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知我意·何似糖霜美 第34章 第 34 章

庆幸的是自己的运气还算不错，没有在汤宇熠的课堂上掉链子，并且还将课程的总结环节也“抢”了去，动情地说了一段话。“无论我们所处在什么样的环境，所经历什么样的感情，以及自己现在的年龄，永远要坚持一条，那就是要学会爱自己！不要被庸碌的琐事所麻痹，要记得享受生活，拥抱时间赠与的每一份珍贵。不缺乏勇气，不摒弃希望。将经历的挫折视为生命的挑战，拥护自己的信念，专注自己的梦想，不忘记坚持的一切，在苦乐的轮转中体悟生活的本质。”

汤宇熠没有控制好的自己的面部表情，坐在教室最后排的角落座位上憋笑。他努力调整自己的五官，重重地叹了口气，依然没有忍住自己发笑的意图。他偷眼去看同学们的反应，有个男生也忍不住要笑，回转脸时与汤宇熠对了眼儿，两个人冲着彼此露了笑脸。旁边的同学注意到男生在偷笑，顺着他的眼神，撇过头回脸儿去看，也与汤宇熠对视笑了起来。这样的事，好像一定带有传染性，那一小片儿的人渐渐起了异样，变得心不在焉起来，发出嗤嗤的笑声。

阚涤并不在意那一片波澜，他的眼神落在第一排，正中间坐着时觅，故意扮了女学生来捧场，她专注阚涤的表现，对于他最后的总结给予了欣赏，不由自主地拍起了巴掌。这又带着一定的传染性，稀稀拉拉的鼓掌，变作了整齐地掌声。

这节课，好歹是结束了。

汤宇熠的情绪还没有完全从那憋笑的氛围中脱离出来，不敢正眼看阚涤，只好将眼神落在地上。“谢谢阚医生的精彩演说，真是自愧不如。课堂的把控，气氛的调整，值得我学习。”他不小心笑出了声，低着头发笑，肩膀因为笑而抖得厉害。

时觅瞧见汤宇熠的失控，忙看向阚涤：“我喜欢你最后说的那段话，虽然现在觉得的确有些煽情，但是在那个时刻，它是完全适宜的。我觉得我可以用作‘拿来主义’，把它放到我的节目中，作为开场白。你不会介意的，对吧？”她冲着阚涤眨了一下眼睛，娇俏地扯着他的手晃了晃。

阚涤知道时觅是随着汤宇熠的情绪而发笑，保全了两个大男人各自的脸面。

那番话并不是阚涤的自创，而是前一晚从雪糖的网文中化用的一段文字。那是男主人公在女主人公生日会上的一段祝词。“你要怀有开心的心境，你要保持快乐的状态，你要拥有健康的体魄。你要不被现实所羁绊，不被世俗所限制，不害怕未来的未来，不懊恼过去的过去，只要自信地度过一天又一天，接受不完美的自己，接受不顺心的事实，不后悔此生的任何一个阶段，好好地珍视自己，足矣！”

阚涤三番五次地向时觅推荐雪糖的网文，时觅从不表示接受，也不明确拒绝，一味地用笑来当作推诿的方式。阚涤见她有些油盐不进，便笑说博百家之长才能让自己的大脑更加丰富，不会在主持节目时词穷理屈。

“我为什么会‘理屈’？”时觅嗔笑，暗自翻了一个妩媚的白眼儿。

阚涤眼珠子转了好几转，笑了：“没想起来那个词该怎么说。”看着时觅傻乐。

时觅莞尔一笑：“我倒是可以接受语竭词穷的评价，但是词穷理屈，我是无论如何得三思且辩论一下的。”

这个时候，如果谷蜜身在现场，一定会乜斜时觅。当然了，不会是正大光明的冲着时觅翻白眼儿，一定是鬼鬼祟祟，惹人发笑的可怜样儿。

殳鸽回转身来，装作与谷蜜擦肩而过的样子，低声耳语：“太明显了啊，收敛着点儿！”不仅声音低，而且语速快。说完了，围着谷蜜转了一个圈，绕着在座的几个人，才落到自己的座位上。

谷蜜没听清，回头去看，又转头追随着殳鸽的小碎步，直到他坐定，才“啊”了一声。这是带着疑问的一声“啊”，引得阚涤疑惑地注视着她。时觅微笑地看着双颊涨红的谷蜜，像在看一只烧烤架上的螃蟹。

阚涤关切地加了一句：“怎么了？什么事情吓了一跳？”

