耻辱!
姜楷仪的话像惊雷砸在耳边。
一瞬间林乔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明明被击中,却死死绷住,没有让一丝动摇外泄。
愤怒中居然有一股荒谬的庆幸,不是他的精子有问题。
她把他当什么,就这么喜欢看他出丑出洋相!
她这么深的心机,对他没一句真话!
瞒骗,瞒得好,到头来全是他的错!
两个人对视,都是发了狠的狼,谁也不让着谁。
良久后,林乔转身走出房间,很快,大门砰地一声关上。
姜楷仪虚脱了,瘫坐在地上捂住脸啜泣,渐渐变成痛哭。
十年婚姻,一地鸡毛。
车子在路上开得飞快,尖锐的喇叭声和轮胎摩擦地面刺耳的尖鸣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砰!
车头重重撞进绿化带中的栾树上,弹出的气囊击中林乔的胸腔让他发晕。
好久后一口气缓了过来,他推开车门,在路人的帮助下爬出了驾驶室。
人没什么大碍,给同事打了电话之后,他就坐在马路牙子上发呆,一动不动,也拒绝了交警让他去医院的好意。
她恶心他,字字扎在他的心上,好像这么些年他全错了。
她无限放大他的错误,揪着一点小事不放,她为了什么?就为了借他的精子生个孩子吗?
恶心人谁不会?
小梁匆匆从车上下来:“林行长,你没事吧?”
他摆摆手:“带我回去。”
“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吧。”小梁不放心,车撞得不轻,“您夫人什么时候到?”
他率先往车子那边走:“不用了,回去吧。”
那份离婚协议书躺在抽屉里好久了,之前他拿碎纸机碎得一干二净。姜楷仪呢,过了半个月又寄挂号信重新给他邮了一份。
当然,也没忘记给他再发一封邮件。
他小心拆开信封,抚平纸张逐字逐句看,她不惦记他的财产,也不许他肖想她的,一碗水端得平。
他偏不让她如意。
“贱人!”姜楷仪收到邮件的时候脱口就骂出来。
林乔同意离婚,条件是信之的抚养权归他,以及朗园三期他要求按现在二手市场房价来对半平分投资获利的部分。
他这么无耻,不就是不想离婚!
就算她同意花钱消灾把朗园的房子多分些给他,那信之她也绝不可能放手。
她可以什么都不要,她不能没有信之。
姜楷仪直接回了三个字:“法庭见。”
林乔不在意,只冷哼了一声,并不知道楼下同事蛐蛐他大半天了。
他回来的时候额头肿着,脸上好像还有掌印,还撞了车。大家得出的结论是他肯定出轨被老婆抓住了,否则出了车祸怎么老婆不管不问。
这会儿同事都不敢来找他,怕触霉头,倒是让他清闲了半刻。
家里赵玉芳坐立不安,事情闹开了,她也后悔,尤其是听儿子说不想离婚,她更后悔昨天自己怎么就没控制住。
打就打吧,年轻的时候她也跟林大海打过架,做什么非要劝呢?
她插了手,儿媳妇下不来台闹得更僵。
心中还是恨姜楷仪无情无义,眼下有苦说不出,林霜打电话来的时候就一股脑把苦水倒了。
“她惯会演,我来的那天左一口‘妈’,右一口‘妈’,我辛辛苦苦做了一桌子菜,她吃完就骂厨子,张口就要离婚。”
“还说跟林乔就要这样相处,离了婚信之还管我们叫奶奶叫爸爸。她城里人时髦,我们自爱得很,不会不清不楚纠缠。”
“霜儿,你知道她多凶吗?又打了林乔巴掌,还把我推倒,我一把老骨头经得起她这样作践?”
“离吧,离了才好。她这尊大佛我们林家服侍不起。”
“可是林乔不答应啊,他不肯离。”
“怎么办?霜儿,你说怎么办?”
