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脑子里嗡嗡,起了耳鸣,人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咬紧牙关想抑制住颤抖的牙齿,却是徒劳。
浑身发寒,手指掐进掌心浑然不知。
羞愤,震惊,怒气要冲破胸腔。
他把她当什么?
他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她不想要二胎,他就通过这种卑鄙的手段想逼迫她就范?
这是犯法的!
幸好她上了曼月乐环!
不,就算她意外怀孕她都不会让他如意!怀上她也要打掉!
他欺骗她,更是被剥夺了对自己身体和人生选择的掌控权!这种背叛比任何逃避都更不可原谅!
这是道德问题!
是对她人格的侮辱和自主权的彻底践踏!
他背着她究竟还做过什么?他到底还瞒着她什么?
他们是夫妻啊,他把在职场上的那种阴私手段耍到她身上来?
这是一个丈夫做出来的事?
他简直畜生不如!
胸中气血翻涌,姜楷仪脑子里天旋地转,手掌撑住地板堪堪稳住身子,随即胃里一阵恶心的感觉,她冲进卫生间抱着马桶呕吐。
直到感觉黄疸都吐出来了人才好些。
太阳穴突突地跳,眼角生理性的眼泪已经流到了脸颊,她胡乱擦了一把,眼睛又变得清明。
她如同机器人一样起身走到洗手台,冲洗掉掌心里的血渍,钻心的疼也没让她的眉头皱一皱。
擦干净手,她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重新回到卧室。
她戴上一次性手套,捏着一片安全套的角举起来仔细看,上面有三四个细小的针孔,不仔细摸不对着光看根本发现不了。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扎安全套的?
她仔细回忆,最早,从前年她第一次提出让他去嘉德,林乔就跟着提出要再生一个孩子。
是从那时候开始吗?
姜楷仪拿出手机拍了照,又拍了视频。
她把手上这只她刚刚没徒手碰过的安全套放进一次性手套里收好,又把另外两只重新放回盒子里,当做没看见。
做完这一切,她扶着床边起了身,双肘支在膝盖上覆住脸,长长舒了口气。
覆水难收,她要离婚。
手机闹钟响,姜楷仪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是到接信之放学的时间了。
本来想散步遛弯过去,现在没了心情,她驱车停在离校门口十来米的梧桐树下,托腮看着学校的方向,又陷入沉思。
她一直痛经,传说中的生了孩子痛经会消失并没有在自己身上出现,反而越来越严重。
两年前查出来肌腺症,在医生的建议下上了曼月乐环。
这算歪打正着了,她不敢想象真要稀里糊涂怀上了,在她跟林乔还要好,在家庭矛盾还没爆发前,她会不会留下孩子。
如果她留下了,那么大概率她会辞职做全职太太。
顺理成章,这就如了林乔的意。
他将会全心全意为自己的事业为实现自己的野心不参与家庭教育亲子陪伴,最后他的缺失还会被粉饰成他这么辛苦都是为了这个家。
姜楷仪闭上眼睛,两行清泪流了下来。
是她自我蒙蔽,没有认识到林乔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即使他隐藏得再好,本质上他也从来都没变过。
自私自利,精明算计。或许最初他真心爱她,现在呢,全是利用。
有孩子陆续出来,她赶紧下车小跑过去。
跟欺负信之的童阳奶孙俩擦肩过,对方哼了一声还故意翻了个白眼,姜楷仪径自往前,她不会把这种人放心上。
“信之!”
“妈妈!你来啦!你来接我啦!”
信之一头扎进她的胸口,才抱了一会儿就从她怀里出来,跟完成任务似的。姜楷仪就不松开他,又搂着亲了两口才牵着他的手往车子那边去。
车行在路上,遇上晚高峰稍微有点堵,开不了几米就停着不动了。
信之开始着急:“妈妈,前面发生了什么?”
“怎么回事?他们怎么了?是堵车了吗?他们为什么不走?要等到什么时候呀?”
忧虑焦躁占据他的大脑内存,信之现在处理不了其他事。
姜楷仪忙安抚,转移他注意力:“信之,我们去外婆家住几天好吗?”
“好。妈妈,前面车什么时候开呀?”他还在问车,都要急哭了。
姜楷仪也懊恼,早知道还是走路来了,她继续说:“信之,听妈妈说话,我们去外婆家住几天好不好?”
“好。”信之回答完车动起来了,姜楷仪舒了口气,又听信之问,“爸爸呢?”
“爸爸不去。”她不知道该怎么跟信之解释,踟蹰中听见信之笑,“爸爸加班,爸爸出差。”
“对。”姜楷仪顺着他的话说,“那我们回家整理一下,然后就去外婆家,每天外婆接送你上学放学好不好?”
