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道士 第11章 第 11 章

护士小姐依旧安静的站在咨询台的后面，沙发那边的东西在她们离开沙发的那一刻也停下了动作，依旧能从破损的沙发缝隙里看见那张嘴巴安静的长着，仿佛在等着猎物自己掉进那张嘴里。

余甜站在客厅中间，低着头，她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面对着大门瑟瑟发抖，王燕燕站在窗边也能看见她耷拉的肩膀在轻微抖动，王燕燕有些意外，什么都没发生！

她琢磨着要不要去打开大门，或者这里和卓宁预料的有些出入，那个大门依旧还是出口，如果自己打开大门，换皮怪以为自己要逃走，说不定就现身了。窗户都在客厅的一边，而大门则在窗户的对面，王燕燕又在窗边站了几分钟，房间里除了余甜开始微微发出啜泣声以外，都很安静。

但是余甜低头啜泣的声音越来越大，她面朝大门背对着窗户，头垂的很低，低到王燕燕只能从后面看到她后脑勺的头发和那一耸一耸抖动的肩膀。王燕燕朝大门口走去，忽然一只手拉住了她的衣袖，余甜慢慢抬起头来，和预料中满是眼泪的模样不同，余甜脸上干干净净的，一种想要刻意压制却又抑制不住的喜悦让她的表情看上去有点扭曲。王燕燕敢保证她绝对刚刚看见余甜笑了。

王燕燕后退一步，但那只抓着她衣袖的手还是紧紧不放。余甜眼神很奇怪，两人都没有说话。王燕燕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觉得余甜不再是余甜了，只是，这种气氛，自己实在不敢开口。她脑子里千回百转，有一个念头，刚刚背对着的余甜不是因为啜泣而发抖，是因为这个东西得到了个身体，兴奋的在发抖吧。她喵了一眼打开的窗户，刚刚确实有东西进来了，只是目标不是开窗的自己，而是一直精神紧张，吓破胆的余甜。

几分钟后，‘余甜’微微一笑，这笑容很浅，在余甜黑黑胖胖的脸蛋上看上去有些温柔。‘余甜’放开了王燕燕的衣袖，调转过头，朝着刚刚一直不敢看过去的护士小姐走去。王燕燕大惊，难道这个鬼想把她的同伙也放出来！她虽害怕却冲过去想拉住‘余甜’，可刚跑到咨询台前，看到里面的护士表情就愣住了，这可不像是刚刚盯着自己的那股期盼劲，护士小姐还是人的摸样，只是满脸恐惧的盯着‘余甜’，朝后退了两步，靠在两个房间中的墙壁上。

护士抓起桌子上的文件夹，两只布满青筋的手死死的用它挡住头，这让王燕燕心里更紧张了，能让那么恐怖女鬼都怕成这样，这余甜身上的东西该多可怕啊。她不自觉的摸了一下口袋里的手机，还是没有震动，是不是意味着卓宁还没打开通到这个地方的门？进不来？她是真的真的有些害怕了。

‘余甜‘脸上的笑变得讥讽起来，她伸手拍了拍咨询台。王燕燕和躲在咨询台后面的护士都同时抖了抖。王燕燕是害怕万一护士女鬼和刚才一样变身跑了出来，自己该怎么办。而那个护士女鬼却开始发出呜咽声，她的摸样没有变，还是个白皙清秀的年轻护士，只是看得出她的脸上恐惧着绝望着。

王燕燕默默的退后两步，不管这两个鬼之间到底怎么了，在卓宁还没有进来的情况下，最好弱化自己的存在。

‘余甜‘开口了：“请问林雨护士在吗？”她的声音不一样了，是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那个护士躲在咨询台后面，满脸绝望的拼命摇头，她用手挡住了胸前别着的一个名牌，’余甜‘似乎是没看见眼前惊恐哭泣的护士，她脸上还是带着温柔的笑，抬手抿了一下耳后的头发，又继续说：“我先前打电话过了问过，今晚就是林护士值班的嘛？”她朝左边侧头，似乎是听见什么声音，又张望了一下：“诶？刚刚那个病人是在喊你嘛？你就是林护士？”

