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点儿的吧。”邢南伸手带上了浴室的门。
林盛的情商说高不高,但总能精准的把握一些对大多数人来说没什么用的细节。
比如他刚刚说的是“邢安”而不是‘你弟”……
洗澡水裹着热气淋下来,烫得人皮肤生疼。白茫茫的雾气很快连成了片,邢南站在花洒下,闭着眼吐出一口气。
他对邢安的看法还挺复杂的。
虽然老爸老妈的区别对待让他对‘你弟”这个人没什么好感,但是从小到大在他的印象中,其实邢安算得上是一个挺乖的弟弟。
“喂?”
邢南额前湿漉漉的发丝还往下滴着水,捏着手机给邢安打了回去。
“哥?”邢安的声音里掺着点着急,“你……还好吗?昨天我在外面跑材料,刚刚才知道你回来过。”
“挺忙啊,”邢南笑了笑,“最近做什么呢?”
“哎我正要说这个。我和朋友搞了个店,打算开个小酒馆什么的,”邢安说,“之前爸妈问起我就随口提了嘴……我真不知道他们会这样,对不起啊哥。”
“挺好的。”邢南没接茬。
“哥,既然你回来了,哪天一起吃个饭?”邢安顿了顿,“我请。”
“哪儿轮得到你请客,”邢南说,“创业挺累吧?”
……
邢南接连按了几次才按准挂断键。
林盛扯下耳机,给邢南递了个询问的眼神。
“没事儿。”邢南重新走进浴室,拎了条毛巾出来,擦起了头发。
“……我是问你有事没事吗?邢安找你干嘛啊?”林盛说。
“尬聊呗。大概不知道听爸妈说了什么,有点儿尴尬,急着解释吧。”邢南说。
“哎你们俩……”林盛感叹到一半猛地回神,“靠你这腿现在是不是不能沾水来着?”
“你不如等我泡成巨人观再想起来。”
邢南一只手随意地扒拉着脑后的头发,另一只手低眉按着手机。
林盛凑过去看了一眼,而后愣住了:“你给邢安转钱?”
“啊,不多,”邢南说,“创业嘛,至少吃喝上给点他周转的。”
“你这人……”林盛抿了抿唇。
邢南点开和林盛的聊天框,也发了个红包:“我这人太善良了。”
“你要不抽空去看看脑子吧大款。”林盛点开红包,八块八毛八分钱。
……还挺吉利。
“几块钱就够大款了啊,”邢南乐了,“疯狂星期四在你看来和华尔街风云一个量级的吧?”
“能闭嘴吗我怕我忍不住抽你,”林盛岔开了话题,“今儿还聚吗?”
“聚啊,被狗咬了两口又不是死了,”邢南想了想又补充道,
“中午先随便吃点吧,下午约了那小孩儿去打疫苗。”
“知道。”林盛叹了口气。
-
“你真知道假知道?我怎么听着这么不靠谱呢?”李知瑞瞪着眼睛。
谢允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哪有人给儿子起名叫型男啊,我还猛男呢!”李知瑞越说越激动,
“短短一天碰到两次,次次出事故就算了,还正好卡在你准备和吴哥清算的时间段,你不觉得他很可疑吗?”
“醒醒,”谢允说,“是你弟弟把人给咬了。”
“啊,是哦……”李知瑞愣愣地张了张嘴。
谢允和邢南约的是下午两点,他看了眼手表,还有差不多半个小时。
本来没打算带着李知瑞来,但是这小缺心眼的挺有公德心,听说了就死缠烂打地要跟着。
赶也赶不走,想跟就跟吧。
谢允抬头,看着马路对面全季的标牌发愣,心底有点感慨。
市中心这块儿,不论是人流量还是车流量,都明显比老街那一块儿多得多。
虽然四处依旧蒙着层灰扑扑的滤镜,但不论是街道还是建筑,看着都规整不少。
昨天送邢南回来的时候他看了眼,在这儿大床房住一个晚上就得要个三百多。
酒店大堂看着是比那些几十块一晚上的亮堂的多,但不就是建得高点儿设施新点儿服务好点儿……好吧。
到底是榆城最好的酒店。
明明是同一个城市,却好像有道泾渭分明的界限把什么新城、老城、城中村给完全隔开了。
把人也给隔开了。
就像是吴四不会闲得来市中心找人麻烦,邢南不会出现在……
哦,这位还是算了,邢南不但出现在了老街,还在那儿被狗给咬了。
正乱七八糟地想着打发时间,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带着几分挑逗意味的口哨声。
谢允眯了眯眼,伸手按住了条件反射要跳起来的李知瑞。
只见邢南和一个没见过的男人正站在不远处一家酒楼门口。邢南右腿没怎么受力,半个身子靠在旁边的男人身上。
见他看过来,邢南冲他扬了扬眉:“来得挺早?”
“还带保镖啊?”谢允看了旁边那人一眼。
明明才见了没几面,谢允感觉自己已经习惯了邢南这时而抽风的模样。
要不是旁边这人毫不掩饰的打量,他还真可能就要这样心平气和地,接受了这没一点礼貌的开场。
……是不是有点儿抖啊小谢同志。
“赶客啊,”邢南闻言看了林盛一眼,“你先回吧,晚点儿见。”
“其实也……不用。”谢允被他说得有点尴尬。
原本已经准备走了的林盛脚步一顿。
喂走都走了我客气一下你怎么还当真了。
谢允更尴尬了。
就在这时,李知瑞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冲着邢南喊了起来:“哎你就是那个什么猛男是吧?”