“好,我可以天天跟信小胖一起吃饭睡觉。”
孩子纯真,不会深究妈妈要带她回外婆家住的原因,更何况是他这样的孩子。
他们到家,林乔还没回来,更好,姜楷仪不想看见他,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她迅速收拾好东西,牵着信之的手下楼,进了电梯信之忽然挣脱她的手:“妈妈,蓝蓝忘记拿了。”
蓝蓝他最近的安抚物,那只青蛙玩偶。
“好,咱们回去拿。”她不阻拦孩子,如果信之没得到满足会一直记挂着,这对他不好。
早前有一回带信之出去旅游忘记给他带画笔,信之念叨了一路她也安抚了一路。
可在服务区停留的时候,她仅仅去了一下卫生间,回来就看见信之害怕地坐在安全座椅上一动不动。
孩子一看见她就抹眼泪,撇了嘴紧紧搂住她亲,还不敢哭得大声。
她一边安抚孩子一边试探问,信之哆哆嗦嗦说“爸爸骂他,他要画笔”。
林乔还在辩解她太惯着孩子了,他要开车,信之念叨得他头疼。她忍住怒气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跟他争吵,抬脚重重踹了林乔两脚,让他给孩子道歉。
若不是只开了一部车,她肯定会把林乔留在服务区。
刚刚上楼拿玩偶,就这么一耽搁,她开车往外去的时候刚巧跟林乔的车擦肩过,林乔也看见了她,下一秒她电话就响了。
姜楷仪没接,林乔又继续打,也是察觉了不妙,她怎么会在这时候带信之出门,也没跟他讲一声,明明中午他发了消息告诉她他会回来做饭。
姜楷仪还是没接,并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林乔一边继续拨一边掉头追她。
就这样你前我后,始终差着一个红绿灯,最后到了和园他才追上姜楷仪。
他来不及细想发生了什么,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大事不妙了!
“楷仪!信之!”他停好车跑过去抓住姜楷仪胳膊,信之看见他高兴地喊爸爸。
林乔点头回应想把信之抱过来,姜楷仪侧身躲着他,大声喊薛蘅出来。
门口不小的动静,薛蘅急忙跑出来,信之笑眯眯喊外婆,姜楷仪趁机把孩子交给薛蘅。
薛蘅一看阵仗不对,楷仪眼神要吃人,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林乔心到了嗓子眼:“妈,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姜楷仪神色严肃:“妈,你先把信之带回去。”
薛蘅不多问,抱着孩子往回走,孩子什么都不知道,还跟爸爸挥手再见。
等薛蘅带着信之进去了,林乔看着她车上大包小包的行李,心一沉:“楷仪?”
姜楷仪抬头看着他:“我们离婚,继续走流程,明天我会把离婚协议书寄给你。另外,从今天开始,我们分居。”
“楷仪,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你怎么突然又这样了?我究竟做了什么又让你不开心了?”
他实在是想不通,明明关系缓和了,怎么突然间她的态度又急转直下?
是不是姜砚行?是不是姜砚行夫妻俩从中作梗?
他早就知道,那对夫妻看不上他,怎么?是他上进出色戳了他姜砚行的自尊心?
他就这么见不得他妹妹好?
他有些魔怔了,实在想不明白姜楷仪今天这一出源自何处。
这段时间他的改正、他的付出敢情她是一点没看见是吗?她怎么就这么儿戏?她不是口口声声说一切为信之吗,现在她的作为有一点为信之吗?
他有苦说不出,又不敢触怒姜楷仪,只能一脸痛苦疑惑望着她要答案。
姜楷仪挣脱他的手,没有歇斯底里,这是在家门口,他不要脸她还要。
她看着林乔,语气冷漠:“我们离婚是我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我不想再牵牵扯扯,我跟信之需要新的开始。”
“你就是自私!你问过信之吗?”他也控制不住了,全他妈废话!什么不想牵扯?他们是夫妻!是信之的父母,她跟他没有牵扯还想跟谁有牵扯?
“林乔,你也有头有脸,别让左邻右舍看笑话。”姜楷仪脸色没有一丝裂痕,“如果你同意,我们好聚好散。如果你不愿意,那从今天开始分居,我会尽快向法院提交诉讼。”
“你好好考虑一下。”她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转身进了院子。
她惯会戳他脊梁骨,他有头有脸,他还真不会在姜丛昕家门口跟她吵跟她掰扯。
他踏错一步,有理也会变得没理。
林乔蹲在墙角苦笑,九月的夕阳还热,晒得他脸发烫,到头也有些发晕了,他才扶着墙壁站起来。
他机械往车子那边走,行尸走肉一般,光把他的影子拉长,石榴树的枝丫被光照着落在他的影子上,他碎裂成了几瓣。
车子没发动,他看见副驾驶位置下方摆着的下班路上买的菜,今晚要做信之爱吃的糖醋排骨,楷仪喜欢的藤椒鱼。
她们母子俩喜欢在他做菜的时候就把切好的酱牛肉你一片我一片互相投喂,还不忘给他喂两片,过往的温馨现在都成了笑话。
他手覆上脸,嘴巴藏在掌下咧出夸张的弧度,又笑又哭,无声的。
最后邻居家有人回来了,汽车的声音把他从混乱中拉回神,他掏出手机拨通了林霜的电话。
林乔的车消失在拐角,姜楷仪收回目光往客厅走。
她进来,薛蘅微微抬起头又低下去继续摆弄茶几上的花草,声音清冷:“想明白了?这回是真离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