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回到了木屋,被追着说了一路“哇人家只是矮了一点能不能有点同理心”的塔拉莎如释重负地瘫在铺满蘑菇的苔藓床毯上,向脸色微凝的莫里甘抬了下眉:“隐匿阵会画么?去门口来一个。”
安琪心道果然,虽然她不曾入学过安布雷斯设立的阵剑学院,但身为家主钦定的传承伴读,一些基础的知识还是有渠道了解的:
隐匿阵是安布雷斯入门六大阵法之一,可以在一定范围内隐藏阵眼的声迹,虽然据说还有更彻底的消除阵,但那就不是没有自产魔血能力的无血者能涉足的级别了。
至于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少女——经过一天时间的考量,安琪心底已经有了人物画像:
外表不俗,有背景的无血家庭小姐,曾就读于阵剑学院,疑似与少主相交甚好,阵营偏向不明。表现未经世事,具备一定能力。
家主曾让她严格把控少主身边的人员组成,有异常立即禀报,但这个度怎么评估呢?
安琪很两难,少主本就和家主的关系不太融洽,如果再被发现自己给家主偷偷传信……她望着信心不足、匆匆翻找腰间血瓶的同龄人,
还是等回去之后写出行报告再加上吧!
想通了的女仆如释重负,感同身受的还有刚刚差点露馅的莫里甘,幸亏反应过来用了姐姐之前给自己的血瓶,希望别有人发现这个小木屋的阵法这么暴敛天物……
一心在脑海里梳理事件联系的塔拉莎没注意各怀心事的两人,见都坐定立刻开了口:“我们碰上大麻烦了。我的通感告诉我,伊莎贝尔的种族变成了矮人,那个小女孩还是个侏儒?这么荒诞的故事扔去剧院演都不会叫座。”
“浮阵石制作不易,安布雷斯不可能放任它们流落到无血者的街头集市,那个所谓的“红树”我更是从来没听过……在阵剑学院。”
“更何况,如今正值安布雷斯继承仪式出事,上下慌乱之际,按照布莱先生的意思,现在应该有相当一部分人觉得那两个传承者被藏在这里。之后的搜查和人员输入简直是给这个正在膨胀的油桶添上一把大火!”
安琪无意戳穿了两人先前的侥幸,虽说无血者跟家族打交道的不多,但如果连工厂分队的管理者都能歪打正着,那她们以正常面孔示人减少怀疑的行为就完全是自作聪明了。
“现有的线索太少了。”塔拉莎无语接过莫里甘双手奉上的布袋子,里面装着刚刚买的浮阵石和三块“浮梦沫”,
“我说,这东西要怎么研究?真把你扔进去试试?”活了这么多年有不怕死的敢卖这个就算了,居然还有蠢货会买。
“少主,我也可以!”
“其实我也不是不行……”
两句争先恐后的话的响得塔拉莎头疼,她怎么就招惹上俩死士在身边?
“停停停,理智一点可以吗各位。你们都进去了是准备让我一个人在外面数羊吗?”
她拿出浮阵石:“这东西能碰的是吧?”
感应了半天,这块厚重的圆石表里如一得一滩死水,连一丝淋过雨吹过风的信息都没有。
如果是她刚学习的时候,这样的表现意味着这块石头的经历超出了她能感应理解的范畴。可如今她已经是诺布尔唯一通过高塔试炼的人,如果连她都无法感应,那就意味着这块石头将免疫全诺布尔的攻击。
这可真是……塔拉莎眉头紧皱。顺势支开安琪让她把这块石头送回给拉斐尔吗?可她已经见过莫里甘的脸了。如果用记忆吸取……她不保证会不会有副作用。
“我曾听学院里的安布雷斯成员说过浮阵石,她们说浮阵石须由远高于阵法能力的魔血封印才行,所以一般也就备受宠爱的学生会得到老师制作的浮阵石,能在浮梦镇的街头集市上看到,实在是难以置信。”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样平平无奇的一块石头,很有可能是安布雷斯的传承者做的咯?”安琪撑着脸,惊讶地提问。
“不无可能。”莫里甘点点头。
“你知道催动的方法吗?”安琪望着她。
“我一个门外汉能听个大概就不错了,哪能知道这么详细。不过无血者催动阵法都靠他人魔血,这个石头自带魔血,又画好了阵法,催动应该不难。”莫里甘一本正经地推测。
塔拉莎懒得听安布雷斯的传承者扯废话,抓起魔杖就往莫里甘头上敲,一道蓝光从圆石中冲涌而出,她顺势卸了力:
“果然是这样触发的。”
“啊喂喂,真的要让我在你俩面前感谢安布雷斯吗?”莫里甘哀怨地瞪了眼塔拉莎。
“你可以试试。”塔拉莎重新将手覆上那块荧荧闪光的石头,这一次终于浮现了信息:
“防卫阵
已生效次数:1
魔血来源:不明
制作时间:前日”
虽然在用心感应后得到的信息仍然少得可怜,但毕竟是天敌的产物,能被她研究个透透彻彻那两大家族一千年白干了。
“能进一步细究的信息是,这块石头是在前日,也就是血月之夜制作的。”
“血月之夜不是安布雷斯的受洗日?还出了那样大的事……敢在那种时候做这个的也是神人了。”安琪被震撼了。
“这么大胆……要不是那个叫莫里甘的继承人失踪了,我会以为是她做的呢。”塔拉莎笑着看向莫里甘,后者看起来也很纳闷,她是真想不出来能是谁。
“说起莫里甘,少主,既然布莱先生不需要我们的帮助,那我们要不要顺便和他们一起抓那两个失踪的安布雷斯传承者?”安琪一脸真诚地给自家少主出主意。
“拜托安琪,我们出来不就是为了躲这份热闹的吗?怎么还赶着往上凑呢?”塔拉莎不作正面回答,打算随便糊弄过去。
“少主大人您虽然以大局为重,不和小人计较,可那莫里甘毕竟还是害您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不杀了她泄愤我们都替您生气!布莱先生这么热心肯定也是为了您着想,何苦拒绝他呢!”安琪没有气馁,接着劝导。
“安琪,我想你越矩了。”塔拉莎叹了口气,替她生气?为她着想?她本人亲自去沉溺森林领的人,要真的能盼她点好,能不能把她所谓的仇敌忘了?
