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山 第18章 流星

慕允泽顺着她的目光朝远处看去。

秘境虽时间流逝与外界不同，却依旧昼夜分明，让人感觉不到时间与外界不同，反倒是有种偷天换日之感。

若是普通人进来，便会拥有三倍寿命。

若是修炼的人进来，且不说此间灵气甚重，连修炼时间都比普通修炼者多了两倍。

看似只是时间问题，其实有些人就差这么一点。

他有时候也会感叹周今山运气之好。

又或者，认识周今山的他才是运气最好的那一个。

暗色天幕被无声划亮，那明亮的东西，连续不断，不是一颗，不是几颗，是成千上万颗，拖着长长的光尾的碎晶，豪雨般倾泻。

侧影早已双手合十，郑重其事，虔诚珍重雀跃地闭上眼睛。

慕允泽不合时宜道：“只要努力修炼，飞升以后一切想要的东西都会实现，何须求天上的神仙。”

周今山也不恼，道：“既然你不需要许愿的话，那就把你的机会让给我吧。”

慕允泽依旧嘴硬道，“贪得无厌。”

“······”

慕允泽偏头又问：“你许的什么愿望。”

周今山依旧是目视远方，慢慢道：“说出来就不灵了。”

慕允泽顺着对方的视线盯着远处的光亮道：“你不说出来的话，天上的神仙可能听不见。”

漫长的等待中，周今山道：“第一个愿望就是早日找到杀害师父的凶手，第二个就是希望钦莱顺利飞升。”

飞逝的流星砸在漫长的寂静中，周今山感觉到身侧的空气变得稀薄起来。

她转过头去，慕允泽依旧是那副生人勿近的冷淡面孔。

她隐隐感觉到他的下颌线不自觉绷紧，僵硬感清晰无误，视线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仿佛是在专注研究空气中的尘埃。

良久，对面的人平静无波道，“其实一个人可以许三个愿望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隐隐约约觉得慕允泽有些生气，一种说不上来的氛围包围着他们。

周今山又将头转过去，紧紧地、慎重地，将上天泄露出的密语收入眼底，缓缓地、郑重其事道：“那我要那么多愿望也没有用。”

四周万籁俱寂，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像是在催促她。

周今山又说，“好吧，那第三个愿望就是希望我长命百岁。”

她最终吐露的，像是一句无关痛痒的寻常话语，如同投入深潭的小狮子，只激起一层微不足道的涟漪，便沉入了冷淡的黑暗。

慕允泽看了她一眼，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动作小得几乎无法察觉。

即便是寻常弟子，没办法飞升成仙，经过修炼，平平安安，长命百岁，完全是可以实现的。

心中那簇熊熊燃烧的火苗，在那一瞬间，被无声无息地迅速掐灭，甚至都没有啪的一声，只是迅速黯淡下去，归于一片死寂的灰烬。

他转身离开道：“好好随我修炼，飞升成仙，自然可以长命百岁甚至更多。”

周今山转头望向背影直挺，步伐坚定的人，还以为他要回房间了。

慕允泽却是慢悠悠在摇椅附近晃了几圈，深深看了她一眼，坐在了藤椅上，开始闭目养神。

看到对方目光中的一丝狡黠，她嘴角上扬，轻轻道：“没关系，我长命百岁就行。”

不知流星到底是来自于哪里，那流星竟似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般，隔一阵便会出现一颗甚至几颗。

远远坠落，也不知道会不会砸到什么人。

被那光亮照落的院落中传来稀稀拉拉的对话。

“那个今越到底是谁啊？我看他经常跟在钦莱身边。”

“新上山的弟子，具体我也不清楚。”

“上山几年了。”

“六年。”

“哦。”

“······”

“这么久！”

一向喜欢唱反调的傲娇怪少见地同意了她，“六年是很久。”

周今山没再说话，手握着藤椅的靠背，继续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

动作很轻，带着一种试探性的、甚至是小心翼翼的意味。

慕允泽躺在藤椅上，身体随着椅身微微后仰，闭着眼像是睡着了。

朦胧中，他隐约嗅到熟悉的淡淡的令人安心的味道，没睁开眼睛，却觉得整个人松弛下来，心底隐隐希望这一刻再长久一点。

周今山仰着头看了一会只觉得脖子酸痛，转身回了房间。

慕允泽睁开眼睛盯着那道纤瘦的身影关窗关门。

他看着室内的烛火被熄灭，若有所思。

曾经以为故人遥遥无归期，没想到故人最终归来了。

七年其实也不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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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今山几乎是被人拎着到达衍州城的。