面面相觑的沉默中,脸上写满了霸道酷炫拽的林盛挑起眉,看了李知瑞一眼。
正当谢允还在犹豫要是这人要揍李知瑞他是帮还是不帮时,林盛突然低下头笑开了。
“……挑衅呢。”邢南看向谢允。
谢允其实也有点儿想笑,他低下头深吸口气,努力忍下笑意解释道:
“昨晚那狗是他的,他听说了就……想来赔个礼什么的。”
“没看出来。”林盛边笑边说。
“没完了是吧。”邢南说。
“哎,不是啊哥,我真的很诚恳的。我的愧疚就如那黄河之水涛涛不绝……”
李知瑞慢半拍地捕捉到了林盛话里的关键词,一边解释,一边再次转向邢南,
“猛……邢南哥,我是想说,你不是昨儿才被咬吗怎么吃海鲜啊。”
谢允闻言一愣,朝他俩出来的酒楼那看了眼。
还真是……海鲜自助。
邢南给林盛递了个询问的眼神,林盛摸摸鼻子:“这……有什么说法吗?”
“海鲜是发物。”谢允说。
“那……”
林盛看着邢南,好像想说什么,被邢南打断了:“我死了吗?”
“啊?”李知瑞猛地瞪大双眼。
“没死不就行了。”邢南说。
“你别犯浑,”林盛冲着邢南说,转头又对着他们笑了笑,“没事别管他,他这人就这样。”
本来就是在没话找话说,林盛话说到这份上,连李知瑞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
好在林盛没再多留。
谢允松了口气,对着李知瑞说:“去二院吧,打车。”
“别,随便找个卫生站差不多得了。”邢南晃了晃自己的右腿,“晚了我还有事。”
谢允没说话。
虽然他很想问什么事儿啊一天天的能比生命安全还重要去医院是不是能要了你的命啊,但是毕竟和邢南没多熟,这种情况下邢南不接着说,也没有哪个缺心眼的会……
“你晚上有什么事儿啊哥?”李知瑞问。
忘了这还真有个缺心眼的。
“不知道,”邢南随口道,“可能喝点儿吧。”
“……”那真是好大的事呢。
谢允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毕竟伤口不在自己身上,最后他俩还是没犟过邢南,真就跟着就近找了个能打疫苗的卫生站。
卫生站里接诊的是个老头,听了谢允的描述之后,就示意邢南坐在病床上,撩起裤腿给看看伤口。
说是病床,实际上往铁架子上垫几个纸盒,再铺块不知道被多少人坐过摸过蹭过的花床单,就算是完成了。
就这连李知瑞看了都欲言又止的环境,邢南却适应性良好,依言坐下架起腿,双手往身后一支,看着还挺悠闲。
谢允在看清邢南腿上的伤口时,不受控地皱了皱眉。
昨晚事发突然加之天色较暗,谢允只粗略看了几眼,知道他腿上有伤口。
加之邢南全程的表现太淡定,除了最开始脸色有点差,和要求他送他回去的时候说了句“腿痛”之外,谢允压根没意识到他伤得有多严重。
直到现在。
除开周边几个小齿痕外,靠近腿腹的地方有一块贯穿伤,再往下被连着撕下了一小块皮肉,整个伤口的形状极度不规则,边缘泛着明显的红肿。
李知瑞只看了一眼就有些腿肚子发软:“我操。”
“你家狗挺凶的。”邢南对李知瑞说。
“啊?我、我不知道啊,虽然我舅让它看厂房,但是他没咬过人,真没。”李知瑞有些急。
“可能因为小猪没太听懂我说什么,只知道我情绪不好,它得去追人,”谢允说,“完了没追到就算了,还被你……”
“抓贼啊?”邢南绕过了他话中的重点,反问道。
谢允笑了笑没说话。
说话间,医生老头带上了手套,在他的伤口边缘不轻不重地按了按:“你这伤口沾过水吧?”
邢南身体微不可查地抖了下,攥着被单的指节捏得发白,也不笑了,半天才低低地应了声。
“你这样怎么行呢!受伤了要好好养的嘛,”老头摇摇头,“保险起见疫苗和免疫球蛋白都要接种,我看看要不要给你打个消炎药。”
双氧水兜着伤口淋下来,红肿的皮肉上瞬间泛出大量的泡沫。
谢允抿着唇,眉头越皱越深。
这伤口完全不像是被处理过的样子,他有理由怀疑,邢南所说的‘不如自己洗洗”,真就是把腿抬着拿水冲冲。
……昨天还发烧呢估计也没吃药。
“我操哥,你是真的猛……”李知瑞又想看又不敢直接凑上去看,急得围着他的腿打转,“我宣布你现在是我第二佩服的人。”
“是吗?”邢南的脸上已经看不出方才吃痛的模样,“看来我还得加把劲。”
都这样了还有心思和李知瑞扯皮?
加把劲,往哪儿加,不如直接拖着条瘸腿哐哐撞树去得了。
盯着邢南有些发白的唇色,他没由来的一头火。
有的人拼尽全力,敬神拜佛迷信到了一日三餐,只求摆脱死亡的境地。
有的人随心所欲,对他人的劝阻不屑一顾,置自己于置危险还沾沾自喜。
真是欠的。
老头一只手拿着棉签给邢南消毒,另一只手拿着针仔细比划着,好像在挑选适合下针的位置。
邢南随口和李知瑞插科打诨着,不知道李知瑞说了什么,他忽地笑着整个人往后靠了一下。
这一动,老头手上的针头差点直接扎进肉里。
“坐好,”
谢允伸手在他肩上按了下,沉着声音,“还嫌不够痛是吧?”
关于小谢同志的小发雷霆——
谢允:我就是……对这些事比较敏感[托腮]
邢南:拿我当妈有点儿勉强了吧[抱抱]
谢允:[问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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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