“诶诶,现在大敌当前,你们俩怎么还吵上了!”莫里甘赶紧去拉说跪就跪的安琪,想给塔拉莎使眼色,发现对方已经把头别过去了。真是一个顶两个的头大,她都想跪下了。
她能怎么办,总不能说你们俩不要为我吵架了吧!
终于,一声突兀的物品落地声在门外响起,打破了屋内粘稠的空气,莫里甘如蒙大赦,连蹦带窜撞上门框,再推开门的时候门外居然已经没有人了,只有一个风格复古的礼盒坐在地上。
原来是已经改好的女巫袍。
这也太急了吧,伊莎贝尔得多不待见她们啊!
“这盒子真难拆,跟做长老出的考核题似的。”安琪闷闷地小声嘀咕了两句。
“那肯定……我是说很正确的联想。”塔拉莎赶紧止住自己还没宣泄完的脾气,夸了夸好不容易拆完礼盒的小女仆。
“这礼盒的封面工艺可比长老的考核题古早得多,我刚刚就说了,现在的伊莎贝尔体内是个矮人,而且奇特的是还可以被检测出来。”
趁着好不容易缓和的气氛,莫里甘赶紧接着话题往下扯:
“我记得,不过什么是矮人?你的意思是她跟梦主人的身高同步变矮了?怪不得之前非坐桌子后面不敢下来。”
莫里甘和安琪眼睛同步眨了眨,亮起了充满求知欲的光,让塔拉莎的大脑一下子和外面的黑夜同步冷静了。
“所以,刚刚你们两个之所以听到我说的这么严重的事情还能安安稳稳地扯来扯去,是因为根本没听懂?!”
拥有一个言灵师母亲的塔拉莎的一项日常就是阅读其遗留的一屋古代书籍,钻研不同种族古语言的同一与演化,她实在是想象不出会有人完全没听过矮人和侏儒,才一千多年,很久远吗!
塔拉莎老师憋了口气,只能在说正事前先上一节入门普及课:“轮转纪元之前的乱律纪元生存着很多种族,譬如精灵、侏儒、半兽人、矮人等等,但在阿拉里克领悟血脉魔法并在人类族群中发扬光大之后,其他种族就慢慢衰落灭亡了。流传下来的书籍记录大多被封存在法师塔的藏书库……抱歉,我才想起来不对外开放。”
“……”
“……”
“听到这种话真的不会想打她吗,安琪?”
“你这人别乱说,少主自小学习刻苦,又有言灵血脉的传承,这才有进入藏书库的资格,像你我这样的无血平民进去了也看不懂好吗!”虽然少主不采纳她的意见,但没人能在她面前诋毁少主!
“好了好了!所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搞清楚这个镇子上为什么会出现一千多年前才有的物种好吗。”塔拉莎恨不得摁住旁边一唱一和的两人,赶紧把话题扯回主旨。
“她们连礼盒都送到家门口了,摆明了不想再搭理我们,这还能怎么查呀?”安琪觉得这些事情完全是一筹莫展,还不如再去和布莱先生抓安布雷斯人。
莫里甘不知道安琪的内心活动,一心虔诚地捧起塔拉莎的手:“说来也巧,在下正好认识一个精通带路的人物,是谁呢,好难猜呀。”
“……!”安琪拍桌而起,“疯子!坚决不可以!”
“只是浮梦镇小打小闹的消息,怎么能劳烦少主大人动手!这要是传出去,外面会怎么想。如果家主在这里,也万万不会同意让您干这种事的!”
拉斐尔这家伙到底趁自己不在给她的伴读灌了多少**汤,怎么逐渐朝法师塔中间那颗老古树演化了?
“只是顺手的事,再不出去都要感应不出来啦?”塔拉莎拿出三瓶易容魔药,“既然不能光明正大地,那就换个身份嘛,正好融入我们浮梦镇现在这个千人千面的大集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