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时卿挑眉。
今天这是怎么了,这么多戏要看。
“在哪看?”他扭身环视身后的屋子。
这是一间标准的商务套房,窗外漆黑一片,他实在是想不出哪里适合看戏。
“你要不要先处理一下?”聂司卓视线下落,停在慕时卿胸膛的位置。
慕时卿的目光也跟着落下。
白色衬衫被红酒打湿后,染成了粉红色,因为衬衫质地的关系,有些透。
“嗯,我去下洗手间。”他拢了拢外套的衣襟,转身往房间走。
聂司卓像条大尾巴一样,跟在后面,一起进了房间。
慕时卿额角抽了抽,转身瞪了大尾巴一眼。
大尾巴狼聂司卓赶紧恭敬后退半步,委屈地耷拉着眉眼,“我只是想帮你拿换的衣服。”
慕时卿看了眼衣柜,“备有衣服?”
酒会偶尔会出现各种状况,这间应该是聂司卓的休息室,备有衣服也很正常。
“啊。”聂司卓点头。
慕时卿态度缓和不少,他正愁没衣服换,“有衬衫吗?”
“有。”聂司卓两步走到衣柜前,拿出一件衬衫。
黑色的,看尺码就知道是谁的衣服。
慕时卿扫了一眼,别开视线,“放着吧,去外面等着。”
“哦。”聂司卓把衬衫放在床上,乖乖退了出去。
慕时卿站在床边,盯着那件衬衫看了几秒,才开始动手换衣服。
衬衫尺码偏大,下摆可以束进裤子里,袖子可以挽起来,就是肩宽明显。
他索性解开两颗扣子,当休闲款穿。
换好衣服,他走出房间,聂司卓没在客厅,他又往前走了几步,终于在玄关处找到了人。
只见聂司卓正狗狗祟祟地趴在门上,通过猫眼往外看。
慕时卿放轻脚步,靠近了才忽然开口问道:“在干嘛?”
很可惜,聂司卓没有被吓到,转过身回答道:“看戏。”
慕时卿嫌弃地皱了下眉心:“在这看?”
“啊。”聂司卓乐颠颠地让出位置,邀请慕时卿共赏。
慕时卿抗拒地后退一步,转身要走,被聂司卓拽了回来,扶着肩膀推到了门前。
“就看一眼。”聂司卓说。
慕时卿面对门站着,身后的人没有贴上来,存在感却依然很强,与这个站位类似的记忆随之涌现在脑海里。
镜子里、落地窗前、淋浴喷头下、吧台的高脚椅后、面向大海的阳台中,甚至还有公司的办公桌上。
数量太多,画面太过缱绻,他大脑出现了一瞬的宕机,心跳却在加速。
“看了吗?”聂司卓凑过来问道。
钻入耳朵的声音很是磁性,慕时卿凭本能别开脸,强行将脑海中那些旖旎的画面删除。
偷看猫眼这种事,他打心底里是不愿意做的,可现在他的状态并不适合开口说话,只能违心地看了一眼。
这一眼,正好看到聂司珵亲密地搂着一个男性,进了对面的客房。
“看到了吧?”聂司卓问。
慕时卿转过头:“你别告诉我,你在那边装了摄像头。”
聂司卓“啧”了一声,“我跟了你这么久,你觉得我会做出这么不靠谱的事吗?”
慕时卿想了想,觉得以聂司卓的能力,确实不太可能做这么没水准的事。
私拍**,搞不好会被反噬。
聂司卓没这么笨。
不过,其他人就不一定有脑子了。
“你换了房间?”
