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妈!”信之忙跑进涂画怀里紧紧搂住她,哇哇地哭。
涂画舍不得孩子,眼下也顾不得其他,赶紧把信之抱起来哄。旁边林乔喊了哥嫂,也把赵玉芳从地上拉了起来。
赵玉芳哭得更凶:“楷仪她大哥她嫂子,你看看林乔的脸,楷仪一巴掌就往他脸上招呼,也不为个事儿。”
“我说她两句她直接把我推到,我一把老骨头,前年才换的股骨头,经得起她这一下吗?”
“她要离婚,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要喊打喊杀,我们哪里对不起她了?”
“可怜我夜里坐火车过来,觉都没睡,做一桌子她喜欢的菜。我把她放心上,她对我这个婆婆有一点尊重吗?”
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姜砚行在,林乔有些发憷不敢看他,只一声一声喊“妈”,让赵玉芳别说了。
等她哭了一阵,涂画和姜砚行才开口:“阿姨,是我们楷仪不对,但她肯定是不小心的,她怎么会故意推你呢。”
“你是说我讹她吗!”
赵玉芳声音突然高八度,涂画忙说:“不是这个意思,她就是着急了,她不是故意的。”
涂画赶紧转了话题:“不早了,我们带楷仪跟信之先回去,今天把孩子吓着了。林乔,你照顾阿姨,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夫妻俩不多留,抱着信之拉着姜楷仪出了门。
“车放这吧,明早让冯叔来取。”姜砚行替姜楷仪开车门让她坐副驾驶,涂画在后面陪着信之。
姜楷仪一坐下就绷不住了,嚎啕大哭。她一哭信之也哭,一时间车里哇哇一片。
夫妻俩也不劝她,只顾着安抚信之,等她声音渐渐小了涂画才说:“到此为止,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她声音严厉,姜楷仪瘪瘪嘴:“我就是委屈。”
她一边擦眼泪一边吸鼻子:“他妈还说他林家倒霉,我才倒霉呢,怎么就摊上了他们。”
“哎?你们怎么来了?”
姜砚行哼了一声:“我们去妈那里蹭饭,得知你来闯龙潭虎穴了。”
姜楷仪噗嗤一声笑:“我打了林乔一巴掌,他这个撒谎精,我受够了!”
她把平安符的事一五一十告诉姜砚行和涂画,越说越气,措辞严厉:“他再这样下去,以后捅出大篓子别连累了我跟信之,总之,我要尽快跟他离婚!”
“哼!”她话音落姜砚行冷哼,“你打他就打他,当着他妈妈的面干什么?火气不能收一收?”
姜楷仪不服气:“他骗我啊!他撒谎!信之哭成那样他都无动于衷,当时我手脚都麻木了,他跟死人一样站着一动不动,我肯定来火。”
“那现在呢?”姜砚行反问,“原本是个小事,但是你把他妈妈推倒了就是你不对。万一真摔断了腿摔伤了腰怎么办?”
“你记住,离婚是你跟林乔之间的事,你别管旁人怎么说,你坚定自己的想法就行。”
“打小你就会糊弄我,现在糊弄他妈妈就不会了?”
“好了别说了。”涂画拦住姜砚行,“她是气坏了,赵玉芳要抢信之她能答应?”
涂画提信之,兄妹俩都歇了气,姜楷仪转过头,孩子因为惊吓哭泣这会儿睡着了,小小的人儿窝在涂画怀里,她眼泪又不争气往下流。
“是妈妈不好,今天吓着信之了,对不起。”
“妈妈答应你,以后不会在你面前这么大声。”
信之不懂,看见姜楷仪哭也跟着哭,紧紧搂住她的脖子:“妈妈不哭妈妈不哭......”
“好,妈妈不哭,宝宝睡吧。”她熄了灯,安静的卧室里只有母子俩抽泣的声音。
涂画在门外驻了半分钟,终究没敲门,折回了房间。
“我在想,当年不反对楷仪跟林乔结婚是不是错了?”她情绪有些低落,想起楷仪跟信之痛哭的样子,心就扯得难受,“爸妈吃过的盐比我们吃的饭多,他们一开始就不看好,只有我们俩,总觉得妹妹喜欢最重要,我们能替她兜底。”
当初想得再好,现在不还是削肉剔骨?
姜砚行把人搂在怀里,轻轻抚她的背:“别担心,难道你现在替她兜不了底吗?”
“咱们觉得她大了,是个成年人,我们尊重她不插手她的事。但真到了那一步,我不会让楷仪被动的。林乔想要什么我清楚,能花钱的事就不是事。”
他说得有理,条件开得好,还怕林乔不同意离婚?
但楷仪不会甘心,她爱憎分明,不会同意林乔占便宜的。
客厅里亮堂,残羹冷炙摆了一桌子,林乔坐在沙发上扶额,赵玉芳站在一边喋喋不休。
“幺儿,离婚吧,你有本事不怕找不到饭吃,不需要倚靠他们家。我就不信她能把你工作搞丢,为了信之,她也不敢。”
“她太过分了,哪有这样做人老婆的,欺人太甚!”
