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是网络上,临简雾上班时听到一些同事八卦,常有那种因为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导致关系日渐冷淡,然后男女朋友分手、夫妻离婚的例子。
程馥没说还好,一说临简雾就觉得自己如果想要和程馥长久相处下去,肯定是要找一些跟程馥的共同话题。
所谓共同话题,就是能够一起聊的内容,这个内容不一定是完全一样的爱好,只是双方在认知、经历、需求、爱好或价值观上至少存在一个交集点,可以以此为基础自然而然地展开对话,彼此感受到被理解、有共鸣。
大家都认为共同话题就是完全一样的爱好,还是因为从爱好入手制造共同话题是最简单的方式。
但程馥这个人,就很难说会对什么感兴趣,更不要说爱好了。
不看电视剧不追星。
画画的时候,从来没说过自己很喜欢某个流派某幅画。
就是看漫画,也是透过比较流行的一些市场元素分析读者心理,偶尔一句评点,说的还是‘全球经济是不是越来越差了?比起傻白甜灰姑娘的故事,现在大家都比较喜欢恶役千金。’
而说到看书,很多时候也很难说跟兴趣爱好有什么关系。
一些众所周知的名著也就罢了,时下国内一些可以写入当代文学史的作家的新书,程馥都是去图书馆借而不是买,按照程馥的说法,那些书就算是论斤卖给她都是不值的,更何况正儿八经买的价格都还挺贵的。
改革开放已经快四十年了,中国的当代文学聚焦的还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黄土高坡,有些现代都市背景的小说把都市元素一去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写哪里的山窝窝,里面人物说话一股子‘老乡味儿’。
偶有几本以快递员、保洁为主角的‘底层文学’,除了让人有个渠道了解‘底层人民’的生活,与人相处多些宽容’,并没有多少‘这份职业为什么那么辛苦’的疑问,多的还是‘这份职业就是有那么辛苦’的默认,督促孩子们要好好读书,不要让自己将来沦落至此。
不能要求作家本人潜到职业现状的深水下对其本质解析一二,但求读者反思、知足常乐。
批评家们对于中国现代文学的任何评论都显得太过尖锐。
话说,中国现代文学还有批评家这个群体吗?
笑。
国外的那些当代文学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书籍,不管是哪个种类的书,都只是人类用来了解这个世界过去、现在、未来并进行信息传递的一种手段、一种工具。
毕竟人类个体的生命是有限的,所能扮演的角色,所能走过的路也都是有限的,如果不从事某个具体行业,很多东西都必须透过别人的眼睛才能了解一二。
临简雾觉得如果不是为了能够更好地写书,程馥才不会看书。
作为姐姐的夏薄阳还会养养花,出去爬山看看风景什么的,作为妹妹的程馥对这些却都是无一例外的敬谢不敏,一点儿也不感冒。
拉程馥出去玩,程馥张口闭口就是宁愿去死。
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家里蹲。
别看现在程馥整天为了将要到来的辩论赛忙得脚不沾地,这人对于辩论的热情还能持续多久,真的还是个未知数。
反正临简雾是没从程馥身上看到多少对于辩论的喜欢。
当初要不是那个辩论社的师姐从中作梗,程馥很可能在尝了一次鲜,认识到辩论是个什么东西后,转眼就将其抛之脑后。
临简雾问程馥是不是没什么兴趣爱好。
程馥却反问她:“你不一样也没什么兴趣爱好?”
‘我哪里算没什么兴趣爱好?’刚想这么反驳,临简雾却愣住了。
因为如果纠结于兴趣爱好是否只是为了单纯的快乐,她好像确实没有。
玩游戏可以是为了做游戏、为了打发时间、为了逃避现实、为了发泄情绪……有很多很多种原因,但都不会有‘玩这游戏让我觉得很快乐’,或许在很小的时候,还没怎么接触电子游戏时会有那种单纯的心情,但长大之后,每逢新游戏发布,就只是习惯性地买了入库,多数游戏都是放在游戏库里吃灰,并不会花时间去玩。
成年之后,她从来没有看到一个游戏图标就会激动到高喊:“我电脑里只要有这一个游戏就够了,我能玩这个游戏一辈子,其他的什么都不用管,我爱我的虚拟生活!”