“啊,对面那间本来是为我准备的,被我换了。”聂司卓回答。
“你知道有人装了摄像头?”慕时卿问。
“知道,他们在明面上斗不过我,肯定会在暗中给我下套。”聂司卓说道,“我一直都有留意,只是在你被酒洒之前,并不知道他们连你也算计在内,抱歉。”
慕时卿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
他明白通往顶峰的路没这么好走,但听完这一笔带过的暗流涌动,还是有些心疼。
“你不用为别人的恶意道歉。”他温声说道。
“好。”聂司卓也注视着他,眼里掺杂着微妙的感情。
两人距离极近,萦绕在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怂恿着他们靠近些、再靠近些。
慕时卿率先别开了脸,又违心地看向猫眼。
聂司卓差点喷薄而出的情绪落了回去,有些失望地垂下眼睫。
“有人来了。”慕时卿说。
“是张翠吧?”聂司卓问。
慕时卿疑惑地转过头,“你做了什么?”
聂司卓扬起一边嘴角:“给她儿子做了个实况转播,应该有很多人看到了。”
慕时卿一下子就明白了这出戏的关键点。
聂司卓是要让聂司珵彻底翻不了身。
上次聂司珵被爆出是同性恋,曾做过很多令人不耻的事,事发后被聂远山想办法压了下来,张翠接着开始各种卖惨,说自己儿子是被人陷害的,甚至还死皮赖脸,想要维系跟顾家的联姻,顾家势弱,不敢一口拒绝,又不想继续婚约,便一直拖着。
聂远山今晚带聂司珵出来蹦跶,就是在试探大家的态度,如果反响没这么差,他就可以继续利用聂司珵来压制聂司卓,平衡权重,稳固自己在聂氏的地位。
可今晚的这出“戏”,算是锤死了聂司珵同性恋的事实,事情还发生在婚约还没解除的情况下,顾家正好能借此解除婚约,张翠此前的狡辩也成了笑话,聂司珵的名声败光,对聂远山来说,已经毫无用处。
一箭三雕。
慕时卿很浅地牵了下嘴角,评价道:“不错。”
聂司卓眼睛一亮,之前慕时卿对他的评价最多就是“还行”,这个“不错”显然是更高级别的夸赞。
“跟了你这么久,可不是白跟的。”他笑着说道。
慕时卿默了默。
类似的话,今晚他听了两次。
这话表面是在奉承,实际更像是在引导他回忆以前的事。
他把脸别开,转过身往屋里走。
这戏的结局已定,没必要再看下去。
聂司卓跟着往屋里走。
这时他才注意到,慕时卿已经换上了他的衬衫。
衬衫领部不太合身,露出了连着后颈的一小片背部。
他盯着那片冷白的皮肤,用舌尖舔了舔犬齿,思绪翻飞。
他尝过那片皮肤的味道,鲜嫩、柔软、敏感,轻轻咬下去,便能让肌肤的主人身体发颤。
好想再尝尝。
慕时卿只觉后背一阵发麻,倏地扭过头。
聂司卓迅速敛起眸中的贪婪,微笑道:“外面太乱了,我们晚点再出去吧。”
慕时卿放下一半警惕,点点头。
他们确实没必要凑这个热闹,让事情自己发酵就好。
“你觉得这局是谁设的?”他选择坐到了单人沙发上。
“还能是谁,张翠。”聂司卓只能坐到一旁的长沙发上,尽量往慕时卿这边挨,“不过那个艾什么的老男人也有参与,说不定就是他暗示张翠那么做的,他这次回来肯定会有大动作,巴不得把水搅得再浑一点。”
慕时卿表示认同。
艾利克斯的手段不会这么低级,张翠是主谋的可能性更大。
她应该也从聂远山或者艾利克斯那里,隐约知道了他跟聂司卓关系不一般,所以设局让他跟聂司卓独处,拍下证据后祸水东引,再倒打一耙,洗白她儿子。
很拙劣的把戏,但如果成功,却很有效果,幸亏聂司卓警醒,将计就计,借着对方搭好的舞台,重新设局。
聂司卓像是知道慕时卿在想什么,“放心吧,我有能力保护好自己。”
后面还有一句“也有能力保护好你”,他没说出口。
