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贝雅特里奇吗？ 第76章 16

第二天，临简雾上午做完一天的工作，下午就请了假，用的年假。

郑则绍问起，就只是说无可奉告。

其实可以采取更加温和一点的说法。

但进入到这一天的时间里，她情绪就是有些严肃的不大对头。昨天要不是程馥跟她说起，她似乎连今天就是夏薄阳的忌日也给忘记了。

她原来是这么薄情的人吗？

夏薄阳刚去世那会儿，她常常会去墓地看夏薄阳，带一些夏薄阳喜欢吃的东西，然后坐下来对着空气聊天，偶尔听到鸟鸣和风声，就好像听到了夏薄阳的声音，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人、偶一回头就能发现夏薄阳还在身边。

后来不怎么去是因为聊着聊着就很容易回忆起那场车祸，一回忆就仿佛是有水从无形的空洞中流了出来，水位慢慢上升，压力从四周压迫着身体，自己如同是一颗被泡在福尔马林里的烂苹果，外表依旧光鲜，内核却早已是腐烂的不成样子。

那个场景无论回忆多少次都太惨烈了。

她不想面对。

逐渐认识到自己这样下去总不是一个办法，夏薄阳应该也不希望看到这样的她。这世上还有什么她能做的事情吗？

哦，夏薄阳还有个妹妹。

程馥是这时候才被她想起来的。

事故发生后她就是只是听着夏薄阳最后的遗言把程馥带过来，之后很快就把程馥又送了回去，每个月按时打钱，偶尔过去看两眼，程馥当时的反应，程馥对于自己姐姐突然去世是什么样的想法，她一点儿都没关注，一句感觉多余的话都没说过，当时她一门心思就只是在想夏薄阳。

那些手腕上自残的痕迹应该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有的。

从昨晚到今天，她反复思考过多次，不管怎样都想不通，程馥一个人是怎么度过没有姐姐的那几个月的？

毫无疑问，姐姐就是程馥的整个世界，姐姐给程馥的爱，比程馥所有所谓亲人所给予的爱加起来都要多。

一直以来所依靠的世界崩塌了，当事人要何以为继？

要不是她突然醒悟把程馥接过来，不用到高考，程馥或许会死在那所高中。

那所高中的教育氛围，根本看不出来有任何关心学生心理健康的部分……一想到自己刚开始把程馥接过来的一个多月基本上都是不管不顾，采取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放养态度，对自己真的有很多不满。

但从程馥面上去看，是看不出什么的。

好像这次祭拜完全是出于这是姐姐的忌日，并不是特意为之的思念或者什么因素导致的，是一种例行公事。

因为觉得她肯定会来，所以就主动提出搭了这个顺风车。

姐姐去世一年以来，程馥从来没说过自己想要去祭拜一下姐姐，程馥似乎只要能待在那个姐姐曾住过的房间，睡在姐姐曾经睡过的床上，就已经非常满足了。

去了墓地看到那块墓碑，姐姐去世的事实就再清楚不过了。而只要避而不见，很多事实就是可以当作根本没有发生过。

这孩子本来就不是那种愿意把自己的脆弱暴露给别人的类型，即使受伤，第一时间想到的总是把自己关在房间内自己解决。

临简雾觉得程馥如果能够多依靠她一些，她也能多放心一点。

开车去学校接到程馥，她们一起去了墓地。

夏薄阳的墓地是临简雾当时跑了好几个陵园，最后从别人手里转买过来的，背靠青山，面朝大海，是价格最高的‘海景墓’。

一块小卧碑都要卖四万八。

位置好一点的竖碑卖个十几万也不稀奇。

程馥看着陵园里连绵不断的园林和亭台楼阁，开口第一句就是感慨：“这里死人住的比这世上绝大多数活人都好多了。”

脸上真的没一点来姐姐已逝的悲伤感觉。临简雾怎么看，都不觉得程馥是故作正常，但越是如此，就越感到不安。

程馥问临简雾：“姐姐的这块墓地花了多少钱？”

临简雾怕被程馥嘲笑说自己冤大头，就随便说了个数字，尽量往低一点的报，但就是这样，程馥也瞪大了眼睛像是看傻子那样看她。

“你要是跟我姐说你给她买的这块墓地花了这么多钱，我觉得她就是下辈子要永世不得超生，这会儿也要从下面爬上来找你算账的。”

一起生活的时候，夏薄阳的确不止一次说过临简雾花钱有些大手大脚，比如说几十块钱的水彩纸只画了几笔就扔掉，一些缺少执行标准的手办实属没有买的必要……临简雾就只是梗着脖子说，钱赚到手就是为了花出去啊，不然人赚钱是要干嘛？

在大型商场买东西，不管临简雾再怎么没脸没皮地拉着夏薄阳的衣角装嫩：“妈妈，我想要这个。”

