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振庭的出现让唐潞感到喘喘不安。他是原主的父亲,同样也是能让萧罹这个暴君头疼的危险人物,所以和他接触暴露身份的风险最大。
她一回想起那人盯着自己,仿佛要看穿她的灵魂的模样,就感觉脊背发麻。她总觉得对方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
还是太危险了,这些天就尽量避免的好。
危险不只这一人,狩猎大会百官出席,能在这腥风血雨的政治场上存活下来的的人皆非等闲之辈,她需要提防每一个人,一切小心为上。
她做了个深呼吸,余光瞥见一直缩在木箱子里啃馍馍的许粹,眼角一抽。
……差点忘了这里还有个定时炸弹。
即便现在许粹没被发现,可是看守冷宫的下人们虽然平时喜欢偷奸耍滑,但又不是眼瞎,发现许粹不见是迟早的事。
唉,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啊……
许粹一心干饭,哪能猜到此时此刻有一个人为她操碎了心,她现在只觉得这个馍馍索然无味,她想吃肉。
“你们说晚上会有烤全羊,记得一定要给我带回来点哈。”许粹说。
“吃吃吃,一天到晚就知道吃!”林子棋道,“能不能把心思花到正经地方上?我们来这个游戏里已经多少天了,但那家伙的好感度是一点都没涨!我们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呀……”
此话一出,所有人脸上都带了些苦恼。
回家路遥遥无期啊——
“娘娘。”秋月的声音从帐篷外传来,“宴会开始了。”
唐潞应了一声,再三叮嘱许粹不要擅自行动,就和林子棋、乔乐起身出发了。
这个地方夜晚没有霓虹灯的干扰,黑夜中的繁星清晰可见,从小生活在城市里的唐潞没见过这么美的夜空。
如果这不是一场游戏,如果这是现实世界,那她真的会很喜欢这里……
宴会的台子已经搭好,萧罹已经端坐在高台之上,在他身侧的席位是留给侍奉君主的嫔妃们的,也就是唐潞她们的位置。台下两侧,就是百官们的席位。
萧罹稳坐在众人之上,明亮的火光勾勒出了他流畅完美的脸部轮廓,漆黑的眸子总是不知看向何处,只是永远不带丝毫情绪。
他就那么坐在那,明明身居高位,明明万众瞩目,身影却还是那么孤独……
“皇后娘娘驾到——”
台上的人似乎终于从他的世界里抽身出来,睫毛微颤,最后掀起眼帘,隔着跳动的火苗与唐潞远远相望。
唐潞呼吸一滞。
也许是那炽热的火焰映在那人瞳孔中的缘故,她竟然感觉那双眸子带了点温度。
她走上台,在萧罹左侧入座,还笑着冲他打了个招呼:“陛下~”
萧罹此时的目光早已不知落在何处,恢复了往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呵呵,刚刚果然是光线问题吗。
唐潞早已习惯他的无视,也不介意,坐在位子上往下看。
这个位置可以俯瞰所有官员。也许是碍于萧罹的气场,所有人都很局促。
哦,不对,除了她“爹”。
唐振庭翘着嘴角,大方地喝着酒,悠闲地欣赏着舞姬的表演,没有一点自己是暴君眼中钉的自觉。也是,如果不没脸没皮怎么坐得上这个位置。
身边传来两道吸气声,唐潞回头一看,发现是林子棋和乔乐对着烤全羊流口水。
……好吧,这两个心大的家伙是管住了自己的行为,但没管住自己垂涎欲滴想表情。
只有唐潞不忘自己的使命,主动给萧罹斟了杯酒,递上去,声音柔和:“陛下,请。”
萧罹冷冷地扫了她一眼,没有接。
唐潞嘴角一抽。
没事,习惯了。她仰头自己把这酒喝了。
一杯下去,肚子里就翻涌起一阵火辣。酒精微微麻痹了她的大脑,使她的胆子变大了些,抬手去夹眼前的菜。
萧罹本以为对方终于安份下来,一片青菜忽然掉入他的碗中,给他来了个猝不及防。他看向唐潞,只见皇后白净的脸上已经泛上一层薄薄的红晕,瞪圆了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
“……陛下不喜欢吃这个吗?”说着,唐潞又给他加了个鸡腿,“那陛下吃肉。”
“……”
唐潞:“陛下不要挑食,挑食对身体不好。”
离得近的常安听到这话,手里的拂尘都差点吓掉了。
皇后娘娘这是喝醉了开始说糊话了呀!
萧罹一声不吭地盯着唐潞,眼底倒映出唐潞傻笑的脸。
最后他还是推开面前的碗,站起身。
“皇后还是少喝点酒的好。”
唐潞只觉得一阵呼吸喷过她的耳垂,酥酥麻麻的,再次抬头是萧罹已经迈步离开了,只给她留下一个背影。
唐潞揉了揉耳朵。切,凭什么不让她喝酒,暴君了不起吗?她偏要喝!
说着又倒了满满一杯,仰头一饮而尽。
伺候在一边的秋月看到唐潞酒一杯接着一杯,出声劝道:“娘娘少喝些,这琼玉浆劲儿大得很!”