越是身处混乱的战局,越是明白,以他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说出这句话。
但他相信,总有一天他能做到,在此之前,他会竭尽所能,保护慕时卿。
“嗯。”慕时卿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他不是不相信聂司卓的自保能力,但他们真正的对手不是张翠,也不是聂远山,而是艾利克斯。
艾利克斯行事诡诈,而且背靠海外资本,目前仍处于按兵不动的状态,他无法预判对方下一步的计划。
至今海跃投资都没放弃聂氏,聂司卓身处其中,又强势压制他们的发展,首当其冲会成为他们攻击的目标。
此时已经不是提醒一句“小心”就能防范的,所以他也没有多说什么。
聊完正事,两人忽然都变得沉默。
慕时卿故作沉思地用手指点了点扶手,最终站起身,“他们应该都走了,我也该回去了。”
“哦。”聂司卓不情不愿地跟着站起来。
就算相对无言,他也想跟慕时卿多待一会儿,可惜找不出挽留的借口。
“衣服我穿回去了,改天洗好……”慕时卿顿住。
聂司卓现在都住在别墅那边,为了件衬衫特意送过去,有点小题大做。
“你就留着吧。”聂司卓解围道。
“嗯。”慕时卿也没拒绝,一件衬衫而已,而且家里还有一堆聂司卓的东西,到时候再一起让人打包走好了。
聂司卓心里暗喜。
嘿嘿,慕时卿家里又多了一件他的东西。
一别过去几天。
桂北港口项目招标在即,这次参加竞标的单位不多,聂司卓胜算最大,慕时卿本来不打算参与,想让杨开阙跟着去就好,但出发前一天,他从秦毅那边收到一个消息。
这个消息跟港口项目没有直接关联,是海跃投资悄摸跟桂北市附近县的一家本土房开企业来往频繁。
他一直关注海跃投资的动向,海跃投资“眼光高”,瞄上的合作目标都是在各地有分公司或者业务辐射广的企业,明显是想借助这些企业,加大自己在华国的掌控范围,这还是第一次跟扎根本土的企业有交集。
事出反常必有妖。
海跃投资忽然改变合作策略,背后一定蕴藏着更深的阴谋,很可能是冲着海港项目去的,准确点,是冲着聂司卓去的。
“帮我定一张明天去桂北的机票。”他交代康成安。
“要定跟杨总同一个航班吗?”康成安问。
慕时卿卡住了。
杨开阙跟聂司卓同一个航班,如果他坐同一航班,那不是就跟聂司卓撞上了吗?
前天聂司卓还各种试探和暗示,想让他一起去桂北,当时他很明确地说了不会去,现在却改了主意,到时候该怎么解释。
不对,等等,他为什么要担心这个。
他是慕时卿,根本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自己的行为和动机。
“就定同一个航班的。”他回复康成安。
当晚,他回家收拾行李,竟找不到小号的行李箱。
之前他出差,都是聂司卓帮收拾的行李,也不知道这小子把行李箱藏哪了。
现在买一个已经来不及了,不得已他只能打电话给聂司卓。
“歪~”电话里传来聂司卓特有的打招呼方式,“慕总,有何吩咐?”
“那个小行李箱你放哪儿了?”慕时卿问。
“小行李箱?你要出差?”聂司卓也问。
“是,放哪了?”慕时卿又问。
“去哪出差?”聂司卓的语气已经从刚才的吊儿郎当,变得有些期待。
慕时卿沉默了两秒,回答道:“桂北,快说,行李箱在哪儿。”
电话那头隐约传来一声按捺不住的,带笑的气音,过了两秒才听聂司卓状似沉稳地问道:“你也要去桂北啊?是为了……”
“有别的事。”慕时卿抢先回答。
“哦~”聂司卓的语调明显沉下去了一些,不过下一句话又恢复成之前的轻快,“明天跟我们是同一个航班吗?”
