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藏的很好 第39章 你会怎么拒绝

周三，阳光依旧灿烂，但高二（三）班和隔壁五班之间的空气，却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尴尬气息。

这股尴尬的源头，自然是昨晚烧烤店那场“惨绝人寰”的告白事件。一大早，我刚踏进教室，就感觉气氛不对。

高伊正搂着柯静的肩膀，低声说着什么，柯静脸红得像熟透的番茄，头埋得低低的，恨不得钻进桌肚里。江昊则一脸兴奋地跟蒋文杨比划着昨晚的场景，唾沫横飞：“……你们是没看见！远哥那表情！从天堂到地狱！就一秒！静静那句‘好兄弟好同学’一出来，我差点把鸡骨头笑喷出去！”

蒋文杨推了推眼镜，冷静分析：“从行为心理学角度看，张明远同学在公开场合进行高风险的社交投资，遭遇预期之外的负面反馈，产生强烈的认知失调和挫败感是必然的。”

“说人话！”江昊白了他一眼，“就是丢人丢大发了呗！”

我放下书包，凑过去：“远哥今天啥状态？来学校没？”

“来了来了！”江昊压低声音，指了指右边墙壁，“我刚路过五班，看见他了！坐在最后一排，蔫头耷脑的，跟霜打的茄子似的！那件骚包红卫衣也没穿，换了件灰不拉几的校服外套，整个人都黯淡了！”

“啧啧，可怜呐。”我嘴上说着可怜，嘴角却忍不住上扬。倒不是幸灾乐祸，主要是柯静那句神回复实在太经典了，回味无穷。

早读课铃响，老钱进来巡视。教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读书声。我一边装模作样地念着古文，一边用余光瞟向斜前方的谢怀意。他依旧坐得笔直，捧着语文书，嘴唇微动，读得很认真。阳光照在他侧脸上，安静美好，仿佛昨晚烧烤店的喧嚣与他毫无关系。

嗯，还是我的小冰山看着顺眼。不像某些人，为情所困，萎靡不振。

课间休息，我去走廊尽头的饮水机接水。好巧不巧，正好碰到张明远也从五班教室出来，垂头丧气地往厕所方向走。他看到我，眼神闪烁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商哥……早啊。”

“早啊远哥！”我装作若无其事地打招呼，“昨晚烧烤不错啊！谢了！”

张明远脸一红，眼神飘忽：“啊……哦……还行吧……” 说完，像是怕我提起什么，加快脚步溜进了厕所。

我忍着笑，接完水往回走。路过五班后门时，听到里面几个男生在窃窃私语：

“远哥今天不对劲啊？失恋了？”

“听说昨晚跟三班那个柯静表白，被发‘兄弟卡’了！”

“卧槽！真的假的？‘兄弟卡’？这么狠？”

“可不是嘛！当场石化！哈哈哈哈……”

我摇摇头，心里替张明远默哀三秒钟。哎，少年情怀总是诗，奈何妹子不解风情啊。

回到教室，我把水杯放桌上，看到谢怀意正低头在草稿纸上演算着什么，眉头微蹙，似乎遇到了难题。机会来了！

我撕了张小纸条，写上：【喂，谢老师，物理练习册P53第7题，受力分析图画对没？我总觉得少了个摩擦力。】揉成团，精准地扔到了他摊开的物理书上。

他笔尖一顿，抬起头，疑惑地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纸条。展开，看完内容后，他拿起笔，在纸条上飞快地写了几行字，然后揉成一团，手臂往后一扬，准备扔回来。

就在这时，坐他旁边的钟薛楼似乎要起身，胳膊肘不小心碰了一下他扬起的胳膊。谢怀意手一抖，那个小纸团划了道诡异的弧线，没飞向我，反而“啪”一下，掉在了……正趴桌子补觉的江昊脑袋上！

“哎哟！”江昊被砸醒，迷迷糊糊地摸着头顶，“谁？谁暗算我？”

我：“……”

谢怀意：“……”