林霜头大,给不出意见,担忧之余还后悔,早知道不让母亲去了,早知道瞒着了,怎么感觉事情更不受控了。
但还是要劝:“妈,楷仪在气头上,你让让她,你也别放在心上,都是为了林乔......”
赵玉芳被林霜劝了劝心中好受了些,林霜讲得对,她不用擅自做主,她听林乔的就行,毕竟小夫妻俩一起生活这么多年,她这个做母亲的没参与过,不了解内情。
她一遍遍叮嘱自己,千万沉住气,不能自作主张。
怕打扰儿子工作,电话拨过去也是长话短说,得知林乔会回来吃晚饭,便转了注意力做饭去了。
饭桌上安静,母子俩各自吃饭,赵玉芳看了他几眼,欲言又止,到底是没出声。
最后林乔放下筷子,先启了口:“妈,今天我跟楷仪说我要信之的抚养权。”
“她不可能同意。”赵玉芳身子往他那边倾,抢了话头,“幺儿,你不想离婚是不是?”
林乔点点头,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手撑住胸口眉毛痛苦拧成一团。
“幺儿,幺儿,你怎么了?”
“没事,妈,我没事。”他紧紧抓住赵玉芳的手安抚她,“今天撞了车,可能伤到了肋骨。”
“啊!?”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说,赶紧去医院。”她松开林乔往外走,急得撞上了桌角,哎哟一声。
“妈,你别着急,我没事。”
赵玉芳直接去敲了对门邻居的门,好在对面有人在家,听她说了情况,热心帮忙,赶紧把他们母子俩送去了医院。
一通检查,是气囊弹出导致肋骨骨裂了,安排好住院,赵玉芳千恩万谢把邻居送走,回头就给姜楷仪打了电话。
姜楷仪没有立刻接,抬头找涂画,孩子们还在一边玩闹,涂画忙让信如把信长信之带走。
姜砚行抬了抬下巴:“接,按免提。”
姜楷仪还是觑了觑姜丛昕,老父亲为她操心不少,脸上笑眯眯,背后没少担忧地睡不着。
这会儿姜丛昕也坐直了身体,收到她的目光忙说:“听听她说什么。”
姜楷仪这才点了接听,还没开口就听见赵玉芳的哭腔:“楷仪,林乔出车祸了,在医院呢。”
“什么!”她霍然起身,“什么时候?在哪家医院?”
“下午撞得车,撞断了肋骨,现在在二院。”
姜楷仪长舒一口气,只是撞断了肋骨,还好。
她安抚了赵玉芳两句,挂了电话转头看涂画和姜砚行,姜砚行起身去拿外套:“我去看看。”
病房里安静,只住了林乔一个,赵玉芳已经不抹泪了,问林乔还疼不疼。
“不碍事。医生不是说了吗明天就能出院,好好养着就行。”他安抚赵玉芳,“妈,辛苦你了,还得照顾我。”
“瞎说!”赵玉芳替他掖了掖被角,“我告诉楷仪了。”
“她来不来?哎哟!”下意识地挺直脊背让他胸口牵扯着疼。
“躺好躺好。”赵玉芳忙扶着他躺下,“来,她说来。”
林乔松了口气,来就好,她肯来就好。
时间流了二十来分钟,终于听到了敲门声,但进来的不是姜楷仪。
“阿姨你好,怎么样林乔?”姜砚行独自一人走进来,赵玉芳和林乔一瞬错愕,忙跟他打招呼。
“砚行你坐。”赵玉芳让了位置,接收到林乔的目光,起身往门外去。
“不碍事大哥,气囊弹出来撞到了胸口,轻微骨裂。”林乔支起身子,“楷仪她?”
