻境支配权,如果我们需要离开,可以,向它求助。」
说完,又看向宫上。
所有人都看向宫上。
宫上,摇头。
「最好,最好,不要。它,会抽取很多,能量,我们,要付报酬。」
「如果交易成立,需要支付……」又试探着问,自从她把柠檬币思考成能量后,这两个概念之间建立起等式,「柠檬币。对吗?」
「大量。」宫上说。
钱重要还是命重要,这是个问题。
又笑了笑。看来她的这些同类同伴都有同样打算。
大部分都会选命重要。前提是,如果这里没有出现危险,幻境放着不管,那些东西迟早会跑出去。
怀抱相同决心的四人不约而同处理食物。
篝火被点燃,夜晚如梦似幻。
又吃着不知道是什么的食物,「我在想,为什么幻境有所发展,一定要我们先回答问题。」
「你是说,是我们的意识,影响了幻境?」迟眠抬头时神色……并不轻松。
「或许是幻境出现,它想要发展,需要得到进入者共同认可才能让虚构出的角色成为真实。」又说出这个不乐观推测,「当我们在无意识间去认可幻境,让虚构成为真实的先决条件已经成立,接下来,我们需要回答问题才能出去,这意味着我们会为了离开不断加深这份认可。」
「有点,糟糕。」连宫上都这么认为。
「很糟糕。」宿含也赞同。
「不过这不全是坏事。我们本身,也是让幻境上演的工具。我们拥有干涉它资格。只要我们坚定这个认知,或许能够不被幻境支配,可以离开座位,自由活动。」又其实稍微有点想叹气,她很熟悉这些操纵意识的手段,「但是同时,我们不能通过用意识去否定幻境的存在来达到离开目的。」
「一个否定赖以生存世界的人,只会死亡。」迟眠说。
「就是这么回事。现在,我们需要改写幻境的手段,既然它把我们当成工具,那不如就让这场戏真的开演,」又问,「大家,知道什么剧本吗?最好悲惨一点的,用来当作我们自己的剧本,目的是把怪物们送回去。」
「我的世界有很多赞美诗。」宿含边想边摇头摇头,「不行。歌颂过于正面。我们……是要打消幻境积极性,不能鼓励它。」
鼓励吗……
又在思考。
宫上直接摇头。
啊,蓝发少女的世界,本身就是一出巨大的舞台剧,还要什么特效,比电影好看。
「我那里……有的。」迟眠说得有些犹豫,「但我想,不太合适。」
嗯,又能理解。如果是人鬼共存的世界,要演这种剧本,这不就是在鼓励幻境……迟眠那边是人鬼共同生活世界的可能性,再次增加。
「我的世界……倒是有。」又的确有范本,只是……
「生存还是毁灭?」又缓缓说,「这是我那边的著名悲剧戏剧。最后几乎所有登场角色都走向死亡。」
「有些危险。」迟眠轻声说。
「要想得到,会先失去。」宿含没有反对。
宫上只是点头,再没有多余反应。
「那好,大家听我说。」又收回视线,盯着篝火。思绪在一瞬间成型。
「我们把自己当作一组,被幻境招揽进入其中,正在舞台上表演戏剧的,演员们。这样去暗示幻境。」
就是剧中剧,套娃。
「我们知道剧情如何发展,也知道身为演员必须按照幻境的剧本进行演出,但我们最后被全体开除。」
「幻境的剧本是一出几乎全部角色死亡的悲剧,因为不满意剧本,我们组织剧情,去重新导演这个故事,用剧情让幻境中逐渐摆脱虚构向真实靠拢的怪物们,再回到虚构中去。」
