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枝郁影 第3章 住校

阳光透过车窗，在沈乐南的手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阮秋专注地开着车，车厢里弥漫着淡淡的、她身上特有的馨香。她不时从后视镜里看儿子一眼，目光温柔得像水一样。

“南南，东西都带齐了吗？洗漱用品、换洗衣物都在箱子里，还有我昨天给你装好的那些零食，饿了的时候垫一垫……”阮秋轻声细语地叮嘱着，事无巨细。

“都齐了，阮妈，你和我妈昨天都帮我检查好几遍啦。”沈乐南笑着应道，心里被这份细腻的爱意填得满满的。他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对新生活的期待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那个叫姜程郁的、同桌兼班长的冰山脸，又不合时宜地在他脑海里晃了一下。

车子平稳地停在江城六中气派的校门口附近。因为是周日傍晚，返校的学生络绎不绝，门口颇为热闹。阮秋帮沈乐南从后备箱拿出那个不小的行李箱，又伸手替他理了理被风吹得微乱的额发，动作轻柔。

“在学校要照顾好自己，和同学好好相处，但也不用委屈自己，有事一定要给家里打电话，知道吗？”阮秋的语气里充满了不舍。

“知道啦，阮妈，你和我妈也要注意休息，别太累。”沈乐南心里暖暖的，抱了抱阮秋，然后接过行李箱拉杆。他正准备转身走进校门，目光却不经意地瞥向侧前方。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又惹眼的身影闯入了他的视线。

姜程郁。

他今天没穿校服，上身是一件简单的黑色T恤，下身是条宽松的灰色运动裤，衬得他身形愈发颀长挺拔。与往常在教室里见到的慵懒淡漠不同，此刻的他手里提着一个便利店的塑料袋，里面装着些饮料和面包，正迈着长腿从校门外走来，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微乱，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清晰利落的眉眼。

他似乎是请了假刚买东西回来。

沈乐南的脚步顿住了，一时间有些不知该不该打招呼。毕竟，他们之间的关系，实在算不上熟络。

然而，姜程郁也看见了他。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沈乐南明显看到姜程郁的脚步几不可查地滞了一下，那双总是没什么情绪的眼睛里，极快地闪过一丝……类似于惊讶，甚至可以说是无措的情绪？快得让沈乐南几乎以为是错觉。

更让沈乐南没想到的是，姜程郁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秒后，竟然转向了他身边的阮秋，然后，那个在沈乐南印象里面无表情的冰山，对着阮秋，幅度很小但确实无疑地——点了点头！

算是打招呼？

沈乐南彻底愣住了。这完全超出了他对姜程郁的认知。

阮秋也注意到了这个气质出众的男生，以及他那略显突兀却不算失礼的示意。她微笑着，用眼神询问性地看向儿子。

沈乐南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有些尴尬地介绍：“阮妈，这就是我们班长，姜程郁。”他又转向姜程郁，语气带着不确定，“班长，你这是……刚回来？”

“嗯。”姜程郁的视线重新落回沈乐南脸上，又恢复了那副平淡的样子，只是喉结轻微滚动了一下，应了一个字。他走上前几步，目光扫过沈乐南脚边的行李箱，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来住校？”

“对，今天刚搬过来。”沈乐南老实地回答。

姜程郁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但却也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原地，仿佛在……等他们说完话？

阮秋是何等细心的人，她立刻从这短暂的互动中捕捉到一丝不同寻常。这个看起来冷冰冰的班长，对自家儿子似乎……并非全然漠不关心。她脸上笑容更温和了些，对姜程郁说：“原来是班长同学，以后我们家南南在学校，还要请你多关照了。”

姜程郁对上阮秋温和的目光，身体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然后略显生硬地回了句：“……应该的。”

这对话实在有点超出沈乐南的预期。他赶紧对阮秋说：“阮妈，那你先回去吧，我自己进去就行。”

