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醒后再无睡意,袁昭就坐在床边,又翻看完了两本薄册。
天渐渐亮了,光从窗打进来,袁昭正要拿出新的一本看,门扉便被叩响,接着谢群的声音传过来。
“袁昭,下楼用早膳。”
“来了。”
简单收拾好后,两人便一齐下了楼,酒肆准备了丰富精致的餐碟,各自装了小食配了糯粥。
李拓一瞥见两人身影便想热情招呼,但即刻想到自己形象,又强装严肃:“快来,先吃饭。”
奈何神色易变,但语气难藏,李拓又问:“昨夜睡的好吗?”
“睡的好。”谢群放下勺子即答。
袁昭跟着回复:“我也是。”
李拓完全没觉察出什么异样,笑着点头:“那就好,饭后照例训剑,你二人虽然悟性不错,但剑力仍把握不到位。”
袁昭应了,用筷夹了小食又舀了几勺粥吃,几口下去便觉得腹中不再饥饿,两人都吃好后拿剑随李拓上了山。
山头空旷,大抵曾多有学宫学子来此地剑训,场地宽阔且有人洒扫,地上没有半点枯枝败叶。
“袁昭善攻,但防实在是薄弱,谢群攻防尚佳,只是力道过大,伤臂伤剑。”李拓待两人站定,便开口。
“今日谢群练攻,袁昭练守,但只是着重练,看准时机也可找对方差处,各自稳中求进。”
李拓不知从哪拿了凳子,找至最佳观看视角后便直接掀袍坐下:“开始吧。”
话一落地,谢群便拿剑破空向袁昭刺来,剑锋凌厉只强不弱,在身边都带起一小阵风,袁昭一瞬间愣神,后退不及,只能侧身躲开。
见她躲闪,谢群即刻调转了方向,把剑收了力向侧边劈去。
才刚站定,那剑刃又近在眼前,谢群剑握的低,袁昭脑中电闪雷鸣一瞬便知不得折腰,便果断将自己的剑扔至半空,接着双手摁住他的肩,整个人翻飞而起!
两个人头挨得近,双颊都险些擦过,剑风狂啸,几近要将二人头发都缠卷在一起。
动机实在明显,谢群即刻知道她要做什么,便腾了一只手要去抓下她的小臂,袁昭即刻觉得臂上一沉,侧眼便见谢群的手已经钳住自己。
谢群速度快,袁昭速度也快,她即刻调整了位置,让谢群的手只能捉住半片,接着借力直接松开谢群的肩,用脚挑起半空中的剑身。
刺啦———!
袁昭接住剑,稳稳落地。
谢群手上抓着她崩裂了的的护臂,好胜心渐起,唇角勾了一瞬便又落下,眼神锁住袁昭。
他知道袁昭虽然招式青涩但功力不俗,但刚刚的两次躲闪差错也少的很,若非自己刚刚抓住她手臂,只怕背上就要猛受一击。
袁昭两手上只剩一只护臂,索性将另一只也解了绳,随意扔在地上,她看见谢群稍稍倾身,便朝他扬了扬下巴。
“记得赔我。”动作幅度不大,声线淡淡。
待谢群听清,袁昭便片刻不停地朝他攻去。
薄刃脱手,凌厉而来,袁昭力气不小,那剑直直朝谢群方向刺去,无半点偏移,谢群见剑近身,便抬了自己的剑去挡!
剑尖刺剑身,霎时间便磨出火光,谢群使了些力,便要将剑弹回。
袁昭即刻飞身过来抓住剑柄,将剑横扫,两剑相擦,迸出更多火星,饶是谢群已经收了四成力,袁昭也瞬时便觉得手臂发麻。
手上不敌便攻其下盘,袁昭侧身收了剑,直接压下身抬腿横扫,谢群即刻要抓肩去拦,被袁昭躲开。
“你太慢了。”
谢群看着袁昭躲闪的落点,胸有成竹地从喉间溢出几声笑,接着袁昭就觉后背被什么一贴,正是谢群右手,刚要回头,便见谢群左手执剑,将她手上的剑柄震落。
呼吸之间,胜负便分。
袁昭大大方方地起身扫了灰,朝谢群行了一礼:“此次技不胜人,袁昭认输。”
“都厉害,都厉害!”李拓掩不住笑,一针见血点评道,“袁昭攻势不错,刚才一练,守势也有所进步,只是需得‘瞻前顾后’,找准落点,否则容易转优为劣。此外,速度也需更快些,日后你二人搭伙,多练练差不了。”
“谢群力收的不够多,起码要收五成力,力道过大手臂酸痛,后劲便会不足。”
谢群点头,接受了指教。
“昨夜收了妖,今日也训了剑,并无其他事了,你们若是还要练,此地尽可使用。”两人悟性高,一点就通,效率实在是高,李拓对他们二人放一百个心。
“若是要下山去玩也可,只是要早些回来。”李拓继续补充道。
早晨滴酒未沾,才短短几个时辰李拓就觉嘴中没味,简单又交代了几句便下了山。
山上只留袁昭和谢群两人面面相觑。
“还练吗?”袁昭心内消化了刚刚的指点,跃跃欲试。
谢群看起来没什么兴趣:“我累了。”
“哦。”一个人不好练,袁昭见他拒绝也没事,随手掏出了本薄册来看。
“你看的什么?”见袁昭变戏法似的拿出书,接着风轻云淡地翻看,他侧目看她。
袁昭将书一合,封面上便是大大咧咧的几个字:《捉妖初学手册》。
谢群登时被自己的所见一噎。
袁昭没看懂眼神,还不知道这本册子有什么可惊之处:“怎么了?”
