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河北雪 第9章 第 9 章

周五早上运动会开幕式刚结束，几人就摸到操场后面老槐树下的阴凉地去了。

边时靠着树干坐下，速写本摊在膝头，笔尖在纸页上勾勒着远处跳高架的轮廓。

闻雪坐在她身侧的草地上，膝盖上铺着数学试卷，铅笔在草稿纸上演算的沙沙声。

李静抱着英语单词本低声默背，只有唐糖像只停不下来的雀儿，攥着加油棒在人群里钻来钻去。

“我说你们三个呀！”唐糖突然扑到边时面前，“开幕式都结束半小时了，不去看跳高决赛吗？隔壁班的男生能跳一米八呢！”

边时头也不抬，笔尖在画纸上跳动着：“不去。”

闻雪抬起眼，目光掠过唐糖身后涌动的人群：“你要是想去，我陪你。”

“得了吧闻大学霸”唐糖一屁股坐在草地上，“你俩一个画画一个刷题，简直是随河镇双璧——冰封壁和学霸壁！”

李静被逗得轻笑出声，合起单词本：“走吧唐糖，我陪你去看跳高，让她俩在这儿‘壁’一会儿。”

“还是小静静最好！”唐糖立刻跳起来，拽着李静往操场中央跑，“你看边时那副生人勿近的样子，简直比冰山还冷……”她的声音渐渐被广播里的加油稿淹没。

闻雪握着笔的手指顿了顿，目光落在边时被阳光晒得微卷的发梢上，阳光透过槐树叶隙在她发顶投下斑驳的光影，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珠，却浑然不觉。

闻雪从包里摸出纸巾，犹豫了下又放回原处，只是悄悄往边时那边挪了挪，用自己的影子替她挡住那一缕阳光。

广播里传来女子800米检录的通知，闻雪放下笔，轻轻扯了扯边时的衣袖。边时摘下一只耳机，耳廓被耳塞压出淡淡的红痕：“怎么了？”

“李静的项目快开始了，我们去看看吧。”

边时合上速写本，起身时顺手拍掉闻雪肩头的树叶。

800米起跑线旁，李静正在做热身运动，唐糖在一旁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看见边时和闻雪过来，立刻蹦跳着挥手：“这边这边！”

边时从帆布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李静：“加油。”又掏出一瓶可乐塞给唐糖。

“哇，看在可乐的份上，原谅你刚才不陪我了！”唐糖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气泡在喉咙里发出咕噜声。

边时没理她，拧开瓶盖喝了口水。

发令枪响后，李静随着人流冲出起跑线。

唐糖在跑道边跳着脚大喊加油，跑到第二圈时干脆跟着李静跑了半程，等李静以第三名冲过终点线时，她已经累得撑在闻雪肩膀上直喘气。

“慢点喘”，边时不经意伸手把唐糖的手臂从闻雪肩上拉开，“刚跑完别立刻站着，走两步。”

“哎哎边时你轻点！”唐糖被她拽得一个趔趄。

闻雪垂眸笑了笑，“看把你累的。”

李静接过闻雪递来的水，擦着汗说：“其实还能再快点，最后冲刺有点没跟上。”

边时看着她泛红的脸颊，从包里翻出湿纸巾：“先擦擦汗。”她的动作顿了顿。

目光越过李静的肩膀，看见李薇抱着双臂站在跑道旁，正和身边的两个女生低声说着什么，眼角的余光时不时瞟向这边，边时微微蹙眉。

下午的女子绑腿跑检录时，闻雪蹲在地上反复系着鞋带，手指把鞋带勒得死紧。

边时蹲下来，握住她的手腕：“紧张？”

闻雪猛地抬头：“没……就是怕拖你后腿。”

“跑不好也没关系。”边时松开她的手腕，伸手把她系好的鞋带重新解开，“别系这么紧，等会儿脚容易麻。”她的指尖蹭过闻雪脚踝，感觉到那截皮肤微微发烫。

闻雪下意识地想把脚往后缩，却被边时按住了脚踝。红丝带在两人腿间绕了两圈，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边时起身时，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雪松皂香，混着操场上被晒出的青草气息，像块含在嘴里的薄荷糖，凉丝丝地渗进心脾。

检录处的老师挥着小旗喊道：“女子绑腿跑组，准备进场！”

