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快一点
必须再快一点,必须逃离荣安......
“一一,退学手续已经办完了,费城那边有我老同学,我已经打过招呼了,去了那边她会帮衬你的,你不用担心,那边的条件环境啥的都比咱们这好,也不用再提心吊胆的生活了”,王院长语重心长般叮嘱道。
车站前,幸一木讷的点了点头,这个过程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只是想离开的决心在黯淡的眸子中毅然坚定明亮。
王院长看着即将远走他乡的幸一,满眼心疼道:“一一,以后你打算怎么办呢?”
打算?
是啊,形单影只的一个人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有什么打算呢?
是打工还是继续念书,他还没有打算好,所以他没办法给王院长一个准确无误的答案,他机械般摇晃沉重的脑袋。
王院长见状,惴惴不安的内心又不免增添加重一丝,她上前为幸一掸掉了肩膀处的柳絮,这个季节的柳絮特别爱沾到衣服上,道:“没事,等到了那边慢慢想,不着急的,但你要记得按时吃饭,没人看着你,你就又不吃早饭了,这可不行的......还有虽说这天气慢慢变暖了,但也不要着急换衣服,这俗话说得好春捂秋冻不生杂病,不要以为自己年轻体力旺盛就不当回事,我和你说有很多病就是年轻的时候不注意到老了就后悔莫及了,要照顾好自己昂,听到没......”
听着王院长细致入微的关怀,幸一鼻头一酸,他微微低下头,佯装也拍拍身上看不见的柳絮,哽咽道:“...知道了”
看着人高马大的幸一,王院长很是自豪,不知不觉从一个孩提健健康康长的这么大个儿。但同时她也很愧疚,如果不是自己横加参与幸一的人生,他也不用背井离乡,说不定有一个好未来比知道一个糟糕的过去要重要的多。
想到这儿,她泪眼婆娑再也忍不住内心的酸楚,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对不起...一一你别怪王姨...”
幸一轻柔地替她擦去面中泪痕,低声细语安慰道:“这是哪的话?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这么多年一直包容我的自私任性,我又怎么会怪你”
幸一明白王姨为何自责,“事情发展到今天我不怪任何人,要怪只怪自己太过弱小,没有能力保护好你们,还害的你们成日为我提心吊胆寝食难安,小鬼们也不敢肆意玩耍,不过现在好了,只要我一消失,所有的痛苦困难都会迎刃而解,大家都会回归正常生活,所以应该高兴才是,不哭了”
“不是这样的...”,王院长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是越是控制就越是哇哇流眼泪,顺着幸一的手掌就流了下去,怎么都止不住,“你才是受害者,你不要这样想...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
话虽如此,可是王院长也没能找到合适的理由,只能一遍遍低语重复着。
这次幸一倒是反过来给王院长打落身上犹如山峦般压的喘不过气来到柳絮,安慰道:“好了,我怎样想已经不重要了,问题能解决我已经没有遗憾了,现在就很好...对谁都很好,别哭了,再哭的话那群混小子又该打趣您了,我不在都没人给您撑腰了,您自己也多注意身体,晚上别熬那么晚,不然您的老花眼又要加重了。”
刚刚眼泪还犹如开了闸门的洪水,但在幸一不断地安抚下渐渐收住,小声哽咽,“到那,别忘了给王姨回个信,报个平安”
幸一微微点头,“回去吧,我也该上车了”
幸一从王院长手中接过行李箱,唯一的家当,临走前给了王院长一个深深的拥抱,这一别不知再见是何年,他很舍不得王院长,舍不得刘姨李叔,也舍不得王思隻贺盛,更舍不得这里的一切,还有那个给他不一样情感的人......荣安市的点点滴滴犹如盛开的玫瑰花,美好的同时又伤人。
再见了一切!
再见了傅若辰!
短暂的拥抱过后,幸一匆忙抽离开来,托着行李箱头也不回的向车站走去。
“一一,照顾好自己!......”
王院长挥着手,不断的叮嘱道:“一定要好好生活!一一!一一......”
“一一......”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幸一!幸一!醒醒...醒醒幸一!......”
一声声呼唤声,不断萦绕在耳边。
谁在叫我?
到底...谁在叫我......
还有谁在期待着我回去?
幸一想睁开沉重的眼皮去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坚持不懈的呼喊着他,这么需要他。
可是他越想睁开,眼皮就如千斤顶般越是死死压住他的眼睛,他想向周围求救却发现身处无边无际如墨砚倾覆般的黑夜中,没有光没有感知。
他害怕极了,可是他喊不出来哭不出来,仿佛下一秒就要沉溺在这冰冷的虚无中。
就在墨色潮水般的绝望即将溢满意识的边缘,他才又听见了那熟悉的呼喊声——幸一!到这边来!来这边...回来我身边......别怕,我在,我会一直陪着你。
阵阵撕心裂肺的呼喊声犹如缠绕着鎏金光芒的藤蔓,正从四面八方伸展开来,将蜷缩的幸一从虚无中拽了出来,缓缓上升,朝着头顶那片明亮的光晕,带着他冲破黑暗牢笼。
不久,住在病房中的幸一终于得以睁开了双眼。
“你醒了!”,傅若辰紧握幸一冰凉的手掌,语气中透露出难以掩饰的高兴,“幸一,你醒了是不是,你能看见我对不对?”