夏薄阳也是毫不动摇地拒绝：“不行。”

其实再怎么节流也比不过开源，不过……一想到和夏薄阳相处的这段记忆，临简雾很难不会感到开心。

刚有所沉湎，就想到程馥还在旁边，临简雾马上摇头，使自己清醒过来。

但程馥看着她那样子却说：“应该是和姐姐有关的好事吧？能让你笑的那么开心，我觉得姐姐也会很高兴。姐姐高兴我就高兴，你要是愿意，也可以分享给我听，也许是姐姐没有告诉过我的有关你的事。”

临简雾不知道自己叫夏薄阳妈妈的事，夏薄阳会不会跟自己的妹妹说，反正现下她是不会主动说的。

这又不是多么光荣的事。

当然不说。

程馥见了，就只是有些遗憾。她很理解临简雾的心情，她自己若是有和姐姐独有的回忆，也决计是不愿意分享给临简雾听的。

姐姐墓碑旁边还有一块空墓碑，因为就这一块墓碑上面是什么都没写的，有些格格不入，程馥好奇起来，就问临简雾：“你买了这块墓地？”

“是预定、预定。只交了定金。”临简雾感觉自己真的要在程馥心目中被定格成有钱好骗的傻子形象了，顿时有点急，她涨红了脸，“你要是想要，我可以在旁边也给你买一个。”

“这怎么买？这旁边不是没位置了吗？”

“跟对方说好就是可以挪的。”

“……”程馥无言之后就只是去看姐姐墓碑上的刻字，“鬼才想要这个东西，你给我买墓碑不如直接给我钱。”

原本只是随口一说，哪里知道临简雾还真的拿出了手机：“可以啊。”

临简雾直接就给程馥转了五万。

还是直接转卡里的。

程馥惊了。

“我设了单笔转账限额，一次只能转那么多。”说话间，临简雾又给程馥转了一笔，转到第三笔才停手，“应该就是这么多了，你看一下。”

“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就给我那么多钱？你不怕我收了这些钱不还给你吗？”程馥慢慢将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收回，看向临简雾。

临简雾还是一副不解的样子：“不是啊，你为什么要还我？不是我给你的吗？”

“这些钱的数目对你来说只是洒洒水吗？”

“怎么可能。我存款再多，每一块钱那也都是我辛辛苦苦挣的。”

“你存款多少？”程馥表情凝重。

“不是很清楚。”临简雾老实说，“应该不多，我账面上一般就会留个几百万应急用。”

“几百万还不多吗？”

“不多。虽然现在房价一直在跌，但你想要在我上班地点附近买套像样点的房子，基本上都要一千万打底。”

看到程馥随即就转账回来，临简雾赶紧出声阻止：“我给你是因为我想给你，重点是我想，知道吗？”

“那我说，我想要你把你所有的钱都给我，你还想给吗？”

“可以啊。”临简雾的回答很轻巧，“不过你可能要稍微等几天，我的钱大头都在一些私募股权和数字货币上，很多股票也没办法一次性全卖掉。”

程馥完全搞不懂了：“这么做到底对你有什么好处？”

临简雾没回答，这就像是有时候很想喂鸽子，就买下来一块地建了个广场的人一样，她觉得给程馥花钱或者说直接给程馥钱，是很自然的事情。

她并不是那种看到存款账户数字上升就会感到快乐的人。有了一定数量的资产后，她连‘赚钱’这个词都不是很有概念。

除此之外……后面程馥要是跑了，她好歹还有个后悔的理由找程馥还钱不是……

三笔转账，程馥全给退了回去，毕竟这种银行卡转账，临简雾若是某一天觉得不是那么回事，想要收回，那也是很好收的，必须要临简雾给她转账的同时备注上‘自愿赠与和永不追回’才行，但这样就要发一遍了。

好麻烦。

“以后你给我生活费的时候，能不能多用‘５２０’、‘１３１４’这样的数字发我？”程馥说。

“嗯？”临简雾可不认为程馥这是让她示爱，她很奇怪。

“这样我以后就不用还你了。”程馥解释道。

“哦，但这样要发好几次吧？”

“其实我认为我每个月的生活费不用那么多。”

程馥觉得自己高中的每月生活费就很高了，但大学更高，开学后临简雾在之前的基础上又给她翻了三倍，可是她根本没那么多需要花钱的地方。

“也许存在那种本人不缺钱只是想要解决寂寞的情况，但女孩子还是富养一点会比较好。”临简雾并不赞同程馥的观点，她摇头说，“不然随便谁给她一块糖，她就跟人跑了。”

唯恐欲盖弥彰不被人发现，临简雾最后又加了一句：“唔，我知道你肯定不是这种人，但多了就存起来嘛，有钱在手里难道还怕钱多咬人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