因为她在出了秘境之后又开始临阵脱逃，跟慕允泽商量着自己不想去，已经有了周钦莱和今越，即便是他并非命定之人，也可以跟随他们找到其他碎片。

不如不要带她，这样的话他们还少一个累赘。

慕允泽依旧是没同意，索性直接动手禁她的语把她强行带过来。

本打算在约好的客栈会面。

估摸着落墟山门派事务太多了，需要好好安排一下，慕允泽一出秘境就收到了今越的海螺传音，说是还需要他们再等一日。

两人索性直接住店。

估摸着慕允泽是怕她逃跑，直接定了套间，不管后面骂骂咧咧的周今山。

那套间是由两间卧房和卧房外面的客房组成，功能齐全，价格稍贵，这就让周今山只要走出卧房，做什么事情都在慕允泽眼皮子底下。

卧房内，她百无聊赖，趴在窗口看着楼下走来走去的人影，日光正盛，现在只是初夏，却已经隐隐有了闷热之势。

正在发呆之际，门外有人敲了三下，开始发布任务，“我要出去准备物资，一起吧。”

好烦！

周今山回答干脆，“我不去我要休息！”

“回来再休息。”外面的人依旧坚持敲门。

周今山还是不动。

她等了一会，外面渐渐没动静了。

她有点犹豫地跳到地上，悄悄挪向门口，心想着她是不是拒绝太快了。

就在她指尖即将触到木门上，门栓突然自动断裂，门竟自己开了一条缝。

门外的光线涌进来，屋外慕允泽抱剑而立，脸上看不出有什么情绪，只是目光在她来不及收回的、带着错愕的脸上上下下扫视了一回，然后说，“走吧。”

周今山跟在后面一边下楼梯一边大声挑衅，嚣张密谋道，“看我不花光你的钱！让你变成穷光蛋！”

慕允泽转头，依旧是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道，“可以，想买什么买什么，我们之后去其他地方未必能碰上繁华的城镇，多买一些吃食用品总归可以很方便。”

他明明站在比她低两节的楼梯上，却依旧是跟她差不多高。

感觉到深邃的眼眸依旧是静静地凝视她，周今山觉得气势上还是压不住对面的男人。

她撇撇嘴，道：“以后说不定还要去荒郊野外，那我还要买被子买床，你都给我带上。”

慕允泽喉结轻微滚动，没什么情绪地道了声好，继续朝外走。

周今山这下是真无语了。

她眼睁睁看着幕允泽真的买了被子和床，塞进了自己的灵墟内，然后带着她继续前往下一个店铺。

灵墟是修仙之人修炼出来一处放置灵气法宝丹药等重要物件的空间，虽然可以保持食物的新鲜，但是一般修仙者完全不会像他们这样装入海量食物，更不可能放床塌被子等这种无用之物。

况且，这空间是修仙者用灵力幻化出来的，是需要不断修炼才能扩大，所以一般人只会把这当做宝库，而不是什么都放的废旧仓库。

周今山心中暗暗赞叹，“不愧是仙门正派，为了拯救苍生，什么都做得来。”

她索性看到什么就买什么，吃的喝的玩的甚至一些衣服小人书画本子直接将整个店包圆了。

慕允泽眉头不皱一点地跟在身后付钱，她都怀疑对方是不是用了什么点石成金的法术，要不然怎么会从袋子里拿出源源不断的钱？

但是她瞬间停止了猜测，虽然会有一些人使用点石成金之法诓骗普通百姓，甚至曾经造成过人间金子通货膨胀的情况。

但是慕允泽这种正派是绝对不会的，他甚至会因为仅仅是看到小贩年纪比较大而多给小贩一些钱。

周今山买累了，竟还是没将慕允泽的灵墟填满。

她摆烂了，直接蹲在街角地上道了声，“我好累啊，你能把我背回去吗？”

慕允泽道，好，竟直接蹲到了她的面前。

周今山被吓得跳了起来，绕了一圈跑到他的面前也蹲下。

捏捏他的脸道，“你是慕允泽吗？”

慕允泽不说话了，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她。

周今山咽了咽口水，将手拿开，道，“脸没有问题呀。以前我扒拉你一下，你都要拍拍衣袖。我以前说累的时候，你可是老骂我废物”

她甚至伸手摸了摸对面那人的头，对面那人还是直勾勾盯着她。

“小心。”

远处突然传来熟悉的喊声。

周今山一抬头，就看到远处也出现了一个慕允泽，正向她这边狂奔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