全班同学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过来。

江昊捡起纸团，展开一看，一脸懵逼：“受力分析？摩擦力？啥玩意儿？商哥，你扔给我的？” 他扭头看我。

我赶紧冲他使眼色，做口型：“我的！给我！”

江昊恍然大悟，嘿嘿一笑，把纸条递还给我，冲我挤眉弄眼：“商哥，用功啊！课间都不忘讨论学习！”

我接过纸条，狠狠瞪了他一眼。打开一看，上面是谢怀意清秀的字迹：【斜面光滑，无摩擦。你画错了。】旁边还简单画了个正确的受力分析图。

我老脸一红。靠！丢人丢大了！居然犯了这种低级错误！都怪昨天光顾着看热闹，没好好看书！

我转头，尴尬地冲谢怀意笑了笑，用口型说：“谢啦！看错了！”

他看了我一眼，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随即低下头，继续算题，耳根微红。

嗯……虽然出了点小意外，但交流目的达到了！而且，他好像……笑了？虽然很淡，但绝对是笑了！四舍五入就是成功！

上午第三节是体育课。热身跑圈的时候，我特意放慢速度，跟谢怀意并排跑。

“喂，早上的事，谢了啊。”我喘着气说。

他目视前方，声音平静：“……没事。”

“那题我真看错了，光想着斜面有摩擦了。”我解释。

“……嗯。”他应了一声，没多说。

“哎，下午放学有空没？一起去图书馆写作业？我物理还有几道题没搞懂。”我趁机发出邀请。

他脚步几不可查地乱了一下，呼吸有点急促：“……不去。人多。”

“人多才热闹啊！有问题可以互相讨论嘛！”我不死心。

“……自己写效率高。”他加快脚步，想甩开我。

“别啊！等等我！”我赶紧追上。

自由活动时，男生们照例霸占篮球场。我打了一会儿，目光习惯性地瞟向看台。谢怀意依旧坐在老地方，不过今天他没看书，而是戴着耳机，微微闭着眼，像是在听音乐？阳光洒在他身上，安静得像一幅画。

我运球突破，假装不经意地把球运到靠近看台的位置，然后起跳投篮！球在空中划出弧线……没进，砸在篮筐上弹飞了，正好滚向看台方向。

“谢怀意！帮捡下球！”我冲他喊。

他睁开眼，看了看滚到脚边的篮球，又看了看我，犹豫了一下，弯腰捡起来，扔回给我。动作有点笨拙，球扔得歪歪的。

“谢啦！”我接住球，冲他咧嘴一笑。

他迅速移开目光，重新戴上耳机，但耳尖好像又红了。

嗯，互动 1！计划通！

下午放学铃响，我迅速收拾书包，准备继续我的“顺路”大业。刚背上包，就看到柯静像只受惊的小鹿，抓起书包就要往外冲，显然是想避开可能出现在走廊的张明远。

“静静！跑那么快干嘛！”高伊一把拉住她，“一起走啊！”

“我……我我妈让我早点回家！”柯静眼神闪烁。

“得了吧你！”高伊搂住她，“怕见着远哥啊？放心，他今天估计没脸见你，早溜了！”

果然，我们磨蹭着走出教室时，五班门口已经没人了。柯静松了口气，但脸上还是有点不自在。

走到校门口，意外地看到了张明远。他没走，正和五班几个男生站在路边说话，看到我们出来，尤其是看到柯静，他表情瞬间僵硬，眼神躲闪，下意识地想转身走开，但又觉得太刻意，只好硬着头皮站在原地，假装没看见我们。

柯静脸一下子红了，低着头，加快脚步想从另一边溜走。

高伊却唯恐天下不乱，大声打招呼：“远哥！还没走呢？”

张明远尴尬地扯扯嘴角：“啊……等、等个人。” 目光却忍不住瞟向柯静。

柯静头垂得更低了，几乎要小跑起来。

我忍着笑，冲张明远挥挥手：“远哥，那我们先走了啊！”

“哦……好、好……”张明远如蒙大赦。

走出一段距离，高伊才放开柯静，哈哈大笑：“看见没？远哥那怂样！笑死我了！”

