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懂我吗 第28章 第 28 章

冰凉的嘴唇触及她的手指，程筝颇不自在地蜷缩一下手指，歪过脑袋盯住他侧颜，与她在一百年前瞧见的脸一模一样，居然死得这样早。

只是那时候他们完全算不得亲近，甚至落到个你害我我害你最终双双入狱的地步，于是此时突然被含住手指，她心底仍无法适应这股亲昵，认为这个一百年后的周怀鹤做事没规没矩的。

程筝将手收回，推开他下巴，向角落一缩，眉头紧缩：“这点伤口……到家都愈合了。”

她一点余力都没有，闭紧双眼，手指蜷进掌心，却发现指尖的伤口愈合了。

可能是黄符被周怀鹤吃下以后，愈合能力也传递了。

青潭山距青云湖十公里左右，离开了商业区，街景逐渐变得荒凉起来。

车子开到爱幸福小区门口，将二人放下，很旧的一栋楼，听名字也像很久以前的老小区，整个小区都像没有年轻人似的。

此时天黑透了，惟余天幕星星点点透出零星的亮，小区门口一个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亮着灯，空气携来一些后知后觉的凉意，程筝找到三单元，发现没有电梯的时候更加崩溃，认命地爬起六层楼来。

等到了608门口，她的手脚都软弱无力，将钥匙捅进锁眼里转开，扑面而来是一阵潮味，程筝疲惫地跌进房子里。

地板砖都发起黄来，有几块还碎掉了，面积很小，感觉十来个个人站在里面就会转不开身，烧水壶里铺了一层灰，几乎没人住过似的，连块落屁股的地方都没有。

程筝在冰箱里找到几瓶矿泉水，看了眼日期还没过期，周怀鹤站在客厅的窗户边，向外凝视那片湖，脸色愈发惨白了。

屋子里散发淡淡的霉味，程筝垂下视线，撇眼又看见柜子上摆着何师父的遗像，黑白照片两边的红蜡烛都烧尽了，蜡油一直淌到地上去，像两行风干的泪。

程筝在何师父的相片前站了一会儿，门便又响了，她从猫眼往外看见了顶着头盔的玉玲，于是给开了门。

“人没有追到这里来吧？”程筝将人迎进来以后问。

玉玲身上散发一点淡淡的汗意，解开头盔的卡扣：“没有，他们跟丢了，但估计会一直找，师弟给很多有钱人家作过法，人脉好得很……麻烦。”

说话间，一块墙皮摔在程筝脑袋上，她“嘶”一声，从头发里将墙皮摘下来，哀怨道：“只能住这里熬过下面两个月吗？”

玉玲无奈：“这里甚至不是我买的，是我师父原来的住处，忍忍吧，等你下次从回香炉里出来，总之也是最后一次了。”

提起这档子正事，程筝将矿泉水瓶放下，余光向窗户瞧去一眼，防盗窗的栏杆起着铁锈，周怀鹤双手搭在窗台，眯眼瞧着小区外的湖泊，随即空睁着一双眼，倏地将窗帘拉上了，指尖用力攥着窗帘布，起了一层层皱褶。

程筝问玉玲：“我见到他的时候，他舌头和四肢都没有了。”

玉玲将外套脱下挂起，道：“中国神话里有十八层地狱的说法，用于惩罚各种鬼怪。”

“第一层，凡在世之人，挑拨、诽谤、说谎，死后被打入拔舌地狱。”

“第二层，妇人的丈夫不幸死去，若唆使她再嫁，死后被打入剪刀地狱，剪断十根手指。”

“第三层，离间骨肉，挑唆父子、兄弟、姐妹、夫妻不和之人，死后入铁树地狱。”

“以及，与人通奸、挖掘坟墓……”

程筝听得浑身冰凉，把手指缩回袖子里，叫停：“我觉得……不用再科普了。”

她讪讪问：“不是每个人犯了点小错都会这样吧？”

玉玲：“不知道，人各有命，有人长生，有人不人不鬼，有人入了轮回道。”

“那……”程筝捏着桌角，皱眉继续发问，“为什么会有人与他长得一模一样？你说我见到真的周怀鹤就明白了，可我还是不懂。”

玉玲转身面对着她，招手叫周怀鹤过来。

周怀鹤望她们一望，听话地移步过来，他脚上穿的也是从青云宫拿的布鞋，身上是款式一样的蓝色道袍，站在程筝面前，看着二人。

“你把手放在他的胸口。”

程筝不明所以，抬手摁着他的胸口，掌心触及到一片寂静冰凉，完全是在摸一具尸体。周怀鹤欲言又止，垂眼望着她的鼻尖，像是还对重逢毫无所感似的。

“感受到什么？”

她摇头：“什么都没感受到。”

玉玲坐下，喝起水来：“那就对了，他已经死了，如今还能站在这里，是共享了你和程芸菁的寿命。”

这事程筝当然知道，刚想继续说话，玉玲又开口：“他的心脏被人挖走了。”

听见这几个字，周怀鹤目光一凛，牙齿慢慢咬住，这整栋房子都都被青云湖上的风吹着，他讨厌那片湖，闻见这股潮湿的气味，只觉得骨头嘎吱作响，难耐起来。

这件事太过惊悚，眼睫颤动微毫，程筝将手瞬间抽回，五指蜷进掌心里。

玉玲继续说：“如果你见到有人与他一模一样，只能说明那个人一百年前取走了周怀鹤的心脏，在这里造了一个壳子，可是你也知道，周怀鹤真正的魂魄还在他这副尸体里。”

“那个壳子里装的，是别人的魂。”

别人？程筝发一会儿怔，脑中瞬时晃过十几年来与周鹤相识的点点滴滴。

从福利院被领养到了程家以后，她与周鹤家住得极近，从小学、初中、高中，一直相伴长大，大学也去了同一个城市，后来姥姥病了，程筝回到这所城市找了个小出版社编辑的工作糊口，时时能够看着姥姥的病情，某日周鹤称工作变动，也回来了。

两家关系一直很好，从前时常互相串门吃饭，甚至于昨日，周鹤去医院看望程芸菁，还替她交了三万块钱的住院费。

指甲缓缓顶住掌心，程筝觉得从脚尖到头顶，一股透凉的寒意直窜上脑门，她连眼睛都不眨，不知道自己是与怎么样的人相伴这么久。

周鹤不是这里的人，他一百年前挖了周怀鹤的心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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