姜砚行抚了抚西服前襟,施施然在椅子上坐下:“信之要睡觉了,她走不开。”
“我知道。”他嘴上说知道,脸上还是无奈失落的笑。
姜砚行审视了他一番,林乔面容萧索,他心底冷哼,面上未表现出来,看着林乔说到:“你好好休息,不用想太多,楷仪什么性格你了解,当初她选择你有多么坚定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我这个妹妹,自小就有主张,说难听点叫轴,不撞南墙不回头。吃了苦受了伤了,回头就是回头,不拖泥带水。”
他说话,林乔一直没出声,垂着头盯着被子。
姜砚行也不在意他没回应,站起身拍了拍他肩膀:“你没事就好,好好休息,我走了。”
门咔哒关上,房间里归于平静。
林乔懂姜砚行的话,当初她选择你有多么坚定,现在她不要你了也同样那么坚定。
他握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不觉得疼。
“唉?楷仪她大哥呢?走了?”
“幺儿,你们说了什么?”
林乔睁开眼,眼中没有特别的情绪,掌心有些牵扯的疼痛,他摇摇头:“没什么,妈,我休息了。”
第二天下午出的院,没什么大碍,人又成了工作狂,车子送进4S店维修,小梁每天接送他。
姜楷仪一直没问候过他,好像不知道他出车祸一样,但也不阻拦他跟信之视频。
五天后他收到了传票和起诉状副本。
身体重重倒在椅背上,手覆上双眼,嘴里发苦,欲哭无泪。
失神了好久,他拉开抽屉把姜楷仪的婚戒拿出来,套在小拇指上又脱下,一下一下重复这样的动作。
那天他出院后,晚上就回了江与城,在衣帽间找到了孤零零躺在地上的婚戒。
就像他一样,姜楷仪不要他了。
他摩挲着那圈金属,沉默良久,最后摘了下来又放回抽屉里。
他的失魂落魄赵玉芳都看在眼里,每回到嘴的话都咽进肚子里,只能在夜里偷偷抹泪。
“师傅,去嘉德医疗。”
出租车司机打开导航:“两个嘉德医疗,一个在经开区一个在青湖区,你要去哪一个?”
赵玉芳搞不清,思索半秒:“去大的那个,能找到老板的。”
“哟,找老板?大娘,你这是?”
赵玉芳随口解释:“家里亲戚,我过去看看。”
司机没多想,这块地方本就是住的有钱人,都是富贵小区,有个有钱亲戚不是什么稀奇事。
车子开过去四十来分钟,高架的隔离带上种着应季的鲜花,赵玉芳没心情看窗外风景,那天姜砚行在医院没跟林乔发生争吵,同样是男人,大舅子能理解他吧。
她跟楷仪说不通,就去求求姜砚行呢。
路通不通,走一遍才知道。
保安问她找谁。
“找姜砚行。”
“啊?”小伙子出了岗亭,“大娘你再说一遍你找谁?”
“我找姜砚行,我是他妹妹姜楷仪的婆婆!”她嗓门不由地大起来。
小伙子愣了片刻:“大娘您稍等。”
他回了岗亭给姜砚行的秘书打电话,一时半会儿没人接,就这眨眼功夫,赵玉芳等不及了,从缝隙中挤了进去。
她快步往大楼跑去,等保安发现人已经踏上了台阶。
“你回来!回来!”
赵玉芳才不理睬,她为什么等不及保安确认?得亏她眼神好,好像看见了大厅里姜砚行的身影。
她没瞧错,人跑进大楼的时候,刚巧看见姜砚行往里边走。
“砚行!”
姜砚行转身,跟着他一块的几个人也跟着转身,大家交换了眼神,不晓得直呼姜砚行名字的这位大娘是谁。
“阿姨,你怎么来了?”
面前的人都是跟林乔平常一样的打扮,西装革履,赵玉芳看惯了并不犯憷,她上前两步:“我找你想说说楷仪的事,怕电话里讲不清,就到公司来找你了。”
她提楷仪,姜砚行心中不快,脸上并未表现出来,抬手招呼站在后边的同事:“小尹,把这位阿姨先带到我办公室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