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知我意·何似糖霜美 第9章 第 9 章

“怎么会没有输赢？输了情分，输了时间，输了精力，输了对未来婚姻的期许。难道只有失去了钱财，才算是输吗？即使拿到了钱又怎么样？离婚官司嘛，输的东西比赢的物质更多。”

“你一个单身姑娘，怎么会喜欢打离婚官司呢！”唐叔并不是真的不解，只是没话找话。

谷蜜两手一摊：“好奇心太重，喜欢听故事呗。”

“那么多婚姻失败的案例，没对你的婚恋观产生消极的影响吗？会不会对未来的另一半失去信心？不会担心自己有恐婚的情绪吗？”

“怎么会？我对于我的未来家庭生活依然保持着美好的憧憬，我对于我的另一半有着无比清晰的目标。正是有了这些失败的例子，我才可以从中吸取教训，找寻到合理的方式去化解婚姻危机。放心吧，唐叔，虽然是纸上谈兵，但我不会让工作操控我的生活，影响我的情绪，左右我的思维。”

“看出来了，是完全左右不了，一点都不会影响，根本就不可能操控嘛。”唐叔的语气里带了一点讥讽。

谷蜜当场没有听出来，但是在临睡前复盘当天发生的一切，恍然唐叔与自己说话时语气带有的讽刺、那位女士咨询问题时的趾高气扬，还有电话那端的支支吾吾。一切都明了了，像是蒙在镜面上的雾气一点一点消散。谷蜜的反应弧虽慢，但是没有完全自我蒙蔽。

她猛地起身坐起来，脑袋有些晕乎乎的。床头柜上的收音机里传出“再见”的告别语，手机歪到了一边，屏幕发出刺眼的光，今天的小说只看到一半。这位叫雪糖的网文小作者，似是时间不充裕，发文的时间倒是很固定，可惜每次篇幅都不长，每节只有一千五百字。

但今天，谷蜜竟然没有伴着节目看完这一节。她走神了，整个大脑都在回想当天与自我悔恨之间徘徊。悔的是自己没有将语言组织能力发挥好，恨的是自己没有充分调动起智慧的大脑。

“不行！明天得好好发挥，绝对不能让自己的不好意思阻碍了自己的语言能力。嗯！就这么决定了！睡觉！”

做任何决定都要尽量避开静谧的夜晚。黑色不只是属于严肃的姿态，还会带有蒙骗性。魔术师最喜黑色的搭配，在快速的翻转与变化中，黑色绝对是最佳选择。

新一天的光辉将前一晚的夜色一点点吞并，谷蜜新的一天依然是前一天的翻版。

李何睿似是人间蒸发了一样，许不见其人影。唐叔说不用管他：“才几天而已，时间一到，自然就出现了。你不用想着他的事怎么样，等他来的时候，你可能又会感到讨厌。”电脑在运作、打印机在工作，唐叔手里的订书机发出“咔哒咔哒”地声音。

“我不担心他。一个成年男性，肯定有自己解决问题的方法。我只是担心他家三岁的小孩子。”谷蜜看着唐叔，不禁皱了眉，“唐叔，你怎么还冷笑起来了？”她这次可是认真地观察起对方的微表情，刚才看得真切，唐叔说话时明显带着冷冷的笑意。

“有吗？”唐叔用手掌在自己的脸上抹了一个圆，“没有吧！我笑起来就这样，没别的意思。”

谷蜜踱着步，说道：“我记得我有一个小学同学，六年级的时候才知道她是家里的第二个孩子，姐姐和弟弟跟爸爸姓，她跟妈妈姓。我知道之后，总觉得心里怪怪的，或许她在家里很快乐，但我觉得一定不是很幸福。”

唐叔随口问了三个字：“为什么？”他的办公桌上整齐地罗列着七八个文件夹，按着色彩的不同搭配着不同内容的A4纸，大部分是提早打印好的材料，标准的字体与行间距清清楚楚写着要处理的事。唐叔快速浏览着左右手中的白纸黑字，一张夹于这个文件夹，一张置于那个文件夹。

“你想啊，为什么只有自己不和爸爸姓，这是一种无可名状的感觉。我们上了初中，同校不同班。有一次在一个辅导班的门口看见了她，她去辅导班学习，还在那里吃晚饭。她说爸爸带着姐姐回老家去上学了，妈妈带着弟弟搬到了另一个区，她只有周末才会妈妈那儿，平时就在那个辅导班解决吃住问题。”

