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夜色正浓。
晏行霈望着弟弟,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件事:“你十岁那年,摔断了手,医生说可能会影响你弹琴。你一滴眼泪都没掉,却在我深夜练琴时,偷偷跑到琴房门口,红着眼睛说‘哥,幸好断手的是我,如果是你,我就听不到这么好听的琴声了’。”
晏令绥没想到哥哥还记得这件事,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脸。
“那时候傻。”
“不傻,”晏行霈笑了,“那时候我就该知道,你这小子,早就把我放在你自己前面了。”
“哥才知道?”晏令绥挑眉,“我所有的‘第一次’都与你有关。第一次登台演出,台下有你;第一幅获奖的画,画的是你;第一次易感期,想的也是你。”
月光缓缓移动,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紧密地交融在一起,不分彼此。
……
隔天,晏行霈先醒来。他侧过头,看着晏令绥沉睡的眉眼,唇角不禁勾起一抹浅笑。他没有动,只是静静看着,目光细细描摹过弟弟的眉骨、鼻梁,最后落在那他的唇上。
这是他从小守护到大的人,如今以最不容于世的姿态躺在他的身边。
不知过了多久,晏令绥眼睫微颤,缓缓睁开。初醒的那层白雾散去后,他的眼前清晰映着晏行霈的脸。他没有丝毫惊讶,仿佛本该如此,手臂自然地收紧,将脸埋进哥哥的颈窝,深吸了一口气。
“哥。”
“嗯。”晏行霈抬手,为他抚平那些乱翘的发丝。
“我……做了一个梦。”晏令绥低声说,声音闷闷的,“梦里……我一直追着哥的背影跑,但怎么都追不上。”
晏令绥抬起头看着他,忽然握住晏行霈的手,指尖交扣。
“但现在我抓住了。”
阳光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晏行霈看着弟弟专注的神情,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小小的晏令绥也是这样抓着他的手指。他反手握住弟弟的手,轻声道:
“阿绥,给我画幅画吧。”
晏令绥有些意外:“现在?画什么?”
“画我。”
……
晏令绥的工作室里充满着颜料的味道。他支好画架,摆上新的画布,动作熟练。晏行霈则走到窗边,调整好姿势,将琴弓架上琴弦。
“想听什么?”他问。
晏令绥看着阳光下哥哥拉琴的侧影,那场景与他画过无数次的肖像重叠,却又如此不同。
他拿起画笔,蘸上颜料,轻声道:“随便。你拉的,都好。”
当第一个音符流淌出来,晏行霈微闭着眼,身体随着旋律轻轻摆动,完全沉浸其中。晏令绥的画笔在画布上快速移动,他不再需要偷偷窥视,可以正大光明地注视着他的缪斯。他画他低垂的眼睫,画他专注的神情,画他按弦的手指,画他随呼吸微微起伏的胸膛。每一笔,都倾注着他对哥哥的爱意。
琴声在画室里回荡,与画笔在画纸上摩擦的沙沙声交织在一起,余音绕梁。
一首曲毕后,晏行霈会停下来,走到画架旁,看着逐渐成型的肖像,轻声说:“这里的光影,可以再柔和一点。”或者是:“我的眼神……有这么温柔吗?”
这时候,晏令绥便会抬头看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有。你看我的时候,一直是这样。”
晏行霈耳根微热,却不躲闪,只是用指尖轻轻点了点画布上未干的颜料,又点了一下晏令绥的鼻尖。
“专心画画,晏老师。”
时光在艺术的气息中静静流淌。当最后一笔落下时,晏行霈的琴弓也刚好奏出最后一个悠长的尾音。他放下琴,走到画架前。
画布上,不只有他拉琴的身影,背景还隐约勾勒出他们相依的轮廓。晏行霈静静站在画作前,良久没有说话。
画中的他不仅是一个拉琴的音乐家,更是一个被完整爱着的人。那些笔触里藏着的深情,几乎要溢出画布扑到他面前。
晏行霈向后靠进弟弟温暖的怀抱,放松地叹了口气。
“阿绥,我们以后……”
“我们以后就是这样。”晏令绥打断他,坚定不移道,“你是我的,哥。从里到外,从头到尾,都是我的。别人怎么看,怎么想,我不在乎。”
“可是……”
“没有可是。”晏令绥转过他的身体,让他面对自己,直视着他,“我发誓,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在。这条我们一起选的路,就算是跪着,我也会陪你走完。”
说罢,晏令绥忽然附身,额头抵上哥哥的额头,鼻尖蹭着鼻尖。
“哥,”他低声唤道。
“怎么了?”