「我们在舞台上抛开剧本出演了自己喜欢的剧情,这让幻境不满意,相应的,幻境会在暗示下开除我们,像把我们带进来一样,再把我们抛出去。」
其实,幻境后续投射会是什么,又很清楚。宫上的世界……最后大概是,末世景象。世界走向终结,没有任何生灵活着,区别只在于谁能多活几天。宫上死了,死后来到宇宙。读取她记忆投射出的幻境不可能是什么好结局。
「非常,符合逻辑。」迟眠不住点头,「很说得通。」
又稍微安心,迟眠是……很能理解她提案的同类。
又想表达的意思是,幻境中一切本该是虚构。你要虚构,我就给你虚构,至于演员是哪来的,演员出现在这合不合理?去问宇宙吧,她自己也还不知道呢。
宇宙啊宇宙,你该谢谢我们才对。
我们可是在为你力挽狂澜。
篝火旁,又用讲恐怖故事的语气,幽幽说:「知道吗?每个恐怖题材故事,倘若怪物真的出现,最后一定会被驱逐,重新回到它们的世界去。」
「每个,都是吗?」宫上忽然问。
又笑了笑。
「都是哦。」灰发少女声音很轻,带着慵懒,「这样才是……好结局。」
「我们,鼓励怪物,让它们,出现。」宫上第一次提出建议,「这样,限制最大解除。」
宫上提到过幻境有限制。
可能是……
「抱歉,能否让我提问,你为什么要在自己的领地上设立限制?」迟眠问。
「我,不能离开它。」
「好的,我同意。」迟眠不再多问。
又刚刚就在想这件事。宫上现在亲自做出决定。
……要相信吗?
相信这些……同伴?
「明白了。」宿含表态。
「我们先登上舞台。」又视线掠过每个同类,最后在舞台定格,「这件事越快越好,先让怪物们尽可能多从投影变为真实,为我们解除限制,最好明天不再回答问题而是能够自由活动,具体剧本等演出时随机应变。」
「好。」迟眠第一个点头。
「行。」宿含也点头。
四人站起身。
「我们开工。」又盯着舞台,「首先,得把舞台固定。舞台现在是无形状态,需要……」
「我来看。」宫上说,「我,盯着它。」
「好。」又没表达任何反对意见,「让它固定在这里。」
舞台在熊熊娃娃头顶固定。
宫上一眨不眨盯着视线前方。
三人登上舞台。
凑近了看……
「很……很奇怪。」宿含走到一个静止不动的生灵附近,「它们让我觉得,很奇怪。」宿含打了个哆嗦。
「不详,是吗?」迟眠问。
「对,对。」宿含点头,「是这个词。」
「它们……」迟眠走向一个正在活动的生灵,没有接触,而是停在附近,「我在这里读到强大的**。那个……存在?似乎正在渴求……创造生命?」
「不能确定吗?」又问。
「是的,这些思绪隐藏得很好,你知道,同类大多渴求活下去,这是人之常情,所以,」迟眠没有再说了。
又看着那些东西沉思,「所以渴望活着,这是再普通不过的意识。宇宙很难从中找出异常。」
现在又知道为什么宇宙找不到它的目标对象。
那个同类……呵。
「鼓励,赞美诗可以吗?」宿含问。
「我想不需要太多表达,只要我们认可幻境,它们……自己会主动成真。」迟眠代替不说话的又回答。
「没问题。」
三人分散开来,走过经过鼓励投影。
越来越多怪物从投影走向真实。目前,它们没有太多危害,在舞台上漫无目的活动。
又看了看那只长着骨骼翅膀的红猫。
它……仍旧是。虚假的。
为什么,没有成真?