她看着儿子脸上的巴掌印,心疼得不行:“瞧瞧这脸,明天怎么见人!”
“都道歉了她还想怎样?又不是杀人放火!她口口声声为了信之,她就这样爱孩子的?打孩子爸爸,就做这样的榜样?”
“你离婚,妈支持你,孩子不能给她,两套房子都要归你!”
“她不是要离婚嘛!答应我们的条件就离!”
“她不同意我就去闹!看她丢不丢人!”
“妈你少说两句!”林乔痛苦地揉着额角,紧闭着眼睛,“我要升职,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能离婚!”
“我也不想离婚。”
他有些后悔让母亲来,让事情走向更不受控。
如果母亲不来,他跟姜楷仪“分居”一段时间,大概率楷仪还会像之前那样为了信之渐渐就不生他的气,把那些淡忘掉。
以后还是不是亲密无间的夫妻他无所谓,至少眼下他不能离婚。
人渐到中年,都是把家庭当事业来经营,情情爱爱只是锦上添花。
为了将来,细枝末节不能在意,夫妻俩的目标必须保持一致,现在所有的忍辱都是为了将来,她怎么就不懂?
汪行长器重他,后面那个局,怎么能没有姜砚行?
他睁开了眼,眸子恢复清明,从沙发上起了身:“妈,早点休息,别收拾了,明天我喊阿姨来收拾。”
赵玉芳抬起头担忧地望着他:“幺儿,你去哪里?这么晚了。”
“我回家,还有工作要做。”
他一夜没睡,人憔悴不少,烟燃了一根又一根,想清楚了很多事。
他以为姜楷仪大大咧咧的性格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事实上她最在意旁人骗她,她聪慧敏锐,什么都看得透,只是不说。
在平安符这件事上,他失算了,但好的一面,楷仪的反应是否也证实她在乎他,是由爱生恨?
多年前相爱的场景一帧帧在脑海里播放,那时候还没有信之,楷仪每天“老公长老公短”,他呢,花与礼物从来没断过,她的笑靥就是他人生成功的证据。
“楷仪,我想跟你好好谈谈,下午我在家等你。”
姜楷仪收到信息的时候面无表情,谈什么?老花样,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爱你了,我改......
昨晚对信之伤害很大,早上孩子醒得很早,抱着她不肯松手,一遍一遍喊“妈妈”,要跟她亲亲抱抱。
她跟老师请了假,怕赵玉芳去幼儿园抢孩子。
母亲从家里过来照顾信之,在哥嫂那里听到了昨晚的事,没说什么,只拍了拍她:“上班去吧。”
公司里黄璇也没放过她,一直八卦,姜楷仪不耐烦:“她刚来,孩子也不用带,就是闲得慌四处走走。”
看她表情不耐黄璇也住了嘴,她一整天低气压,午饭还是黄璇给她买的三明治。
到了下午上班时间,纠结了许久还是跟邵总打了招呼,说要去客户那里。
江与城好久没回来了,在车库碰见了邻居。
“好巧,中午回来我还看见你老公了,这会儿我出去就碰上了你。你最近不在家?”
姜楷仪点点头:“我妈带孩子,我就顺便住我妈那了。”
告了别,她往楼上去,指纹解了锁,门打开家里静悄悄的。
屋子里里有些乱,林乔的衣服随意放在沙发上和椅子上,餐边柜、小茶几和餐桌上都放着饮料。
赵静云脚还没好利索,还放着假。
听见脚步声,林乔从活动室走了出来:“楷仪,你回来了。”
他提了提手中的袋子:“我整理了一些信之喜欢的绘本,你带给他。”
姜楷仪点点头:“我回头带走。”
脸上巴掌印很明显,胡子拉碴,他今天没出门吗?
她不问他喊她回来什么事,林乔往她走近了些:“楷仪对不起,我替我妈道歉。”
这会子学乖了,说道歉就行了,不多讲,越讲越错。
姜楷仪快速摇头:“我很忙,你有什么话直说。我只想离婚,希望你不要再拖延,早点去办手续。”
她讲完转身要走。
“楷仪你听我说!”林乔张开手臂把人拦住,“我答应你,我辞职,我跟你去国外。你再相信我一次楷仪......”
“不用了。”姜楷仪决绝拒绝,不假思索,“我要离婚。”
“楷仪,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么坚决?”他忍住耐性,心凉到谷底,他已经妥协了,全听她的,她为什么还是要离婚?
“我错的地方我认,我意识到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信之,求求你给我一个补偿你们的机会。”
姜楷仪打断他:“林乔,你让我感到陌生,或者说你一直都是如此,只是从前掩饰得好而已。”
“楷仪你别这样,楷仪......你别这样想我。”他竭力解释,“我爱你楷仪,我没有掩饰任何事情,我做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我爱你,我爱这个家。”
“或许我用错了方法,但我发誓,我从来没有对不起你,我只是太爱你了,太想给你和信之更好的生活。”
“你跟信之永远排在我自己前面。”
他还能有些新的说辞吗?