“如果当初我分化成Omega,这一切会不会变得简单些?”
“不。”晏行霈摇头,握住弟弟的手,“我爱上的不是你的第二性别,而是你。”
“只是恰好,你是Alpha,我也是Alpha。”
“阿绥,你听着。”晏行霈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再次开口,“无论未来如何,我都不后悔。”
晨光下,两双相似的眼睛对视着。在这个世界里,纵使这段感情前方有万人阻挡,但此刻,他们只要拥有彼此,这就够了。
片刻后,晏行霈忽然开口:“阿绥,你说,我们的信息素为什么从不排斥?”
晏令绥收紧了环住他的手臂,下巴蹭着他的发顶:“因为它们比我们更早认出了彼此。我的信息素在遇见其他Alpha时会产生排斥,唯独遇见你,它只想靠近,再靠近,直到融为一体。”
“但我们这条路,往前走,可能永远得不到世俗的掌声。”
“我不需要他们的掌声。”晏令绥看着他,“我只需要你一个观众。”
晏行霈抬手,抚上弟弟的脸颊:“那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这信仰让你失去画笔,失去展露才华的机会呢?”
“那就失去。”晏令绥毫不犹豫,抓住他的手,紧紧贴在自己心口,“没有你,我的画布也将失去颜色。”
“哥,从你成为我画笔下第一个主题开始,我就再也画不出别人了。”
有些路,既然选了,就没有如果,也不必如果。
阳光缓缓移动,撒在二人相扣的手上,指节交错,仿佛二人本就该生长在一起。
“哥。”
“嗯?”
“下辈子……”晏令绥的声音很轻,“如果还有下辈子,我还要做能与你并肩的Alpha。”
晏行霈怔了怔,随即失笑:“不做Omega了?”
“不做。”晏令绥摇头,指尖缠绕着哥哥的衣角,“我要和你站在同样的高度,感受同样的世界。然后……再次找到你。”
“哪怕还是这样的路?”
“哪怕还是这样的路。”
晏令绥望进他眼底。
“但下次,我会更早牵住你的手。”
晏行霈轻轻笑了:“那说好了。”
“嗯。”
“说好了。”
— 正文完 —
Hello大家好!我是澪时灵0H0
这篇文在写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窗外正好下雨了。我捧着杯热奶茶,突然想起最开始给这对兄弟设定的故事,其实和现在完全不同。
最初的大纲里,晏行霈本该是个Omega——一个更符合“常规”的设定。毕竟Alpha x Omega的张力写起来得心应手,信息素导致的失控、标记的占有欲,都是现成的灵感。甚至连几个关键场景我都构思好了:易感期时Alpha弟弟的挣扎,Omega哥哥被标记时的隐忍……(还有很多但在这里我就不一一列举啦)
但动笔的前一晚,我改了主意。
为什么呢?大概是因为某天深夜,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两个少年正并肩站在画室里的画面——不是Alpha对Omega的征服感,而是两个同样强大的灵魂,在违背逻辑规律和社会规则的前提下,依然选择彼此。这是一种“我清醒地沉沦”的感觉。
于是故事走向了完全不同的方向。
他们最亲密的瞬间再不是A对O的标记,而是弟弟说“下辈子还要做Alpha”时,哥哥那抹了然的微笑。
写作过程中最有趣的,其实是偷偷埋了些彩蛋。
比如晏行霈谎称去柏林却暗中返回,原本是打算让他撞见晏令绥在易感期失控伤害自己(多狗血啊),但最后变成了一个失控状态下的吻。
又比如穆云起这个Omega,最初大纲里是要展开成三角关系的,但写到他崇拜地看着晏行霈时,我忽然觉得……算了,这兄弟俩的世界太小,小到连个配角都显得多余。
现在回头看看,幸好当初选择了最难写的那条路,才成就了如今的哥哥和弟弟。
让两个Alpha相爱,就像让两棵并肩的树在土壤深处根系纠缠,表面上各自生长,地下早都长成了一体。或许这个故事最想说的不过是:爱哪有什么ABO,只有我非要和你。
故事虽短,贵在用心,最后,谢谢每个陪他们走到这里的读者宝宝们。如果平行世界存在,希望在某条时空线里,他们能正大光明地牵手走在阳光下(以晏令绥的性子,大概会故意勾哥哥的手QAQ)
热奶茶喝完了,雨也停了,我们下次再见啦!
(下篇开《桃花劫》,是古耽BL古穿玄,感谢亲友大大提供的灵感QV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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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