傅若辰他怎么会这么憔悴?双眼布满红血丝,眼下是青黑的阴影,被无形的重担压得直不起腰。原本整洁的头发如今像一蓬枯槁的野草,胡茬在下巴上野蛮生长,衬得脸色愈发蜡黄,平日里那副拽上天的嘴角此刻更是抿紧成一条僵硬的曲线。
尽管如此,这双倒映出他脸庞的眼睛依旧好看,白看不腻。
从幸一送到手术室到下达病危的十二小时里,傅若辰只在医院的长椅上囫囵睡了五六个小时,胃里空空如也却毫无食欲,身上的衣服都来不及换便在幸一的床边寸步不离的守护着他,形象自然好不到哪去,能有人样就不错了。
幸一瞧着他担心的模样,满眼心疼,他想说话回应傅若辰但是做不到,他就只能回了个不算太好看的微笑,并小幅度的点了点头。
傅若辰见状,立马就知晓了他的意思,欣慰道:“太好了,你终于醒了,你终于醒了”,他头抵着幸一的手背,双手不断轻柔着慢慢回温的手臂,低喃着,“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再也回不来了,吓死我了幸哥...”
饶是被意外冲昏了头,傅若辰喜极而泣的之下都忘了要叫医生了,不过好在感性被没有持续很长时间,他立马回过神来,焦急万分说道:“你等着,我去叫医生...别睡啊,千万别睡,等我!”
他一边按着呼唤铃,一边焦急地冲出病房,高声呼喊的声音回荡着整个医院走廊。
不一会儿,窸窸窣窣的围上了一群人把本就不大的病床围堵个水泄不通。
病人干裂的嘴唇翕动吐出微弱的气息,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答声......仿佛都在宣告一场生命保卫战的阶段性胜利,主治医生轻声对身旁的护士说:“生命体征趋于稳定,准备撤掉升压药,密切关注血氧饱和度”
一旁的小护士应答“好的”
傅若辰上前询问主治医生,“医生,他现在怎么样了,还有生命危险吗?”
主治医生收起手电筒,看了一眼病人状态后,才缓缓说出口:“你朋友命很大放心吧,目前已经脱离危险期,再观察几个小时后如果没有其他症状就没事了”
得到肯定答案后,傅若辰这才将心放回肚子里,紧锁几天的眉头终于得以舒展,深吸几口气后,如释重负道:“谢谢医生,辛苦了”
主治医生摆手,“我们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你朋友出血量严重,能救回来实属不易,待会儿我再开几瓶挂水,补充补充点能量,随时保持观察”
傅若辰真诚道谢后,送走了乌央央的人群整个病房又恢复了宁静,只有监测仪器时不时传来几声哔哔的声响。
傅若辰站在床头,此时此景仿佛又回到了那年幸一因地下人体交易案件住院的场景,当时也是只有他陪在幸一的左右,要说不同之处就是如今的模样没有当年干净帅气!
幸一的呼吸渐渐平稳均匀,盯着傅若辰的小花猫一样的脸,微笑了起来,只不过这次微笑的弧度更大了一些。
傅若辰见他笑了,他也对着幸一苍白的脸笑了起来,两人相视对笑片刻后,傅若辰悠悠说道:“你赢了”
三天后,幸一在傅若辰贴心的照看下,身体状况已经恢复七八十。
这天沈知雨提着花篮和慰问品来到了幸一的病房,还没进门就听见病房里传出斗嘴的声音。
“你故意的是不是?故意找茬?”,幸一背靠在床头,手上拿着一块黄色的布在空中晃荡着。
傅若辰则离他几步远也斜靠着水吧台边上,微微抿起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微笑,眼神像猫捉老鼠般锁定对方,从容欣赏一场即将上演的好戏,“怎么会?完全按照幸哥你的审美特意找的,怎么可能是故意找茬呢”
由于住院匆忙什么东西都没准备,而自己又行动受阻,很多事情只能靠傅若辰亲力亲为。这天也不知道傅若辰发什么疯,不知从哪找到了一条黄色内裤,除了那只狗头熊被朵朵碎花代替外,几乎款式和材质一模一样。
这人来人往的,如果一个不小心被医生或者护士看见自己一个大男人穿这个黄色碎花,自己还要不要再待下去了,死了算了。
“我的审美?”,幸一攒足力气一把将那坨扎眼的破布,甩到了傅若辰的胸前,嘲讽道:“以我的审美看来,它配你绰绰有余,你俩绝配!”
傅若辰拿在手中,仔细观摩了起来,“没问题啊,无论是从颜色还是材质都是一顶一的复配,就缺了个狗熊头而已,不过碎花也很好看,既然你不喜欢,那我就扔掉好了,只不过可惜了,某人可就没得换了”
说罢,傅若辰转身往外走去,还没等走出三步时,就听见身后立马接上了支支吾吾的声音,“...等一下......你,你回来!”