唐叔将左手里的几张纸暂时放下来，再将右手中的纸放在蓝色的文件夹中，这是新打印好的资料，带着适宜的温度和打印机的味道残留。

“子非鱼，你怎么就知道人家一定不幸福。成年人为了生活，总有迫不得已的时候。你是律师，不要想那么多，不要根据看到的画面进行自我揣测，不要乱给人提出建议。对方与你说心事，你要顺着对方的心，就算是错了，结果也与你无关。”唐叔手里的活利落非常，将每张纸的边边角角对齐好，才敢将夹子落下。

“我后来见过她。她说她的姐姐嫁到外地去了，弟弟回了老家发展。”

唐叔对谷蜜同学的事情发展没有任何兴趣，不再发表一字一句。谷蜜西装上衣口袋里发出嗡嗡响，是手机震动的声音。她取出手机打开来看，信息还在源源不断传递过来，不禁皱了眉，迅速黑屏装入口袋里。唐叔没有停下手里的装订工作，抬头注视着谷蜜，轻声道：“前两天中午来了一个女的，干什么的？”

谷蜜本是两手撑在唐叔的办公桌的边缘，身体微微前倾，看着唐叔手里的活计，这时将手挪移开，身体也板正起来，回道：“上次周六的公益活动，人家找上门来要免费的咨询。我不是心肠坏，只是越来越不喜欢这样占便宜的。我敷衍了她几句。”

唐叔撇了撇嘴，笑得不怀好意：“是不是那天在现场，压根儿就没认真听人家在说什么？怕人家看出自己的心不在焉，所以率先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

谷蜜被说中了心事，乜斜了眼睛：“哎呀，有些人贪得无厌，看着人家是免费的，一个劲儿地薅羊毛。”她说的是自己现场看到的。有的人逮着机会不停地发问，不管身后排队的人，更不理会律师难看的脸。

“那些公益活动，没几个人是真心参加。有求于人的，一定会趁此机会薅羊毛；没有事的，只不过是凑热闹，拿点儿小礼品；爱打听事儿的，站那一上午就当是听免费说书，自我消遣。但是对于我们，再不愿意也得去做，一是练你的专业知识，二是扩展你的人脉。你知道现在拉一个客户有多难，科技又发达，上网敲两个字，连诉状和答辩书都不需要我们亲自写。外行只看我们的费用有多高，个中滋味只有我们自己知道。”

谷蜜垂下头去，牙齿咬着下嘴唇。

“你要这样想，只要有一个人肯找上门来，哪怕是想占你便宜，只要这个人问的是法律相关的问题，你就赚了。”

谷蜜沉默不语，一味地玩弄着手指头，搓着干净的指甲。

“谷蜜，如果那位女客户再来的话，你就想办法接下她的事，哪怕超过了自己的知识范围，也不要放过送上门的机会。我先说好了，她的案子，全部由你自己说了算，我一点都不干涉。只要你不问我相关问题，我就完全不会过问。”

“如果不来呢？”

“你也不吃亏啊，反正不想被薅羊毛。”

谷蜜不想被薅羊毛，决意去找那个送“剪刀”的人。

“今天这么早关门啊？”谷蜜一把按住了正在锁玻璃大门的手，“殳鸽，问清楚那个大麻烦了吗？”天还大亮着，正是客流涌动的时候，店主却要关门走人。

殳鸽扫了谷蜜的手，又嬉皮笑脸地掀开了它，一边锁门一边接话：“哎呀，你就当帮帮忙嘛。”

谷蜜白了殳鸽一眼，两臂交叉抱在胸前：“我又不是慈善机构，她要是有需要的话，可以去找法律援助啊！”

殳鸽落了锁，一手拦住谷蜜的肩头推着她向前走。“你就当是做好事呗，朋友之间帮帮忙，也不是一件坏事嘛。”

谷蜜睨着殳鸽，回道：“我和她算是哪门子朋友？咱俩才是实打实的朋友关系，如果你有事，我肯定二话不说，就算你不想闹上法庭，我也会帮你闹起来。但是那个人算什么？我是需要她的帮助，但是临时演员还要得寸进尺吗？我也是付费的！”

殳鸽佯装不满，眼神却是闪闪硕硕，看街边的即景，就是不去看谷蜜：“谷蜜，你怎么还盼着我出事呢？我们可是朋友呀！青梅竹马的关系，你就这么不盼我的好啊？原来你是这样的人！我是明白了，如果有一天我落了难，你保准会落井下石。”

“我才不是那种人呢！我有礼貌，有风度，有气量，就算是极度不喜欢的人，我也不会落井下石，顶多就是做个旁观者，看看笑话看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