柯静捶她：“你还笑！尴尬死了！”

“尴尬什么呀！你可是发了‘至尊兄弟卡’的人！霸气！”高伊冲她竖大拇指。

我也笑：“静静，你昨天那句‘好兄弟好同学’，绝对能入选本学期十大经典语录！”

柯静哀嚎一声，捂住脸：“别说了！求你们了！”

说笑间，我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谢怀意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来了，正推着车，慢悠悠地走在后面，隔着一段距离。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低着头，像是在想事情，没注意到我看他。

我放慢脚步，想等他一下。他却好像故意似的，也放慢了速度，始终保持着那段距离。

啧，这防御，还挺坚固。

晚上回到家，我做完作业，躺在床上刷手机。班级群里，昨晚烧烤店的事件还在被热烈讨论着，各种表情包和调侃刷屏。张明远一直没冒泡，估计是没脸见人。

我点开那个灰色卡通头像。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我昨晚发的“年度大戏”那条，他没回。

想了想，我打字：

【商君意：喂，在不在？今天看见远哥了，一脸衰样，笑死我了。】

等了几分钟，没回。可能又在看书或者听音乐？

【商君意：柯静今天见到他就跑，跟见了鬼似的。】

【商君意：你说，张明远还有戏不？】

又等了一会儿，手机终于亮了。

【谢怀意：不知道。】

就三个字加一标点。

我精神一振，秒回：

【商君意：我觉得悬了。“兄弟卡”威力太大，直接秒杀！】

【谢怀意：哦。】

【商君意：哎，要是你，你会怎么拒绝不喜欢的人啊？也会发“兄弟卡”吗？】

我故意把话题往他身上引。

这次，等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又不会回了。正准备再发点啥时，消息来了。

【谢怀意：不会。】

【商君意：那你会怎么说？】

【谢怀意：直接说。】

【商君意：直接说“我不喜欢你”？这么狠？】

【谢怀意：嗯。】

【商君意：厉害！还是你狠！学习了！】

【谢怀意：睡了。】

对话结束。我看着最后那两个字，忍不住笑了。直接说“我不喜欢你”？

谢怀意，如果哪天我对你说“我喜欢你”，你也会这么直接吗？

想到那个可能冷冰冰的“我不喜欢你”，我心里突然有点发怵。不行不行！绝对不能让他有说这句话的机会！

我的“猛火快炒”计划，看来得调整一下策略了。不能逼太紧，得让他慢慢习惯我的存在，习惯我的靠近，习惯到……离不开我？或者至少，让他觉得，拒绝我是一件……很麻烦、很不划算、甚至有点舍不得的事？

嗯，任重而道远啊。

不过，看着窗外皎洁的月光，我心里又充满了斗志。至少，他现在会回我消息了，虽然字数少了点。至少，他今天好像对我笑了一下（可能？）。至少，他捡了我扔过去的球（虽然是我故意的）。

一点一滴，都是进步。

谢怀意，你等着。我的喜欢，可不是一张“兄弟卡”就能打发的。

——

『2016年3月20日晴

周三。天气很好。阳光刺眼。

他早上扔纸条问物理题。斜面光滑，我看过那题。他故意的。笔迹潦草，装不会。写了答案扔回去。掉江昊头上了。蠢。

他尴尬地笑。说看错了。耳朵有点红。傻。

体育课跑圈。他在旁边。喘气声很重。汗味。不难闻。问去不去图书馆。人多。不去。他追上来。烦。

打球的时候，球滚过来。他让我捡。我扔回去了。没扔准。他接住，笑得很亮。牙齿白。我转过头戴耳机，音乐没开，心跳有点吵。

放学看到张明远站在门口看柯静。他眼神躲闪，柯静跑了，高伊在笑他也在笑，他回头看了我一眼。

晚上他发消息。说张明远。说兄弟卡。问我会怎么拒绝。直接说。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他问“要是你”。心跳停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说睡了。

物理卷子最后一题，电路图。画到一半。铅笔芯断了。

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