唐潞仿佛听不见,又干了一杯以后,把杯子重重地拍在案上,打了个酒嗝。
而另一边的林子棋和乔乐见萧罹一走,终于收不住正形,摆手吩咐:“喂喂小卓子,快把那羊腿切下来给我们。”
郑卓:“娘娘,属下是个侍卫……”
“侍卫就不能切羊腿了吗?你别忘了陛下已经把你暂时交给我们了,现在我们要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郑卓表情僵了一下,最后还是把羊腿切了下来放在二人面前。
两个人拿起小刀,开始瓜分这只羊腿。“唔——太美味了~”
萧罹走后,台下的氛围也轻松了不少,各官员之间开始相互敬酒。
唐振庭瞟向台上的人。一个已经趴在案上不省人事,两个啃羊腿啃得满嘴油光。他举杯的动作顿了顿,最后颇有兴致地一笑。
“唐大人,可是遇到了什么开心事?”
唐振庭放下酒杯,看向眼前这个尖嘴猴腮的男人。礼部尚书,姜瑞海,虽然长得看起来像一个喜欢偷奸耍滑的人,但平日里却是兢兢业业老实本分。
“无事也不能开心吗?”唐振庭笑道,主动向他敬了杯酒。
“唐大人真是好心性,下官佩服。”姜瑞海举杯回敬,“唐大人不仅是心性好,更是为国事操劳,最近一直在朝上上奏皇嗣之事啊……”
唐振庭手指轻轻摩挲着杯沿:“陛下如今二十有三,后宫之中却一直只有三位娘娘,迟迟没有延绵皇嗣的意向,让微臣,很是不放心啊。”
“毕竟让皇嗣之事,可是至关重要啊。您说是不是,姜大人。”唐振庭讲杯子斟满酒,放在姜瑞海面前。
杯中酒轻轻荡漾。
姜瑞海轻轻一笑:“唐大人所言甚是,可是如今陛下年纪尚轻,也不必急于一时嘛。”
他拿起眼前的酒杯,轻轻晃动,然后饮下:“还是说,唐大人关心的,不仅仅是皇嗣的事情呢?”
唐振庭收起笑容,眯起眼。
“朝中所有人皆知,唐大人与陛下的关系那叫一个……复杂啊。”姜瑞海咂咂嘴,一副关心的模样看着唐振庭,“唐大人,下官还是要告诫您一声啊,这陛下今夕不同往日,已不是曾经那个七皇子了,想必再过不久,他定是不能再由着唐大人……唉,唐大人……还是小心为上啊。”
唐振庭沉默良久,最后又恢复平日里随性的笑容:“有劳姜大人费心了。”
“不敢,不敢。”姜瑞海起身,拱手道,“下官不胜酒力,今日就先回去歇息了。唐大人,告辞。”
唐振庭没做挽留,只是看着这个佝偻的背影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黑暗中,才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哈……好酒。”他将烈酒一饮而尽,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随后低声自言自语,“看来这姜瑞海,也不是什么简单人啊……”
宴会结束后,唐潞是被秋月与春花一人一边扛回去的,林子棋和乔乐跟在后面,死死拽着郑卓。
可怜的郑卓原本想回去和自己真正的主子复命,却被两人缠住不让走。
“小卓子啊,我们明天上山打猎能跟着陛下吗?”林子棋装作不经意间问道。
郑卓眉心一跳,几位娘娘们到底是怎么想的,陛下已经摆明了不想接近她们了她们怎么跟没感觉似的往上凑!想到最近陛下被娘娘纠缠的疲惫之色,心中更是心疼自己的主子。
“娘娘使不得啊。”他说,“这山虽以有人巡览过,但免不了会有几个凶猛的野兽,很危险的。况且,陛下向来习惯一个人的,连我们这种御前侍卫也不许跟着,西山脚那块一般不许有人靠近的……”
乔乐张大嘴巴:“哦,西山脚那边啊——”
郑卓立马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捂住嘴瞪圆了眼睛,连连摇头:“不是不是,我什么都没说,娘娘您是听错了!”
林子棋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小伙子,你果然还是太单纯了。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走到帐篷前,二人快走几步从春花与秋月手里接过唐潞,冲他们摆摆手:“好了好了你们退下吧,她就交给我们了。”
直到三个人钻进帐篷里,郑卓才绝望地大喊:“娘娘啊,求求你们明日消停一下吧!”
早已在帐篷里等候多时的许粹听见动静,从箱子里探出脑袋:“烤全羊呢烤全羊呢?”
林子棋从袖子里掏出一小包用黄纸包着的羊腿肉,丢给许粹。许粹一口咬下肉,顿时眼泪纵横。
“呜呜呜,我真的是好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林子棋将醉醺醺的唐潞安置在床上,“等回到现实世界,天天能吃到烤肉。”
许粹擦擦嘴角的油:“说得到好听,这么久了好感度也是一点进展都没有。”
林子棋和乔乐相视一笑。
“已经打听来了,这暴君明日打猎会自己一个人,这不就是一个绝妙的独处机会吗?”林子棋暗暗搓手,“等明天没有任何干扰,相信我们一定能把那小子拿下。”
许粹显然不信:“能靠谱吗?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这次包靠谱的好吗!”林子棋自信地拍拍胸脯,“我有强烈的直觉,明天咱们一定会有进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