咨询台后面的护士女鬼一直没有出声，王燕燕在她眼里好像都能看到绝望。但是‘余甜’好似没有看见一样，还是按着她的流程一般继续说下去：“林护士？要不你先去忙吧，我就在这等着你，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余甜’站在咨询台的前面，侧身让了一下，好像是让护士通过了。女鬼护士其实依旧躲在咨询台后面没有动。‘余甜’低下头，靠着咨询台，等人的模样。女鬼的哭声，眼前奇怪的场景，王燕燕大气也不敢出，她已经看出来了，这两只鬼是有渊源的，‘余甜’似乎沉浸在一个医院的场景里，她在重复着那个时间那个场景发生的事情，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而护士女鬼哭泣绝望，对‘余甜’的恐惧，说不定就是因为等一会要发生的事情。

大约过了五分钟，一直安静低头的‘余甜‘动了，她超前走了两步，又转了个圈回到护士咨询台前面，仿佛是看见了等的人跟随着脚步，上前迎着走了两步又回到原地。她脸上带着难堪：“我是有件事情，想请求你。” ‘余甜’又将手放在咨询台上，双手紧张的交握在一起，深吸了口气，抬头道：“我是瞿峰的妻子，我和他结婚十一年了，我们还有个9岁的女儿。”

虽然护士女鬼没有回话，但是王燕燕看得出，那个场景里护士一定是回复了很难听的话，因为‘余甜’安静的站着过了一会，就突然满脸通红，眼睛里都气出眼泪了，她大声的反驳着：“是，我是不如你年轻漂亮，但是我也不是坐吃等死的老废物。林小姐，你也是女人，你说我是缺男人的老母狗，难道你就不会有老的一天吗？”

‘余甜’对着空气愤怒的吵着架：“我女儿已经三个月都没见到爸爸了，既然你年轻漂亮，为什么一定要抢别人老公呢？我在家照顾孩子，照顾婆婆，我老公和你出去花天酒地我都忍了这么久了，可是我女儿都开学两个月了，他连女儿学费都没交，就带着你出去旅行，回来还要和我离婚。” 她抓了一把空气，朝前砸过去，等了一会，难以置信的又哭道：“不可能，不可能，女儿是我的。我是不会给你们这对奸夫□□的。”

“你说什么？”‘余甜’ 一脸震惊后退两步，突然转身跑开，她站在客厅中间，双眼直直的看着沙发上，王燕燕不由自主的将呼吸放的更轻了。“妈，我刚刚从医院回来。” 王燕燕明白场景应该是那个东西到家了，‘余甜’满脸的泪水，她跪在沙发前面：“我嫁给瞿峰这么多年，我自问对这个家尽心尽力，对您比对我亲妈都要好。结婚前您说不和我们住，不麻烦我们，瞿峰孝顺您，结婚第二天我和他就一起接您过来，这么多年，不论您说什么，我都没回过一句嘴，您说什么我都听，您让我生完孩子辞职带孩子，我也辞职了，这么多年，瞿峰的工资都在您那，我也没有抱怨过一句，但是，今天林雨和我说，您都认可她，还送了个金镯子给她，说她才是您儿媳妇，你们还要我净身出户，还要抢走芸芸，为什么？我这么多年在这个家和仆人一样伺候您，您为什么要一直骗我，一直耍我？” ‘余甜’趴在地上哭的伤心：“从一开始你就把钱拿走，防着我，我都认了，可是我这多年就算是做保姆也该有工资吧。我现在身无分文，你们还要把我的女儿抢走。”

她对面的婆婆应该是说了什么，突然余甜停下哭声，猛的站了起来，她双目赤红，嘴唇咬出血来，她怒道：“我贪钱？我贪首饰？我好吃懒做不工作？”她超前一步：“我爸妈一直劝我您是长辈，永远不能和您顶嘴，这么多年，我都忍下来了。您总是嘴上说把我当成女儿，却天天在外人面前装哭，在亲戚面前装可怜，造谣，我都忍了。您现在还造谣？我贪你们家什么钱了？当年你给过我一分彩礼吗？我自己陪嫁的十万块从一进门就进了你的口袋，您说帮我们收着，您收了这么多年了，我问您要过吗？”