而且,舞台中。
没有。
「没有,她……」
在舞台上巡视一周的三人集合。宿含悄悄看看下方的宫上。
「「先不告诉她。」」又和迟眠异口同声。
舞台中没有宫上。
宿含表示理解,三人重新回到熊熊娃娃头顶。
其实,她们一直没有问,宫上看见了什么,宫上是否和她们看见相同投影。
她们一直没去想这件事。
「现在限制已经大部分解除,倘若宇宙规则对幻境的支配失效,我们,会怎样?」又语气轻快,「先不要急着回答,我们还有一个夜晚时间,先稍微想一想?」
「我感觉,你对意识的事……很熟悉?」宿含问。
「或许。」又说。
「先睡吧,说得对,我们需要休息。」迟眠似乎是在讲有趣故事,语气听起来和又一样轻松,「恐怖故事中一定有这样情节,先睡一觉再说。」
「好,休息。」宿含走进帐篷。
迟眠紧随其后。
「要,睡了吗?我,守夜。」宫上停在帐篷口,没有进入,原地坐下。
「……」又停住,低头俯视宫上。
决定守夜的蓝发少女坐在帐篷口,眺望深夜,不论三人说什么,宫上对于推论,决策,都没有表示任何反对意见,甚至,就像,
宫上十分清楚,这是个已经结束,和自身毫无关系的,曾经的世界。
幻境中,有什么东西,和曾经的世界不同。
这一点,在认知上,让宫上清晰意识到,这里是幻境而非过去,也永远不可能成为真实,更不可能诞生于现在。
这套计划,有一个致命缺陷。
那就是,幻境投射者本身。
又还不熟悉宫上,不能完全支配掌控一切变量。
倘若,知道了这里有让虚构成为真实的能力之后,会不会……幻境投射者本身……奢望着什么?
有时候,坚定无比的否定和肯定……都意味着,对自身的怀疑。宫上……在怀疑着什么,但同时受理智支配,暂时没有被本能驱使。
又并非不信任,而是,她认为**是生命的基础构成。仅此而已。倘若潜意识的渴望成真,她不会责怪任何东西,
她会尽力避免。
她能,
不能也能。
宫上过去的世界中,有什么在夜晚和她说话的人吗?遥望天空的蓝发少女,看起来就像在……守望什么。
可是她与她的世界间,间隔一堵看不见的墙。墙壁之下,是宇宙的鸿沟。宇宙无情也温柔,隔离开现实,可以不必去面对。
是,也不是。
宫上,究竟是签下怎样协议,才来到宇宙?
「我,不需要,鼓励。」似乎是见又一直注视自己,宫上开口说。
「不,我只是想告诉你,也许你还不知道,大部分来到宇宙的同类,曾经几乎都失败了自己的人生,所有事。」
「所有事,吗?」宫上问。
「是的。每个同类都曾面对一个不会有东西再回来的现实。」
「曾经?」
又察觉了宫上的敏锐。蓝发少女不是不善思考。她只是,话说得很少。
这不是一件好事。
「我们在宇宙中,现实是曾经。」
「你,」宫上回过头,「你想回去。」
「我没有。」又下意识反驳。
「宇宙中,有魔法存在。余愿的机器证明过,如果能够搜集所有的魔法,有可能回去。」
「什么?」又因自己的念头而凝滞,「……你说什么。」
可能的。几乎下意识,又立刻认同这个说法。魔法是,宇宙的权柄。
它可能是,大量能量。还包括,施展这些能量的……使用方式。宇宙把这种东西分散开来交给同类。完全依靠本我和超我而活,决心强大的同类,可以通过思绪,来使用魔法。
如果所有的魔法,重新合并……那些力量,那些能量,一定能……做些什么。
「我不想回去。」宫上说,「我不需要魔法。」
「你在深夜啊……」又感叹着,笑笑,「你在深夜呢。」
宫上没有说话。
又不知道深夜这个词在宫上听来怎样。
深夜,可是一个好时候。
一个……最容易想不开的时候。
「睡吧。」最后,宫上说,「我,守夜。」
「适当休息不是不被允许的事,也不是坏事。也许什么时候你会想要……打个盹。那就睡好了。」又走进帐篷,「晚安。」
蓝发少女遥望天空。
片刻过去。
天空无声。世界无声。
不……世界,一直喧嚣,争斗不断。
又是片刻过去。
似乎有什么力量,让她沉睡。
她睡着了。
梦境的力量。梦的思绪,渐渐,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