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叙白在花店挑了几朵新鲜的白色百合花,礼节性地露出个微笑递给花店老板让她包起来。
花店老板取了几支洋桔梗和绿铃草搭配,耐心细致地包装花束,时不时地抬眼偷看这名英俊的顾客。
他眉眼深邃,眼睫浓密,眼角上挑,漆黑眼仁炯炯有神。高挺的鼻梁宛如山峰,淡粉色的唇薄削。侧面看过去线条利落、棱角分明,有些偏冷的长相,却又因为微微上勾的嘴角多了几分温度。白衬衣的袖口往上挽了几折,露出小麦色的半截手臂,青筋从手背蜿蜒往上,脉动着极具力量感的气息。黑西裤笔挺整洁,衬得双腿长而直。整个人迎着夕阳光而立,像是沙漠里一棵茕茕傲然的劲树。
沈叙白接了个工作电话,挂断之后花束刚好包装好。他付了款,跟老板礼貌道谢后便抱着花束离去。
黑色的奥迪车流畅停入市一医院地面的停车框,沈叙白拿着他半小时前买的花束下车,驾轻就熟地略过门诊大楼,转几个弯到住院部,在电梯口和一众或着急或忧愁的人一起等电梯。
虽说是工作日,但医院从不缺人气,医院的电梯随时随地都能堪比写字楼早晚高峰般的抢手,一楼一停,等到了负一楼,上来又是满满一匣子人,很艰难才能挤进去一两个,有的人等不及已经去走楼梯了。
沈叙白等了两趟后,抬腕看了看表盘上的时间,转个身,也去走楼梯了。
目的地在五楼,刚踏上通往五楼的楼梯没几步,搂上就有一道温温软软的嗓音穿过空气飘过来。
“程彦,那个,你今天有时间来医院吗,外公想见你。”
“可以的可以的,你慢慢来,不用着急。”
“啊,好,我马上把钱转给你。”
沈叙白思忖了两秒,没有分析出声音的主人和电话那边的人是什么关系。说是亲属吧,听起来好像不熟,说是情侣吧,也未免太卑微。
他忽然一顿,对自己莫名窥探别人**感到意外。
确认那人已经打完了电话,沈叙白这才继续往上走,在离目的地还有十步阶梯的时候,他见到了那个声音的主人。
脸圆圆的带点婴儿肥,眼睛大大的,瞳仁黑亮,鼻尖染了点樱花粉,嘴唇的颜色很温柔,耷着些委屈的弧度,表情看起来有些忧愁。肤色很白,头发细软,带点自然卷曲的弧度,偶尔飞起的一两根在光的投映下虚化成流星的尾巴。
——看起来像只乖巧的赛凯猫,委屈巴巴地向主人乞怜。
赛凯猫看到他,猛地一愣,呆呆地看了他几秒,像是被人看到什么羞耻的秘密一般,脸颊迅速爬上红晕,手足无措地左顾右盼了会儿,毛茸茸地跑了。
沈叙白莫名觉得有趣,自顾笑了笑,继续往上走。
不紧不慢的步子停在门牌为522的病房门口,他拨了拨抱在怀里的花束,像是在把它调整到最好的角度,嘴角扯出一个乖顺的笑,声音欢快道:“领导,我来看你啦。”
病床上一名看起来四十岁上下、长卷发、五官温柔,两眼笑眯眯的女人正在吃着坐旁边的一名男人刚削成瓣儿的苹果,一听到这声音,原本笑容满面的脸瞬间垮下来。
“领导今天怎么样啊,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沈叙白将花束放到置物柜上,对着床边的男人喊了声:“爸。”
沈父点了下头,让他自己找凳子坐。
沈母板着脸,没好气道:“本来挺好的,你一来,我就哪里都不舒服了!”
“这样啊,那我回家了。”
说着沈叙白就扭头要往外走,被沈母一声喝止:“给我站住!”
“怎么啦领导,是要我帮你叫医生来看看吗?”
“你个死小子,你要气死我啊!”沈母瞪着他,一双温柔美目里满是爱恨交加。
沈叙白一副冤枉的样子,情真意切道:“我亲爱的母亲,您怎么能如此诋毁我,我是多么希望您能健康长寿、幸福无忧。”
沈母怒道:“你要是早日结婚生子,我一定健康长寿、幸福无忧!”
开始了,又开始了。
“你说说你,今年都二十八岁了,身边同龄的哪个人不是结婚了就是要结婚了,就你个老光棍,一天天吊儿郎当的没个正行,到现在别说对象,连个暧昧的苗头都没有!怎么你是打定主意要孤独终老吗?”
“我也不是要你现在就结婚,但你看你现在,连个恋爱都不谈,一提起这件事你就打马虎眼给我敷衍过去,谈恋爱是要你的命吗?”