姜楷仪不看他,拧着眉心中斗争了很久,忽然越过他快步往卧室里去。
她呼啦拉开床头柜,翻找了两遍,没找到安全套。
“里面的东西呢?安全套呢?”
“什么安全套?”他在装傻,眼中一丝慌乱飞快消逝,“你在说什么呢?”
姜楷仪推开他,跑进衣帽间打开了柜子里她自己的那个小保险柜,拿出那只用一次性手套包住的安全套扔在林乔面前:“认识吗?”
“不认识不要紧,我手机上还有视频。”
“楷仪!”冷汗爬上脊柱,林乔心突到了嗓子眼,“楷仪,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还狡辩!要不要去验指纹?”
“林乔,告诉我,你拿针戳安全套的时候在想什么?是不是想,要是我意外怀上了就好了,反正不是你逼迫我生的二胎,是老天的安排,对吗?”
她紧逼他,盯着他的眼睛,咬牙切齿:“林乔,你怎么这么卑劣!”
“你把我当什么!”
“楷仪你听我解释。”他又羞又愤,目光躲闪,脸色潮红,连巴掌印都遮盖了一些,“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的。”
“我,我......”他语无伦次,看着情绪稳定的姜楷仪,心中一个激灵。
“楷仪,对不起。”
扑通,他跪在她跟前:“对不起,我错了......我犯了大错,我对不起你......”
他不再狡辩让姜楷仪一时错愕,反应过来泪水不争气往下流,她撇过头捂住嘴哭泣,她曾经那么爱他。
“楷仪对不起,对不起......”
她哭声越来越大,渐渐从呜咽变成肆无忌惮地痛嚎。
林乔从地上站起来一把抱住她,姜楷仪奋力挣扎捶打:“林乔,你这个畜生!”
“我恨透你了!放开我......”她奋力扭动身子,他力气好大,她怎么也挣脱不了桎梏,混乱中手摸到桌上的香水,拿起来一把砸在他头上,“放开我......我要跟你离婚!”
哐当!香水落在地上,碎裂成好几块,浓厚的味道熏在衣帽间里,把林乔的心慌彻底堵回头。
他累了,浑身无力,头被香水砸地发蒙,忽然就破罐子破摔:“呵!你不是没有怀孕吗?”
“那是因为我上了环!”
她上了环?
如遭雷击,林乔瞬间抓住痛脚:“你防着我!你有把我当过你老公吗?上环这么大的事你不告诉我!”
“姜楷仪,你好意思说我!”
“我一次次跟你商量再要个孩子,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上了环?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你把我当猴耍!”
“你没资格说我,你心里就没有我!没有这个家!你压根不想跟我好好过日子!”
话是吼出来的,额头青筋暴露,盛怒之下他一拳头砸在姜楷仪身后的柜门上,震动让柜子里的物品倒落一片。
“呵!”姜楷仪心凉透,对上他发红的眼睛毫不示弱,“我痛经好多年你一直知道,我们谈恋爱的时候,你给我送过红糖水,陪我去过医院。”
“后来啊,后来你怎么就忘了?我吃药不管用。你呢,你忙着你的伟大事业,看不见人影,家里也搭不上手。”
“我痛地满地打滚,怕吓着信之,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给你打电话,你关机。我给嫂子打电话,她送我去了医院。”
“去检查了才知道自己有肌腺症,医生说上环能解决。”
“我为什么不上?”
“你知道我从什么时候不痛经的吗?你知道我以前痛经的时候你说过什么吗?”
“你说‘哪个女人不痛,痛经正常’......”
他垂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姜楷仪吸了吸鼻子,嗓子哽得疼,拼命忍住泪意:“林乔,这些你都忘了吧,或者从来没往心里去。恋爱的时候这是你加分的地方,要好好表现。把我骗到手了,小小的痛经又算什么?”
他不吭声,垂着头握紧了拳头。
她看着他这副死人模样,恨得咬牙切齿!
狭小的空间仿佛坍塌,熟悉的香水气息弥漫,这都是她曾经的生活。
姜楷仪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冰冷的金属紧紧勒住无名指,仿佛嵌进血肉。
她的忠诚、妥协和不计代价的付出,都被林乔践踏了。
她猛地扯下手上的婚戒,指关节被擦得发红,她感觉不到疼痛,愤怒、羞辱和悲哀揉成一团。
叮的一声,戒指砸到柜门又落在地板上,清脆的声响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不止。
林乔蹲下去捡起戒指,指腹摩挲着已经被磨损的内壁,他的脸色发白,声音却平静得近乎嘲讽:“你什么意思?”
他站起身平视她,姜楷仪的眼里没有了愤怒,只有彻骨的失望和厌倦。
“林乔,这是我的身体,轮不到你做主!”姜楷仪伸手抬起他的下巴,神色嘲弄,“还有,你他妈是变态吗?”
“就喜欢在人睡着的时候来一炮,我不喜欢我不愿意!我装睡都不愿意配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