傅若辰闻言单挑一边眉,见自己的目的即将达成,于是转身一脸坏笑的盯着穿还是不穿左右为难的幸一,顿时心情大好,一扫前几日又因被幸一抛下独自面对的阴霾,尽管知道他也知道幸一是被逼无奈的,可是他还是想给幸一一点教训。
于是将其哄睡后,抽空去周围卖内衣的店面寻找当年那条相似的内裤给他,这种款式实在不多见,费了一番苦力才获得。
“怎么?审美又在线了?”
看着幸一吃瘪的可怜模样,傅若辰心里别提多高兴了,“我就说一定是你喜欢的,快穿上吧,一会儿护士来给你换药了,看见了就不好了”
傅若辰轻轻把那条显眼的内裤工工整整的放在幸一手边儿,幸灾乐祸看着面红耳赤的幸一,心里幻想着令人尴尬的画面。
“是啊,一会儿护士该来换药了......得赶紧换干净的才行...”,幸一低着头紧盯着那条内裤,他知道傅若辰是故意的,受小腿负伤的限制,幸一只能穿宽松的短裤,所以每次护士来换药的时候,都是幸一最难为情的时刻。
就在傅若辰以为自己的奸计得逞时,幸一抬起笑容,一把将内裤抄起顺着窗户扔飞出去,大喊:“我就算是围个布我也不会穿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下一秒,幸一真要光着站起身,实施自己的凌云壮志,好在傅若辰手疾眼快,双手扣紧床被将幸一下半身牢牢圈在被窝里,仿佛被窝里的部分真见不了光似的。
幸一挣扎不开,但也不想认命,揪扯几番后,体力没跟上壮志,于是很快就败下阵来。
“早知道你不会听话,我就应该在你睡觉的时候给你偷偷换上”
幸一道:“我就知道这是你的恶趣味!!可恶,从我身上下去”
傅若辰双膝代替双手,跨坐在幸一身上,得出空闲的双手又钳住幸一张牙舞爪的手腕,“谁叫你又偷偷跑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本来想给你一个教训的,如果你不肯穿我只能换一种方式惩罚你了”
一听到这话,幸一紧张的咽了咽口水,身上也不挣扎了就这么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傅若辰。
作为卧底潜伏到敌人内部搜集证据情报的决定,他也不是要故意隐瞒真相的,但是想也不用想傅若辰知道后肯定不会同意的,但打入敌人内部的唯一机会只能是自己孤身入局。
加之留给他的时间极短,有很多事情没办法当面说清楚。
他也知道傅若辰心中有气,气他发生什么事情也不告诉他,气他对自己不信任,气他再一次的销声匿迹......他都明白,也清楚这份委屈实在难受。
出于心中有愧,最终幸一心软了下来,这个世界上他最不想让傅若辰难受,只要他能舒服畅快,自己做什么都可以,于是轻柔道:“什么惩罚?”
幸一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是傅若辰始料未及的,他原本以为幸一会负隅顽抗到底,没成想他却早早举旗投降。
“到底什么惩罚?你说!只要你能原谅我的,哪怕就算现在让我重新穿上那条短裤,别说怕人看见了,我就算在医院里狂奔我都愿意,只要你能开心点儿”
见幸一铁了心要给为自己失约买单,傅若辰竟有些动容,捏着幸一的下巴,“你要穿我还不让你穿呢!你的屁股只有我能看,别人想都不要想!”
“行!都是你的,以后只给你看”
话音刚落,傅若辰噙住幸一的嘴唇,生气归生气不过幸好爱人还在身边,手掌有温度,身下有温度,嘴唇里也有温度......
“准备好接受惩罚了吗?”,傅若辰依依不舍的松开了这个绵长的吻,贴近幸一的耳边又亲又说道。
“???”
不是说不惩罚了吗?
还没等幸一做好准备,傅若辰突然将手指伸向幸一的腰腹部,像弹钢琴般十指灵活游走于幸一敏感地方,趁他仰头大笑时又猛地探向胳肢窝,指腹在柔软的皮肉上轻轻画圈,那触感像极了初夏刚破茧的春蚕在爬行,细密的痒意顺着神经窜上后颈,幸一瞬间像被按了开关的发条玩具,笑声炸得满屋子嗡嗡作响,身体却软得像团棉花,只能徒劳地挥舞手臂抵挡。
被痒的实在受不了的幸一,只能连连求饶,“别...别,停下!认输,我认输,太痒了,我受不了了哈哈哈...”
“别停下?行啊”,傅若辰继续着手上的动作,一会轻一会重,一会快一会慢的节奏,痒的幸一都笑出眼泪了,“还敢不敢不告而别了?”
“不...不敢了哈哈哈”
“还去不去做卧底了?”
“不去,哈哈不去了”
“说,爱不爱我?”
幸一被痒的在病床上翻来覆去,双手徒劳地护住腋下,喉咙里不断发出“咯咯”的求饶声,“爱爱爱爱,最爱你了哈哈哈”
就在二人打打闹闹期间,病房的门被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