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爵扮演指南 第11章 玫瑰园

布朗家的玫瑰园建在山脚下，占地面积没有伊萨想的那么大。

它用结实的松木板围起来，门口的高处还搭了一座多层的塔楼，内部空地上架着许多长矛，不像简单的种植鲜花的园子。

园里的玫瑰殷红似血，缀在长刺的枝条间，叶子上停着几只黄色的蝴蝶。打理花圃的仆人已经早早钻进玫瑰丛中。

大概是为了迎接伊萨的到来，花丛间的小路还奢侈地铺着洁白的丝质地毯，伊萨走在上面时，觉得很怪异。

玫瑰园里的人很多。

布朗家的势力确实很大，单是用来管理一个玫瑰园的仆人的数量，就要赶上伊萨庄园宅子里的了。

卡梅伦依旧是那副笑着的模样，他的上衣有斑斑点点的水迹，像是被玫瑰枝叶的露珠沾染的。

卡梅伦走近时，伊萨闻到他的身上带了一股很浓郁的香气，像是玫瑰的气味，但又掺杂了其他的东西。

自从离开印染坊，伊萨的鼻子就没有再闻到过这样让人难以呼吸的味道了，他的鼻子受到刺激，打了个喷嚏。

这是什么味道？

卡梅伦见到伊萨打了喷嚏，急急忙忙凑上来，“男爵大人，您还好吗？”

他把伊萨当作了易碎的瓷器，亲自上手搀着伊萨的手臂。

伊萨挣了一下，没挣开，跟他出来的索菲亚去马车上放斗篷了。卡梅伦看着有一些病态的瘦，但力气却不比他小，伊萨便又挣扎了一下，差点维持不住面上的礼貌。

卡梅伦才如梦初醒般放开了他。

“大人……大人，对不起……我只是太担心您了。”

卡梅伦的神情不像是假的，道歉的语气也无比真挚。

伊萨便站在原地回道；“没事。”

但他心中有点疑惑，算上之前，他是接触过卡梅伦的。在他看来，卡梅伦只是一个相较与其他贵族更有心计、也更加高高在上的一个人。

为什么……他今天看到的卡梅伦，眼神里流露着很容易被人察觉的狂躁和兴奋。

两人的对话刚结束，索菲亚就从马车那边回来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卡梅伦变回正常的样子，带着伊萨看了一圈开得艳丽的玫瑰。

走到玫瑰地旁边的小湖后，卡梅伦被人叫走了，但还有两个玫瑰园中的人跟在伊萨和索菲亚身后。

卡梅伦离开的时候，神情恭敬地告诉伊萨可以逛完玫瑰园的每一个角落，说明他没什么不可以观看的区域。

伊萨不想让玫瑰园的那两个仆人跟着他，便让他们都去忙自己的事情，但他们只听卡梅伦的吩咐，不愿意离开。

于是，伊萨要求他们带索菲亚去厨房，为他准备可口的点心和茶水。

两个仆人看了周围还在修剪玫瑰枯枝的人，权衡之后，还是将索菲亚带去了厨房。

伊萨便开始一个人在小路上走，他找到一块这些忙碌的人看不到的玫瑰花丛，掩着身体观察起玫瑰花。

他小时候见母亲种过这种玫瑰，这种玫瑰喜欢湿润的土壤，但对土质的要求不高。他母亲曾在小院子里种过一簇，玫瑰苗长得很快，也很茂盛，花的气味有点像放久的蜂蜜。

但是，这种玫瑰花的颜色不该这么鲜红，它原本的颜色更像是用水兑过的红色颜料，比现在这种红到灼眼的颜色透亮许多。

伊萨毕竟不是专门种植玫瑰的，他转念想想，觉得也有可能是自己认错了。

这里的玫瑰花确实长得很好，阳光晒下来，他抬头看着园中有序修剪玫瑰的人，忽然又想到了关于这个玫瑰园的传闻。

叔叔一家的行为导致他被赶出家门后，他为生计奔波，直到进入约翰大叔家的印染坊后，他才经常听到玫瑰园的事情。

约翰大叔提到过玫瑰园的养料。

每当他在染坊内熬制颜料不够认真时，约翰大叔都会用这个东西来吓他，但约翰大叔又不明说。

伊萨那时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而是在忙着完成他的“宏大计划”。倒是后来，他听黑市里的人讲过，布朗家的玫瑰园会用动物的尸体作为土壤肥料的来源，还有传闻说，他们也用过人的。

伊萨听到一半觉得有些惊悚，因为在到这个传闻的前一天，有个为印染坊送花的农民跟他聊天，农民说他的妹妹在玫瑰园里工作，半夜时经常听到空旷的玫瑰花丛中传来可怖的呼喊声。

