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无声 第73章 你知道，就足够

“好，那就不做朋友。”

这句话落下，像是一道赦令，又像是一把钥匙，猛地撞开了两人之间那扇虚掩已久、却谁也不敢率先推开的门。

洛砚知紧紧抱着怀里的人，感受着栖久单薄身躯的轻颤和透过湿冷衣物传来的、与自己同样激烈的心跳。前几日的所有焦躁、挫败、不确定，在这一刻，如同被阳光穿透的晨雾，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一种巨大而汹涌的狂喜席卷了他，几乎让他有些眩晕。

他等到了。

他赌赢了。

这只小心翼翼、敏感异常的鸟儿，终于不再是被动地接受他的靠近，而是用这样一种近乎笨拙惨烈的方式，主动地、跌跌撞撞地扑向了他编织的网。这比任何预想中的告白都更让洛砚知心动，因为它真实，因为它带着栖久独有的、不顾一切的怯懦勇气。

狂喜过后，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情绪慢慢沉淀下来。洛砚知的理智逐渐回笼，他开始审视此刻的情境，审视自己，也审视怀里这个他费尽心思才触碰到的人。

他对比起自己过往那些如同速食快餐般的感情经历。两个月？对那些女孩而言，或许已经足够漫长，足以完成从相识到热恋再到可能厌倦的全过程。可对于他和栖久，这两个月，却像是一场漫长而精密的攻防战，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每一次靠近都伴随着被推开的可能。两个月，太快了，快到他几乎用尽了毕生所有的耐心和技巧；可两个月，又太慢了，慢到他无数次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能敲开那扇紧闭的心门。

而现在，门似乎开了。但洛砚知却突然产生了一种近乎怯懦的疑问：我真的走进去了吗？我真的……进入栖久的世界了吗？

栖久的世界是什么样的？洛砚知发现自己其实并不完全了解。那是一个由沉默、画笔、易碎的敏感和深藏的孤独构成的、极其私密的空间。他这两个月所做的，更像是在这个世界的边缘耐心徘徊，偶尔递进去一些温暖和光亮，引导着里面的人自己走出来。

此刻，栖久因为一句“不想做朋友”而崩溃大哭，这确实是一次巨大的突破，是栖久向他敞开的、一个前所未有的缝隙。但这缝隙背后，那个完整的世界，他真的能够触及吗？栖久对他的依赖，有多少是源于他持续的“引导”和温暖，有多少是真正源于对他洛砚知这个人的喜欢？他分不清。

他害怕栖久只是贪恋这份独一无二的“好”，就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而非真正看清了浮木本身。他更害怕自己，是否真的有足够的耐心和真心，去接纳那个世界里所有的脆弱、不安和可能出现的、他从未处理过的复杂情绪。他习惯了掌控和引导，但进入一个人的内心世界，意味着可能失去部分掌控，意味着需要真正的共情和承担。

这种不确定感，让刚刚涌上的狂喜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他低头，看着怀里依旧在轻微抽泣、似乎还没从自己那句惊世骇俗的话里回过神来的栖久，眼神变得异常深邃复杂。

他收紧了手臂，将下巴轻轻抵在栖久湿漉漉的发顶，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珍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不做朋友……那我们试试看，好不好？”他顿了顿，补充道，“试着……更靠近一点。”

他没有用任何明确的标签，比如“恋人”。因为他突然意识到，对于栖久而言，或许“关系”本身比“名分”更沉重。他需要的是让栖久习惯这种更亲密的联结，而不是用一个可能吓到他的词汇来定义。

栖久在他怀里僵硬着，没有回答，但哭泣声渐渐止息了。他没有挣脱这个拥抱，这本身就是一个积极的信号。

洛砚知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路还很长。他确实等到了开端，但能否真正走进那个无声却丰富的世界，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然而，这种前所未有的挑战感，以及怀中这个人带来的、截然不同的心动，让他决定，无论前方是什么，他都要走下去。

至少此刻，他紧紧抱着他，而他没有推开。这，就是一个全新的开始。至于能走多远，或许，需要他们一起，慢慢摸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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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砚知和栖久的关系，在那个雨夜之后，进入了一种微妙而粘稠的新阶段。没有明确的宣言，但某些东西确实不同了。洛砚知不再仅仅满足于画室“陪伴”，他会更自然地牵起栖久的手走过人群（尽管栖久还是会瞬间僵硬，耳根通红），会更频繁地出现在栖久的宿舍楼下，带着不容拒绝的“顺路”早餐或夜宵。栖久虽然依旧羞怯，偶尔还会因这过快的亲近而不知所措，但那双总是躲闪的眼睛里，开始有了越来越清晰的、属于洛砚知的倒影。

这种变化，或许当事人尚未完全适应，但在旁观者眼中，却如同平静湖面投下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开来。首先察觉到异常的，自然是同住309寝室的几位。

