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阿姨被护工搀扶着带离花店。
阿程迅速翻过“营业中”的牌子,转身扶住我微微发颤的肩膀。
“我没事,”我强笑着推开他的手,“只是有点头晕耳鸣……我什么都没听清,你别有负担……”话还没说完,心口像被狠狠捅了一下,疼得我眼前发黑,天旋地转。
糟了!这次发作远比以往猛烈……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唔……”我下意识地闷哼一声,双腿一软,身体不受控地向前倒去——
他猛地跨前一步试图接住我,却被我倒下的力道带着,一同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药!你的药在哪?!”他失控地喊,声音里是前所未有的恐慌。
我蜷缩在地,胸口欲裂,吸不进一丝空气。意识在缺氧中模糊,求生本能让我一只手死揪住胸口的衣服,另一只手在衣服口袋里胡乱地掏着,急切地摸索那个小小的药瓶。
“看我……”他半跪着揽住我,声音里是彻底的哀求,“别闭眼,看着我!”
我努力想看清他,但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他夺过药瓶,试了几次才打开,随后颤抖地将药抵在我唇边。
“快,快吃了……”阿程的嗓音沙哑。
我用尽最后力气将药丸含在舌下,感知逐渐抽离。
“坚持住,我叫救护车……”见我乖乖吃药,他立刻去掏手机。
我猛地睁开眼,死死抓住他手腕,挤出一丝气音:“不……去……”
我怕他又像上次那样,突然失联。
他动作僵住,读懂了我眼中的决绝。
“好……我们不去医院。”他慢慢放下手机,妥协得像在哄一个受惊的孩子。感觉到他微微收紧了双臂,试图用怀抱阻挡我体温的流失,“夕夕,别怕……”
夕夕…
这个名字,隔了太久太久,久到让人心酸。
可是,阿程……
这并不该是我们重逢时的样子。
……
药力化开后,胸口的剧痛开始退潮,但窒息感依旧。
时间一点点流逝,花店里安静得可怕。唯一证明我还活着的,是那一声声急促而艰难的喘息……
天色渐暗,我的呼吸终于平稳。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小心挪动一下,让我靠得更妥帖。
耳边是他失控的心跳和压抑抽泣带来的颤抖。他侧着脸,碎发遮住神情,我只看到他紧绷的下颌,和衣领上未干的泪痕。
我想替他擦泪,手指却麻木得抬不起来。
他默默看向我,那双红肿的琥珀色眼睛里,盛满了不堪重负的悲伤。
“我是……”他声音低哑得几乎破碎,终于对我吐露了那两个字,“阿程。”
他颓然垂眼,其中的缘由我无力思考。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但在替叔叔阿姨讨回公道前…我还不配这个名字……”
只见他喉结滚动,挣扎着说:“可夕夕…这么多年我只有这一个念头…那就是……守护你。”
此刻他眼中的痛苦,刺得我心口发紧。
我声音微弱但清晰:“…好…你就继续做 Eric…我还是 Nancy…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改变。”
他微微一震。
我努力望进他眼底,一字一句:“温柔……体贴的花店老板…我确实…也喜欢……”
他眼中掠过一丝微光,又迅速熄灭。
“但因为你是阿程…我必须坦白——”一阵刺痛袭来,我按住胸口,“我所剩的时间…不多了。这破心脏……你也是知道的。”
他愣住,像被冻僵。
“所以我要用余生…去寻找真相。”我的语气异常平静,“…Eric,我们还是做盟友吧。这是……眼下唯一能走……也是最后的路。但我……要谢谢你……找到了我……我今天真的……很开心……”
这段话几乎耗尽了我刚积聚起的能量,说完便引发了一阵咳喘。
他揽着我的手臂骤然绷紧,传来压抑的颤抖。
死寂中,只余我们交错的呼吸。
良久。
他伸手,指腹轻柔地拭去我额头的虚汗,虔诚如完成仪式。
“好,就听你的。”他眼底沉淀着温柔的痛楚,“但你必须明白,守护你,是我的命。”
我苍白一笑:“可以……但你的命,一定要好好珍惜。”
他重重地点头。
他俯身,手臂穿过我的膝弯:“地上凉,回家吧。”
他试图连带着我起身,麻木的腿却让他重重跌坐回去。我也攒不出丝毫力气。
“咱俩真狼狈…”我苦笑。
我没再尝试,只是静静看着他脸色苍白地挪到花架旁,用双臂和好腿,咬牙将自己一寸寸撑起。
我望着这个让我苦等多年的男人,酸楚翻涌。
但我觉得……有些伤,他若想说,自会告诉我。
他稳住身形,挪回我面前伸出手。
我下意识抬手,他却轻轻摇头,止住了我的动作:“不是拉你。”
他默默俯身,一臂穿过我膝下,另一臂环住我的背。他动作极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决绝,将我稳稳抱起。
我贴在他微凉的衬衫上,清晰的皂角与青草香中,能感到他因伤痛而微微颤抖着。
“你的腿……”我担心道。
“别说话,”他声音因为紧绷而显得更低沉,“我没事。”
我便由着阿程,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地穿过那些沉默的绿植,如同穿越十五年的长夜。
*
他小心将我放进副驾,仔细扣好安全带,才转身回到花店。
我远远看着他拉下百叶窗,锁好门……
那份细致,一如记忆中的少年。
虽不知为何他不愿承认……但于我来说,他永远都是阿程。
车里的暖意催人昏沉,我闭上眼,意识即将陷落。
“Nancy……”我感觉到他回到车里,车内有引擎轻微的嗡鸣声,“坚持一下,别睡。去我那儿,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去他家?安全的地方……
就在意识模糊的刹那,一个念头如冰锥刺入脑海——
“等等!”我倒抽一口气突然坐起,胸口被激得再次发闷,“我的手机……手机有问题……”
他猛踩刹车,车身一震,右手已条件反射地覆上我的腕表检查。
他果然以为是我的心率监测警报响了。
“不是手表!”我赶紧拍开他的手,气息急促,“是手机!姜叔叔在里面装了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