那个送花的农民说，说不定是有幽灵在其中游荡。

伊萨想到这里，看了一眼被阳光照得愈加鲜艳的玫瑰花，忽然觉得有些诡异，左腿不自觉地往后移了一步。

只是，他的脚没踩到泥地上，而是踩上了一块柔软的东西。

他整个人蹲下去，将脚移开，露出了自己刚才踩到的东西。

一块发黄的白色布料，像是一些女仆们穿的裙子上才会有的布料。

布料还有一半被埋在泥土里，伊萨心中莫名出现了不安的情绪，他看看周围，发现了几根被丢在围墙边缘的半腐朽的木棍。

于是他选了一根看着比较坚固的木棍，对着埋藏那块布料的地方挖了下去。

那块地方的泥土好像被人刻意压实过，伊萨选的那根木棍只是看着坚固，但他才挖了几下，木棍的顶端就断裂了，而且木棍中部的位置也很脆，一用力握着，就掉落许多碎木屑。

他发现挖不下去，就又到围墙边拿了一根木棍。

这次的木棍比上一根好，他将埋着发黄布料的那块土地挖出了一个有些深的坑，但这块布料还没有全部挖出来。

伊萨已经感到不对劲了。

这块布料很完整，它不是像女仆裙子缝着的布料……

它就是女仆的裙子。

他依稀记得卡梅伦来到蒂沃庄园的那个晚上说过，卡梅伦要在今天送他一份礼物。

可是现在，他不想知道那份礼物是什么，他只想先带着索菲亚离开玫瑰园。趁卡梅伦还在被其他事情绊住脚步，他和索菲亚得尽快离开这里。

不然，他无法预想，他和索菲亚两个人会在这片生机盎然的玫瑰园里遇到什么。

“为什么不挖下去了，大人。”

阴冷的声音如同鬼魅一般附在伊萨脖子后面，伊萨手中的木棍“哐”一声落在地面。

他僵在了原地。

卡梅伦就站在伊萨身后，只是弯下了腰，他继续有些疯狂、有些得意地对着伊萨道：“大人，请您不要担心。我说过，这个玫瑰园的任何一个角落，您都可以参观。”

“您想知道这里的玫瑰花为什么开得这么好吗？只要继续往下挖就可以了。”

“男爵大人。”

伊萨出了一身冷汗，他抓起刚刚受到惊吓后松开的木棍，猛地站起来，往后移了几个身位，与卡梅伦拉开距离。

卡梅伦身上没带有任何东西，旁边也没跟着别人。

伊萨心中暗暗计算了一下，他觉得自己有逃脱的机会。

但看到卡梅伦依旧放松的表情时，他脸色一下子变得很差，“索菲亚……我的随从呢？”

“请不要这么紧张。”

卡梅伦站在原地，不慌不忙，继续说道：“大人，您还没看到我要送给您的礼物呢，看完礼物后，我会将您的随从还给您的。”

“带路。”

伊萨早就维持不住那副温和的表情，他将脸冷了下来，又将手中的木棍丢开，再次看向了卡梅伦。

面对伊萨的反应，卡梅伦像是发现了什么更惊喜的事情，这个时候竟然还装着对伊萨很恭敬的样子，将伊萨引到了另一个地方。

这个地方藏在茂盛的玫瑰丛后面，还被修建在玫瑰园里的简陋屋舍挡住，非常隐蔽。

怪不得刚才跟着卡梅伦看了那么久的玫瑰花，他都没发现。

不过，也有可能是参观的时候卡梅伦故意绕开了这一处地方。

卡梅伦将伊萨带到一个用玻璃建成的方形小屋外。

玻璃的制作工序繁琐，安米亚诺城中没有几个人会做玻璃，要用这么多玻璃造一个房子是件不简单的事情。布朗家拥有的财富远超他的想象。

“大人。”卡梅伦亲自到玻璃房前打开门，“请跟我进来。里面的东西就是我要送给您的礼物，我很期待看到您的反应。”

伊萨不在乎卡梅伦想卖什么关子，很干脆地跟着卡梅伦进了玻璃房内。

房间里很空，几乎没放什么东西。

房间正中央的地面上坐着一个人。

一个女仆。

她四肢摊开，摆在地面，表情放松，似乎只是在这里休息。

但她的脚踝是露出来的，脚踝的位置凹进去了一些，猩红的玫瑰自其中长出，花枝没有枯萎，大概是汲取到了不少营养。她的手臂上也有一道口子，创口处的血已经干了，或者说，她已经没有血可以流了。

她身边的地面上也种了一簇玫瑰，开得正盛。

伊萨的视觉被可怕地冲击着，他呼了一口气，忽然觉得胃里很难受，这股难受的感觉渐渐涌上喉咙。

他的视线突然开始模糊起来，眼前的场景出现重影。他找不到可以站稳的地方，然后身形摇晃了一瞬。

“大人，这就是我的礼物了。”

伊萨没忍住，弯腰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