阮秋又叮嘱了几句，看着儿子和那个气质冷峻的班长一起拖着行李箱走向校门，这才转身上了车。她心里琢磨着，这个班长，好像跟南南描述的不太一样？

而校门口不远处，一个穿着江城六中校服的女生，悄悄收起了手机，屏幕上赫然是刚才抓拍的照片：夕阳余晖下，一个气质温婉的漂亮女人正微笑着和一个高大帅气的男生说话，旁边站着略显局促的清秀新生，脚下还放着行李箱。画面构图莫名和谐。女生满意地看着照片，手指飞快地操作起来。

沈乐南和姜程郁并肩走在通往宿舍楼的林荫道上。气氛一度非常尴尬。沈乐南努力想找点话题，毕竟以后可能是室友，关系太僵也不好。

“班长，你也住校吗？”他问了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嗯。”姜程郁目视前方。

“那个……你刚才，怎么……跟我妈妈打招呼？”沈乐南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姜程郁脚步不停，侧脸线条依旧冷硬，但耳根似乎有点不易察觉的红？他沉默了两秒，才闷声回答：“猜的。”

沈乐南：“……” 好吧，这天是聊不下去了。

他当然不知道，此刻姜程郁的内心正在疯狂刷屏：

【她妈妈好年轻好有气质！我刚才打招呼是不是太僵硬了？她会不会觉得我很奇怪？】

【她居然跟我说话了！还让我多关照他！这是同意了吗？！】

【我该说什么？接下来该说什么？赵轩飏平时这时候会说什么？！】

【从校门到宿舍楼为什么这么远！】

两人各怀心思，一路沉默地走到了男生宿舍楼下。而他们都不知道，一张名为

【惊！疑似见家长？高冷校草姜程郁与神秘转学生同框现身，氛围微妙！】

的帖子，已经悄然出现在了江城六中的校园论坛上，并且配图，正是刚才校门口的那一幕。

他们走进宿舍楼，来到一楼宿管值班室。一位戴着老花镜的阿姨正在看报纸。

“阿姨好，”沈乐南上前，“我是高二七班新办住校的沈乐南，请问我的宿舍安排在哪一间？”

宿管阿姨拿起登记簿，手指滑过名单：“沈乐南……哦，301室。床位是……靠窗那边。”

“301？”沈乐南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身旁一直沉默的姜程郁发出了一个极短的、类似被呛到的气音。

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姜程郁。只见对方脸上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表情似乎出现了一丝裂痕，虽然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但那双总是没什么焦点的眼睛，此刻正清晰地映着自己的影子，里面写满了显而易见的……震惊？

宿管阿姨没注意到这细微的互动，自顾自地继续说：“对，301。你运气不错，跟你同班的几个男生都在那间，也省得磨合了。喏，”她指了指旁边的楼梯，“三楼，上去右转第一间就是。你室友……”她说着，目光落到了姜程郁身上，语气熟稔，“诶？姜程郁，你不就是301的吗？正好，带你新同学上去吧。”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沈乐南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姜程郁。

同……同桌？不，现在是……室友？！而且还是相邻的床铺？！

这巧合未免也太离谱了吧！他昨天还下定决心要“远离冰山”，今天老天爷就直接把冰山搬到他床铺旁边了？

“谢……谢谢阿姨。”沈乐南勉强维持着镇定，道了谢，拖着沉重的行李箱，跟在那个同样背影僵硬的“新晋室友”身后，一步一步踏上了楼梯。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刷屏：

救命！谁能告诉他，和这个看起来就不好相处、一句话能冻死人的班长成为室友——兼邻床——的日子，该怎么过？！

而走在前面的姜程郁，内心则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惊涛骇浪：

【301！真的是301！我的宿舍！我的……旁边？！】

【怎么办怎么办！他会不会不愿意？他妈妈刚才还让我关照他……这算关照到宿舍里了吗？】

【赵轩飏那个大嘴巴！林烛也在！他们会不会吓到他？】

【我的床铺整理了吗？袜子没收起来！昨晚看的书还扔在床上！】

【从一楼到三楼为什么只有这么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