‘余甜’面带讥笑的停了一会，又开口：“是，您说的对，所有的亲戚朋友都知道您送了我好多好多首饰，真是好婆婆啊，而我是个不知好歹的恶儿媳。拿这话说我，你自己心不亏吗？那些首饰，除了送给我的那天，让我当着众人面感激你，谢过你之后，首饰不都在您衣柜里吗？不是您带着吗？我每次连靠近那个衣柜，您都和防贼似的防着我，审问我。我连摸都没机会摸一下。”

“我不工作？我工作孩子谁带？你给你儿子带孩子吗？就带了一天，您就说您父亲快要死了，您要回家尽孝，教育我们不能做白眼狼，要孝顺老人，您就跑回您自己家了。等我妈过来带孩子了，太姥爷就又活过来了，您又跑来讽刺挖苦，找茬，让我妈在大冬天用冷水手洗羽绒服，不然就不依不饶的闹，躺床上给你儿子说，我们欺负你，让你心脏病范了，天天招一群亲戚来家哭，终于把我妈逼走了，逼我辞职带孩子，现在又怪我不出去工作？怪我好吃懒做？”

‘余甜’突然扑哧笑了一声，对着空沙发继续道：“您说的对，是我下贱。”她眼睛里好似有一团火：“我不该因为怕您闹，就把上次的工作机会推掉了，不该让自己变得这么面目可憎。”她转身去了厨房，王燕燕不敢跟着，伸头张望着，很快‘余甜’手指仿佛握住什么东西，飞快的跑到沙发那里疯狂的砍着，一边砍一边笑：“对，是我下贱，自己懦弱！我怎么会这么贱，让你这个老东西一直这么作贱我！”

‘余甜’在沙发上砍着空气，可诡异的是沙发发出凄厉的惨叫声，王燕燕想到沙发缝里面的嘴巴。那颗在沙发里跳来跳去的人头嘴巴应该就是‘余甜’的婆婆了，当年被自己欺压的儿媳妇活活砍死在沙发上，王燕燕仔细有看了一眼沙发，果然那厚厚的灰尘下面大片大片的深褐色。

砍过人的‘余甜’突然侧头，盯着关闭的房间门，她走过去，将右边房间打开一条缝，声音又变得温柔起来：“芸芸继续睡吧，是妈妈和奶奶说话呢。”

‘余甜’关上门后，盯着沙发露出诡异的笑，看她的动作似乎割破沙发，将尸体放了进去，又划又砍的弄了几下，王燕燕怀疑是不是把脑袋又砍了下来。‘余甜’和刚才一样，回到客厅中间站了一会，王燕燕猜测，这是表示在路上吧。果然，‘余甜’站了一会又走到了咨询台前面，这次她没有说话，就是笑了笑，从台子上爬了过去，护士女鬼发出尖利的惊叫：“别再杀我了，我再也不敢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余甜单手抓住护士女鬼的头发，女鬼护士毫无还手之力，随着一下接一下砍动的姿势，护士的脸发生的改变，鼻子已经砍掉了，一边的眼睛和耳朵也没有了，黑乎乎的血洞，和刚才王燕燕看见的女鬼形象越来越相似了。‘余甜’蹲在咨询台后面，一下手臂挥舞着，一下又一下，女鬼护士身上，流出来的肠子，骨头断掉好似只连着皮的手腕，砍成剩下半个脚掌的脚，这么血腥的鬼砍鬼的场景，王燕燕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她左手掐住自己右手的虎口，牙齿咬得紧紧的，她怕自己忍不住尖叫起来，提醒了面前那个‘余甜’，她心中想着，换头怪将她骗到这个鬼屋，果然是想吓到她奔溃，如果一开始最害怕的不是余甜而是自己，说不定这个‘余甜’就是自己了。一个被鬼上过身的身体，那样的精神状态，简直就是换皮怪最佳的衣服，而即便是旁观也能让人惊恐了，也满足了换皮怪的要求。

王燕燕为了让自己不崩溃，她握紧口袋里的手机，卓宁肯定就在外面了。可是，她真的不确定，手机到底震动过没有。她尽力让手不要再抖，想拿出手机飞快看一眼，刚刚低下头，手机屏幕还没来得及按亮，她浑身寒毛一立，她将手机放回口袋，后退一步，抬起头来，‘余甜’已经站在她的面前了，她又开始看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