跑道上的白线被露水浸得发白，唐糖挥着加油棒跳脚大喊：“边时闻雪！加油加油！Gogogo！”李静站在她身边，紧张地攥着矿泉水瓶。

“先迈左腿，别慌。”边时低声说道

发令枪响的瞬间，两人冲出起跑线，“一二一二……”边时喊着节奏。

边时能感觉到闻雪的手臂紧贴着自己，每一步都踩在她喊出的节拍上。

跑到半程时，旁边一组选手突然向她们倒过来，边时猛地将闻雪往怀里一带，两人同时跨出一大步，险险避开摔倒的身影。

身后传来“扑通”的闷响，伴随着几声惊呼。

“别回头，继续跑！”边时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却依旧沉稳，“一二一二！”

闻雪点头，手臂挽得更紧了。

冲过终点线的瞬间，唐糖尖叫着扑过来，差点把两人撞倒：“第一名！你们是小组第一名！太厉害了吧！”

边时解开脚踝上的红丝带，两人喘着气对视一眼。阳光落在边时汗湿的额发上，几缕碎发黏在脸颊，鼻尖上也渗着细密的汗珠。

闻雪看着她，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笑声清脆如银铃，边时先是一愣，随即也跟着笑起来，李静递过湿纸巾，小声说：“快擦擦汗吧。”

边时接过纸巾擦着脸，余光却瞥见李薇黑着脸转身离开，跑道摔倒的那两个女生是早上跟在李薇身旁的。

边时的指腹在纸巾上碾出褶皱，目光重新落回闻雪泛红的脸颊上，只是垂落的睫毛将眼底那点冷意遮了个严实。

唐糖叉着腰，脸上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去，“今天必须庆祝！晚上去吃烧烤，我请客！”她看了闻雪一眼，生怕她拒绝，又赶紧补充道，“我转学来这么久还没请过大家吃饭呢，这顿必须给我面子，谁都不能缺席！”

闻雪捏着矿泉水瓶犹豫了下，边时却先开口：“那就谢谢小唐总了。”她知道唐糖的家境，也不跟她客气了，“正好我也想吃烤鸡翅了。”

烧烤摊在镇口的巷子里，折叠桌拼在一起，塑料凳子摆得整整齐齐。

唐糖一坐下就抢过菜单，哗啦啦点了十几样，又把菜单推给其他人：“你们再加点，不够我再点。”

“够了够了，”李静赶紧按住菜单，“我们四个吃不了这么多。”

边时看着菜单，忽然开口：“老板，来几瓶啤酒。”

唐糖立刻瞪大眼睛：“边时你满十八了吗？就喝酒？我们四个可只有闻雪和李静成年了！”

“话多。”边时挑眉，“你不喝就看着我们喝。”

“别别别！”唐糖忙不迭地摆手，“我喝我喝，我闭嘴还不行吗！”

闻雪看着她俩拌嘴，嘴角微微上扬。

老板娘端来烤好的肉串，油星在铁签上滋滋作响。唐糖忙着给大家倒啤酒，边时则把烤得焦香的鸡翅夹到闻雪盘子里。

“祝我们天天开心！”唐糖举起杯子。

“祝闻雪竞赛拿奖。”边时跟着举杯。

“祝我们明年都考上理想的大学。”闻雪轻声说，目光落在边时脸上。

“对，祝我们都能走出小镇！”李静补充道。

一杯酒下肚，唐糖咬了口烤鸡翅，含糊不清地问：“为什么都想走出小镇啊？我觉得这儿挺好的，有山有水……”

“等你在这儿待二十年就不觉得好了。”边时打断她，又往闻雪盘子里夹了块烤茄子，“尝尝这个，加了蒜蓉的。”

闻雪小口吃着茄子，听着唐糖和李静聊起大学想考的城市。唐糖说想考去京城看雪，李静说想考海城大学。

“边时，你呢？”唐糖转头问，“还回海城吗？”

边时放下筷子，拿起啤酒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我妈想让我出国，只要不在海城，去哪儿都行。”

出国……闻雪握着酒瓶的手指微微收紧，瓶壁上的水珠滴在手背上，凉丝丝的。

“闻雪你呢？”李静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你肯定要上京大吧？以你的成绩。”

闻雪低下头，用筷子戳着盘子里的烤土豆：“我……还不一定能考上。”

“你肯定可以的，”边时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加油。”

闻雪抬起头，迎上她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巷口的风带着烤串的香气吹过来，吹起她额前的碎发。

烧烤摊的烟火气渐渐散去，四人沿着青石板路往家走。

唐糖和李静走在前面，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运动会的糗事。边时和闻雪落在后面，谁都没有说话，只有脚步声在寂静的巷子里回响。

走到闻雪家巷口时，“我到了。”闻雪停下脚步，发尾被风吹得扫过边时手背。

边时“嗯”了一声，看着她家门口那盏昏黄的路灯，忽然开口：“竞赛加油，等你拿奖回来。”

闻雪的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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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