玩游戏最重要的是能够一起玩游戏的人,然后才是买那个游戏要花多少钱,要不要考虑升级设备以便能够更好地运行游戏。
做枪/械纸质模型这之类的手工,买那种面部表情很呆萌的玩偶,收集各种动漫人物手办,少不得说是为了给过去的情怀买单。
画画、摄影就更是‘技术性’占比多,目的性比什么都强。
一段时间让她对这些不做任何接触,也不会觉得生活会因此发生什么变化。也许就是因为不会发生什么变化,爱好始终才只能停留在爱好的程度。
想到这里,临简雾如此说道:“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又不是一定非要个什么兴趣爱好才行。”
“那我也是这么认为的。”程馥回答道。
一连几天。
程馥没课等临简雾来接她的时候,就待在学校操场或者空教室和队友们讨论辩题等一系列相关的事情。
有时候弄的比较晚,结束之后要把队友们都送到宿舍楼下才会过来坐临简雾的车。
回到家就在客厅整理稿子,偶尔用笔记本腾讯会议和队友们连线讨论,方便查漏补缺。
这时候,临简雾往往在书房画画,一张精美的游戏cg画出来总是很费时间的,如果是动态的就更麻烦了。
即使这样,临简雾还是一心二用,书房门关的不严实,她时不时就竖起耳朵偷听外面的动静,听到程馥笑的比较集中的部分,心中自然就冒火,手上作画速度反而更快了些。
这些女孩子真的遇到什么都会来找程馥。
生病了要跟程馥讲。
来大姨妈了要跟程馥说。
甚至谈恋爱了要怎么处理,也要一一问过程馥。
总体而言,程馥扮演了一个妈妈型的角色。
临简雾买的水果和零食,基本上都被程馥带去学校给她的那些‘好孩子们’吃了。
有一回,有个好孩子因为减肥生病了,为了给人家补身子,程馥连着给人家送了几天的瓦罐汤,各种嘘寒问暖。
那熬汤的瓦罐还是她陪着程馥去商场买的。
亲自下厨一点一点地琢磨食谱,寻常一个当妈的都难见有程馥这样尽心尽力。
临简雾想喝两口,都被程馥挡了回来,因为剩下的还要给其他好孩子们喝,她喝了,其他的好孩子们就要没了……
还没正式开赛呢,年级里其他班的辩论队就给程馥这个队取了个外号,叫‘母慈女孝’……
程馥经常拿着一沓厚厚的《女朋友的常见思维》教导‘孩子们’不要用那种自诩正义的语气说话,类似‘你怎么能够不考虑我的感受’这种话在赛场上绝对是ng的,在日常生活当中,就算是开玩笑讲黄段子,作为辩手,也必须做到绝对杜绝流氓逻辑……
这真的太像妈妈了!
说白了,程馥的这些行为其实都是在培养队员们对于自己的情感认同。
对于辩论的情感认同、对于辩论比赛的情感认同、对于辩论队队长的情感认同,三者能够培养出来其中的两个,队员的心态才能有一个比较好的维护。
但就算把每个细节都掌握清楚,还是会怕有意外发生。
如果她的队员们认为她当她们的‘妈妈’比较好,她就当一回她们的妈妈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临简雾目光落在旁边电脑屏幕上已经制作完成的‘事件cg’上。
人物立绘放在背景上是很常用的方法,这样即使有多个角色出现在同一个画面,他们也都是面对玩家而不是面对对方,但这样也不会给玩家打破了第四面墙的感觉。
某种意义上,这就是视觉小说区别于其他游戏表现形式的特别之处。
她打开房门走了出去,程馥还在会议中。
等会议结束,时间已经很晚了。
临简雾看程馥还想回放录屏,把中间讨论的关键点一一记录下来整理成书面文字,她不由得开口说:“今天太晚了,明天再弄吧?”
程馥却像是没听到她说话似的,一边低头忙自己的一边说:“明天我跟你一起去。”
一起去干什么?临简雾一时间有些搞不明白状况。她明天有什么安排是需要程馥跟她一起的吗?
就这么会儿迟疑,程馥突然就是一抬头,目光极速收缩成了一个点,哪里还有半分先前和‘孩子们’说话时的温和包容:“临简雾,你不会忘了明天是什么日子了吧?”
明天是是什么日子?临简雾脑子飞快转动着,即使还没想起来,她也很快回答:“当然没忘!”
程馥目光停留在她脸上好一会儿才将信将疑地收回去。
临简雾想了好久,等到洗过澡,躺到床上准备睡觉时,才想起来:哦,明天是夏薄阳的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