慕时卿无语地闭了闭眼。
问问问,这家伙怎么这么多问题啊,没完没了了,真是。
“行李箱。”他言简意赅地把问题绕了回去。
“哦,”聂司卓也不敢再追问了,“在储物间最里面的那个柜子里。”
“知道了。”慕时卿连“拜拜”都不听,就挂了电话。
他来到储物间,打开最后一个柜子的柜门。
猝不及防的,柜子最下层有东西散落出来。
他定睛一看,发现是之前唐慧让他带给聂司卓的礼物——一堆乱七八糟的补品。
很多包装都没有开封,除了他用来给聂司卓煮过醒酒汤的那几样。
至今他都不知道究竟是那碗醒酒汤出了问题,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居然激活了聂司卓狼一样的本性,那晚之后的派单都带着至死方休的狠劲。
意识到自己又在想些什么,他无奈地揉了揉额角。
这屋子真是被入侵得够彻底的,去哪都能看到跟聂司卓有关的物品。
第二天,慕时卿出发前往机场,跟聂司卓和杨开阙碰头后,一起上了飞机。
慕时卿先落座,聂司卓帮他把行李箱放到行李架上,然后坐到了过道对面的位置上。
这飞机的头等舱每排只有两个位置,隔着一个不算宽的过道,约等于邻座。
慕时卿没料到,居然会这么巧。
飞机按时起飞,他转头看向窗外的云层,上次去桂北,也是跟聂司卓一起去的。
真的,太巧了。
飞机落地,一行人坐车去了酒店。
刚进到酒店大堂,有个身影就应了上来。
一声“时卿”让聂司卓心中警铃大作。
“你怎么也在这?”他有些不可置信地打量着眼前的人。
“我怎么不能在这?”陆斯年私底下跟聂司卓呛习惯了,一下子没控制住,反应过来慕时卿也在,又换成温文尔雅的模样,“当然是来出差的。”
聂司卓心中的警铃“呜哩呜哩”叫个不停。
来出差?
慕时卿也说不是为港口项目的事来的,那来这里该不会跟陆斯年有关吧?
巨大的危机感瞬间笼罩了下来。
不行,他得在慕时卿那里刷点存在感。
晚上,慕时卿房间的门被人敲响。
他起身去开门,见到了穿着无袖T恤的聂司卓。
桂北虽是南方城市,但现在已是深秋,晚上还是有点冷,穿得这么清凉,着实有些耐人寻味。
他扫了一眼那肌肉量恰到好处的手臂,挑眉问道:“不冷吗?”
聂司卓捕捉到慕时卿打量的目光,心里的小得意有点没压住,用舌尖顶了一下脸颊,“我身体好。”
呵,小样。
慕时卿压了压嘴角,问道:“找我有事。”
“唔,想跟你聊聊明天投标的事。”聂司卓回。
慕时卿在心里没好气地“嘁”了一声。
拿工作当借口,这是又想故技重施?
别以为他忘了,当初他们之所以会建立契约关系,就是因为某人半夜来找他“聊工作”。
真是的,就没有新的招数吗?
“明天的招标对我很重要,”聂司卓见慕时卿没表态,立刻耷拉下眉眼,语气里透着可怜,“我不想出差错。”
慕时卿表示理解地缓缓点头:“嗯,那进来吧。”
聂司卓眼睛瞬间亮起,很快又稳住状态,“那打扰了。”
“没事。”慕时卿让到一边。
聂司卓按捺住心中的雀跃,稳步踏入房间。
慕时卿在后面关门,嘴角忍不住弯起。
聂司卓刚走没两步,脚步忽地顿住,“不是,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陆斯年嫌弃地侧眸看过来,没回答。
杨开阙弯着一双桃花眼,回答道:“跟你一样,是来聊工作的。”
聂司卓:我聊的工作跟你们不一样哦。[狗头][坏笑]
慕时卿:怎么不一样了?具体说说。[眼镜]
聂司卓:这个得单独聊。[害羞][害羞][害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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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第87章 警铃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