别人用剑鞭杀妖,而你用竹筷般的招式打妖物,还凭着反应力打的一来一回,竟然还问怎么了。
“很聪明。”谢群大方夸她。
袁昭盯着那封页上的“初学”二字,又结合“聪明”二字,最后不知身边人是真夸还是假夸,先应了:“多谢。”
袁昭发色稍浅些,而谢群则是墨黑,刚刚二人剑训,头发相缠,袁昭发了汗,现下有几根黑发贴在她的颈侧。
“袁……”
“刚刚你为什么不听我说?用手腕带动剑柄才才能发十足力啊!”
“别念了,我头疼。”
两阵一响一轻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袁昭谢群同时往那边看去。
“好啊,祁祯安!捉妖试炼你灭妖的速度有我快吗,我好心分享经验你竟然不听!”
“………”
“我要向你爹娘告状!”
“………”
“不说话是吧?那我们别组了,学宫多的是人,我去找袁昭,去找殷凡善,去找梁声远!”
“不行。”男声即答。
“不行。”谢群心里也暗道,此刻袁昭背过身,他托着脸,依稀可见她搭在书上的手指。
袁昭总算看见了人,收回目光,继续淡淡的看书。
袁昭谢群两人在山顶,而孟雀祁祯安则在邻近的另一座山上,从谢群的眼神看去,两人正走至山腰,将要下山。
山顶空空两人,将书搭在膝上也看的酸,袁昭便提议要回酒宿。
“再待会。”
谢群紧盯着另一座山的两人,他和袁昭走的快,而通往山下众多酒肆却是一道,若是此刻动身,说不准四人碰上,到时候真要拆组。
袁昭不明所以,但不一会便想通了,直截了当开口:“你是不想赔我的护臂吗?”
“什么?”谢群错愕。
袁昭将手一摊,两只手臂上都空荡荡的,护臂早就不知所踪。
谢群:“……不是。”
“将近午时,商贩也将收摊休息了。”
谢群深吸一口气,看了对面两人行走的进程,将空地上的护臂捡起来,答应道:“走吧。”
—
一路上有惊无险,四人压根没碰到,谢群带袁昭去买了护臂便回了酒肆。
“走开!我不想同你说话了!”
“……”
谢群一进门便看见了案上抱臂生气的孟雀,还有把茶仔细吹凉的祁祯安。
“孟雀,茶说它想被你喝。”祁祯安一本正经地转述。
孟雀睁开眼,接着拿起茶杯一饮而尽,接着重重放下。
“你原谅我……?”
“拆组!”孟雀忿忿道。
谢群刚踏进一步又移了出去,袁昭跟在他身后欣赏新买的护臂,没想到他会后退,结结实实地撞的鼻酸。
“师父不在这。”谢群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二楼的酒房有门户开关的声音,李拓就在屋内。
“所以?”
“新买了护臂不练练手?刚才的切磋你输了,再比一场如何?”
刚刚本就兴致未尽,袁昭适才翻书时又学了几招,见谢群提剑训便争胜心起。
谢群见袁昭点头,忙想离开酒肆。
“袁小友———!”
人还未到,声音便随着散乱又快的脚步声传来。
“袁小友,想不到你也在此处啊。”殷凡善喘着气,刚开口就莫名有些不好意思。
殷氏家风严格,从小礼仪便是硬功课,稍做错便要罚不得用膳,刚刚这副样子要是被兄长见到,少不了吃一顿鞭子。
想到这殷凡善又不禁正色几分,捋了捋头发,这才发现站在袁昭身侧的谢群:“谢公子也在呀。”
“师父提前带我二人来松水游历。”袁昭简单回应。
“哦哦,这样。”殷凡善稍放了心,接着耳根带了点红,“我有私语想与袁小友说,可否移步?”
“什么话我听不得?”谢群敏锐地捉住他耳边的红,压住声线道。
“是……是些只能对袁小友说的话……”殷凡善语气稍弱了下去。
遇强则示弱,这是他在殷氏长这么大悟出最上乘的道理。
袁昭隐约觉得气氛不对。
“去哪说?”
“去桥上,可以吗?”殷凡善有些难为情,稍拧紧了衣袖。
“走吧。”袁昭说,接着转过身把护臂想先搁置,但左看右看,压根没地方放,“谢群,可以暂时帮我保管这些吗?”
“好啊。”谢群应了,笑笑。
殷凡善有些等不及,看两人交互看得心中一酸。
“……走吧。”
桥上。
“既然已是同窗,也算相识,有什么话请直说吧。”袁昭跟着他行至桥头。
“那个……我……”殷凡善支支吾吾,适才还是耳根红,现下都泛上了面皮,“小友还记得那日捉妖比试吗?”
“嗯。”
殷凡善鼓起了勇气,但还有些胆怯:“我……那日初见…便……”
“便对小友倾心,那日回去后也细细挑了赔礼。”
袁昭想了想那日殷氏送来的东西,琳琅满目,一应俱全。
殷凡善把自己说的满面通红,接着从衣袖里拿出一方锦盒,抖着手打开。
“袁昭。”殷凡善试探性地喊了一句,脸红的要滴血,又唤,“袁小友……,请收下此物。”
锦盒内有帛布衬着,安安静静地躺着一枚剑穗,上面金光四溢,珠光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