沈叙白面带惭愧,开启左耳朵进右耳出模式,偶尔点点头迎合她母亲的“大道理”,思绪却瓢到老远。
“给你介绍你不要,自己又不找。这次让你去见的那个林小姐,人家长得漂亮性格好,名校毕业在上市公司工作,你到底又什么不满意的?就算第一面没什么感觉,但你好歹也接触一段时间啊!那感情不都是处处来的吗。”
“你倒好,一见面就跟人家说你很喜欢孩子,希望未来伴侣能给你至少生五个孩子,还要求七年内生完,你把人当什么啊?你怎么不让人给你生九个争皇位啊!”
沈母气得胸口上下起伏,沈父赶紧抚着他胸口给她顺气,一向不怒而威的冷脸也不赞同地瞪了眼沈叙白。
“你个死小子,把人家林小姐气得不行,害得你妈我也被给你介绍的冯阿姨数落一番。”沈母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直往他身上刀,斥到:“你说说你,哪个正常人会说出这种混账话来?你那冯阿姨又是个爱嚼舌根的,你把自己名声搞臭了以后谁还会给你介绍对象,男孩子女孩子都不给你介绍!”
沈叙白表面心虚认错,说会找机会跟林小姐道歉,心里却不以为意。
爱情也好,婚姻也好,都是缘分使然,沈叙白不认为带着明确目的性能遇到对的那个人,大多都是被或家庭或社会施压之后的得过且过,提前强制把爱情转化为亲情,嘴上喊着亲密的称呼,一起吃饭一起睡觉,生一个孩子出来共同抚养,孩子大了家里又剩他们两个半生不熟的人,老了,死了,平淡乏味。
沈叙白虽不是追求什么刺激精彩跌宕起伏的人,但也不乐于妥协于世俗安排。当然,他也确实很享受现在的单身生活,不用从下午开始就思考安排晚上要一起吃什么,不用绞尽脑汁的考虑要给对方送什么礼物,不用小心翼翼斟酌自己说的话会不会惹对方生气,也不用在想宅在家里时因为对方一听电话而勉强自己出门。他只用考虑自己的喜怒哀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自由时间只掌控在自己手上。
至于男孩子还是女孩子,他对自己喜欢的性别没有定论,长到快二十八岁也没有遇到过动心的人。也许到某天那个人会突然站在他面前,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在他人生出现,那也没关系,为了结婚而结婚,比孤独终老还要悲哀。
他的母亲还在苦口婆心地对比结婚和不结婚的差别。沈叙白可能不理解一个同龄人对结婚的执念,但能理解一个母亲对孩子必须结婚的执念。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永远有人陪伴,在他们长眠地下时,也不会孤独。
不过沈叙白对他母亲的偏执不太能接受。老实说,二十八岁正是风华正茂的青年,但在他母亲眼里仿佛是个狗听了都要考虑一会儿的年纪,从他二十五岁开始,疯狂给他灌输谈恋爱结婚的观念,逮着同龄的单身孩子就要给他介绍。尤其是他母亲身边的那些朋友,即便自己明里暗里表示过很多次目前没有恋爱的打算,扔把他当菜市场里按斤估价的猪肉一样展销。一开始沈叙白还能温和地加个微信去见一面,久而久之也觉得厌烦难忍。
他不否认,自己这次对林小姐的不礼貌行为,就是因为知道介绍的冯阿姨是个社区广播,经此一事,短时间内他应该可以不用去应付心烦的相亲了。虽然有些对不住林小姐,但没办法,他在某些时候就是有些讨人厌的自私。
不过他的母亲——虽然说是被他气进医院的,但着一年到头要被他“气”进医院四五次,每次他都会让医院给她做个细致的全身检查,身体素质好得很,顶多因为火气上头有些头晕胸闷,还不到住院的程度,强制自己住院不过是威胁他的一种手段罢了。
“妈妈也不是要逼你现在随便找个人结婚,只是希望你能把自己的终身大事放在心上,如果有合适的人了,可以接触接触,在一起试试。水到渠成了再结婚。”沈母道理灌输差不多了,见沈叙白一副知道错了的态度心也开始软下来,语重心长地打感情牌:“爸妈年纪也大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要是爸妈哪天突然不行了,怎么放心得下你一个人在这世上呢。”
沈叙白听完,不仅没有端正态度道歉,反而一本正经道:“领导,我觉得你不用太悲观,也许我比你们先走呢,现在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例也不少嘛!”
“你——你——你个混账东西!”
沈母气得抓起盘子里的苹果瓣儿就往他身上砸去,沈叙白身形一闪,灵巧躲过。
沈父也沉下脸来,一边宽慰沈母一边斥道:“怎么跟你妈妈说话呢,还不快跟认错!”
“对不起领导,我错了,你和爸会长命百岁,我长命八十岁。我去给您接点水啊!”
沈叙白并不怎么诚恳地认错,在沈母要再次发飙前拿了水壶就逃离病房。
前一秒的小沈:享受单身,勿扰;见到赛凯猫的小沈:嗨,老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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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