最先开口的是井柏。某个晚上，他推了推眼镜，视线从闪烁着代码的屏幕移向刚洗完澡、擦着头发哼着歌的洛砚知，语气平板无波，却一针见血：“洛砚知，根据你最近三十天的行为数据模型分析：夜间归宿时间平均提前1.5小时，拒绝校外社交邀约频率上升67%，个人消费记录中甜品及热饮类目支出激增300%，且配送地址高度集中于美院画室及7号男生宿舍楼。综合判断，你正在进行一场目标明确、投入度极高的……追求行为。目标对象，栖久，概率98.7%。”

洛砚知擦头发的动作一顿，随即挑眉，丢过去一个“算你厉害”的眼神，嘴角是掩不住的笑意，算是默认。

一直在安静看书的蒋齐衷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带着洞察人心的了然，他轻轻推了推眼镜，慢条斯理地说：“栖久同学，性格内向，边界感强，情感需求隐蔽但深刻。砚知，你这次用的‘引导’策略，耗时漫长，投入的情感成本远超你以往任何一段关系。看来，这次是遇到想要认真停泊的港口了？”他的语气带着几分调侃，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作为心理学高手，他看得比井柏的数据更深入。

洛砚知难得没有立刻反驳或玩笑，只是哼笑了一声，算是默认了蒋齐衷的“停泊”说法。这种态度，本身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而一直看似置身事外、实则耳朵早已竖起来的翟星，此刻也忍不住加入了讨论。他放下手机，脸上带着点不可思议：“不是，洛哥，你来真的啊？那个栖久，我见过几次，跟受惊的兔子似的，话都不多说一句。你俩这……画风也太不搭了吧？”他印象中的洛砚知，身边环绕的应该是明媚开朗或风情万种的类型，栖久这种安静到几乎透明的，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洛砚知走到翟星床边，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笑得慵懒又得意：“你懂什么？这叫互补。” 语气里的占有欲和满足感，几乎要溢出来。

309寝室的内部讨论，只是冰山一角。很快，关于洛大校草（虽然洛砚知本人可能不认这个头衔，但私下里很多女生都这么称呼）似乎“名草有主”，而且对象是那个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美院才子栖久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在T大的男生宿舍楼，乃至更大的范围内悄然传开。

“听说了吗？新闻传播学院那个洛砚知，好像跟美院一个特别安静的男生在一起了！” “真的假的？洛砚知？他不是……嗯，你懂的，怎么突然换口味了？” “千真万确！有人看到他们好几次一起在食堂吃饭，洛砚知还给那个男生擦嘴！” “我还听说洛砚知天天去画室陪他，风雨无阻，简直像换了个人。” “那个栖久什么来头？没听说过啊，感觉挺普通的，怎么就把洛砚知拿下了？” “谁知道呢，可能有什么过人之处吧……不过洛砚知这次看起来挺认真的，跟以前那些都不一样。”

传闻掺杂着好奇、惊讶、些许嫉妒，还有各种版本的添油加醋。有人感叹洛砚知居然也会为一个人收敛锋芒，有人好奇栖久究竟有何魅力，也有人持观望态度，怀疑这只是洛砚知一时兴起的新游戏。

这些风声多多少少也传到了栖久耳中，让他本就敏感的心更加不安。他害怕成为焦点，害怕那些审视的目光和议论。每当有人用探究的眼神看他，或者听到窃窃私语中提到他和洛砚知的名字，他都会下意识地想躲起来。

洛砚知敏锐地察觉到了栖久的退缩。在一次栖久又因为听到议论而试图避开他时，洛砚知直接拉住了他，将他带到一个人少的角落。

“听到那些话了？”洛砚知看着他低垂的脑袋，语气平静。

栖久轻轻点了点头，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

“怕了？”洛砚知抬起他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那双桃花眼里没有戏谑，只有认真，“不用管别人说什么。你只需要看着我就好。”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是我在追你，是我喜欢你。别人爱怎么说，是他们的事。你只要知道，我想对你好，只想对你好，就够了。”

他的话语直接而霸道，驱散了栖久心中一部分的恐慌。栖久看着他眼中清晰的自己的倒影，那颗惶惑不安的心，似乎找到了一点依靠。

洛砚知看着栖久渐渐平静下来的眼神，心中那份因传闻而起的些许烦躁也平息了。传闻又如何？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让所有人都知道，栖久是他洛砚知圈定的人。这既是一种宣告，也是一种无形的保护。至于那些议论，他会用自己的方式，让它们变成衬托他们关系的背景音。

T大男生宿舍关于洛砚知的传闻，成了这个冬季校园里一桩引人注目的轶事。而处于风暴中心的两人，一个在努力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关注和亲密，另一个，则享受着这种“引导”终于步入正轨的成就感，并开始谋划着，如何将这份不确定的关系，彻底稳固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