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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夜没睡,它搅得我不得安生。
事实就这样,它强硬地缠住我许多年,它可能喜欢看我精神衰弱,正好方便了它乘虚而入,实在是恶性循环。
它在我的注视下渐渐发育成形,和我年少时的期盼逐渐吻合,甚至于慷慨地凝成某种更为具象的形态,凌越那些没见过世面的拙劣想象之上。
可是我现在不爱它了。
它更加频繁地填食以惊心动魄,企图诱劝我保持富态。
可是啊,沃甘餍肥不适合我。
我拒绝那份惊心动魄,尽管那对少时的我有致命吸引。那时候它嫌我造作涩口,没正眼瞧过我。现在的我醇苦回甘,辛酸回苦,麻辣鲜香,蒜皮八角,这那那这,反正熟成得将将好,它便赖着不走。
你知道,人总不可能从一而终的。
它也没有从一而终地瞧不上我,所以我和它之间算是扯平了。
它只是贱,偏爱不爱它的人。我也一样。
而且,我不想被谁吞吃掉。因为就连我自己都不够嚼的。我太小气了,吝啬于分享。
天亮了,它的气息很淡很淡,微末得像一场兵荒马乱的梦。
我将它挥散,散在我热气腾腾的早饭里,今天的生菜格外鲜脆,清冽的甜。我说我的心脏老敲我嗓子眼儿,说是想报警。通宵不眠还是太折寿了,看你闹的。听话,我要睡了,真的要睡了,舍不得我也没用,晚点再见吧。
它很听话,可能是怕我猝死,也可能是不情愿地意识到我好像真的要死了。
第二位读者在临近中午毫无预兆地拜访,和说好的不一样。她将我从兵荒马乱的梦里抓出来,不过没关系,我对她的到来保持兴奋。
距离上一次见面,期间我又陆陆续续写了些东西,终于感到极不满意,于是决定推倒重来。我有些新的想法,特别的新,以至于感到惶恐,担忧自己不能够完全的驾驭。
于是我向自己提问。
首先,明确你要谈论哪几个关键议题。
在此之中,你打算构建怎样的场景模式用以探讨上述议题,以及你打算怎样构建它们。
我暂时列出四条,老实地逐一作答,大体差强人意,我同意放过自己。
这些变革很激进,我没有向第二位读者讲述。我意图减少相关的分享,因为我大概能觉察出来,她不太想听这些了。正好,我也不太想讲。
我同自己都讲不通。
面对自己,我会一直讲,一直讲,不厌其烦。我还没同意放过自己。
我一向认为,写作是呕吐,而呕吐是不能作弊的。那些未完全消化的、灼热的、酸腐的食糜,堂堂征服它们的来时路,还毫不客气地带走我的大量体/液。
那都是实打实的。
我实打实吃进去,实打实吐出来,残余我的体温,我的气味。这样隐秘而恶臭的东西,居然被定义为某种直白却不乏高明的引诱。
别看别看。
太暧昧了。
所以它做了我的第一位读者。
我泪流满面地跪坐,我变得有些洁净,我感到松快。
我很幸福。
以至于忘乎所以。
我给它留言,允许它日落后早些找上我(注:仅限今天)。不为什么,因为我的忘乎所以。还因为在我的计划里,明天要乘飞机赴一场短途旅行,剩点鸡零狗碎的物件尚没收进行李。
此番南巡山高路远,起轿离宫约莫下午三点。朕想早点睡,晚点起。
我警告它说:速战速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