时觅也附和着问道：“有什么值得惊讶的事吗？”

听起来，时觅的问句不太友好，但又挑不出什么差错。谷蜜斜着眼睛瞥了殳鸽，发觉殳鸽没在意，无法向他使眼色，只好咧嘴强笑：“没什么，就是——突然想笑了。”时觅紧盯着谷蜜不放，活像一只采蜜的蝴蝶，看得谷蜜心发毛。谷蜜觉得自己没发挥好，让时觅看了笑话，真真笑自己是“词穷理屈”了。

阚涤倒是真有问题：“对了，詹磊和陶翡，还和你有联络吗？”

谷蜜摇摇头：“自从去你那里之后，他们就没有来过了。我是有心问，但又怕人家烦，所以就这么放着了。他们在你那里还好吧？”大家都坐着，只有她是站着的，像是幼儿园的老师，站在小小的圈里给小朋友们讲故事。

阚涤耸了耸肩，没答话。

殳鸽抬起头左右看了看，强忍着自己有话要说的冲动，起身拖了一张椅子让谷蜜坐，又端起桌上的茶壶，起身去添茶。他是从汤宇熠那儿知道一点儿关于詹氏夫妇的事，是偶然遇见的。正巧与两人打了个照面，汤宇熠没有避讳殳鸽，确定两人离开之后，只说：“短暂分开一段时间，也不是什么坏事。距离产生美嘛，或许两年之后，心境发生改变，再看对方时，会多几分释然，几分体谅。人际关系里，宁愿错过，也不要难过。”

正常情况下，人剪掉的指甲要经过四十年左右才会完全降解，如果一片指甲飞溅，它将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呆上几十年。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如果被放置一段时间而不加以解决，结局也会如同剪掉的指甲一般，被冷置而后消失。

詹磊和陶翡终于采取了汤宇熠的建议。短暂的分开，好过长久的相处。相思总比相厌好！他们决定，各自带着自己的父母和一个孩子，统统搬出去。其实两人早已在同一屋檐下各自为政，如今，他们要各自为营。

人真是奇怪的生物。在某件事上无法达成一致的时候，会莫名恐慌，一旦找到一个理由，不管是不是对的，会莫名心安理得的接受了。

父母们对于这个决定，心内反而有一点解脱的快感，但在面上看到的是悲伤。日子过到现今这般地步，不怨天不尤人，只愿早日过了这难关。四位老人向自己的儿女征询意见，要不要办一场离别宴。两位当事人当即皱了眉：“离别宴？”又轻声嘟囔着，“做那些虚头巴脑的干什么？”在正式分开的前一天，兴冲冲地奔向了菜市场、奔进了厨房。

詹磊在厨房的灶前倒油起锅，陶翡在洗水台旁择菜清洁，这像极了婚后最初两三年的日常，二人的甜蜜有增无减，一面对多年相伴修成正果感到惊奇，一面对未来生活充满无限的憧憬。她对他，言语间毫不吝啬赞美之词；他对她，眼神里满是欣赏与宠爱。家中大小事务合力分担，相互配合打理得井井有条；工作上的事互相成就，极力要让对方在事业上无后顾之忧。两人时不时地相视而笑，仿佛在向对方承诺爱情的坚如磐石。

很快，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家里大小八口人，挤坐在一张长餐桌旁。平日里——当两个孩子确诊病情后，再没有像今天这般同坐吃饭。长久的疏离使得每个人都有些拘谨，孩子们也安静非常，乖巧地坐在大人堆儿里。

詹磊和陶翡相对而坐，抬着眼皮看向对方，又慌忙躲闪眼神。动摇了，真的！内心开始动摇！在四目相对时，他们觉得为了这一点小事而心生嫌隙实在是不值得。家，应是温暖的，而不是冰窟一般。他们有责任让老人和孩子回归到正常的生活。

说吧！将心里的不舍说出来，说不定一切就好了呢！

“那个……”

两人同声而语，四位老人忙看向对方的儿女。陶翡的脸瞬时滚烫起来，忙乱地拿起桌上的筷子，说道：“快吃吧，这几道菜是清淡的，那两个菜多加了点儿盐。”詹磊举着筷子的手哆嗦了一下，仿佛时间也跟着抖了几抖。在恍惚间看到了十八年前的陶翡，约会吃饭时，她会先浅尝每一道菜，细心甄别菜的咸淡；婚后做饭时，一桌子清单饭菜中必有一小碟重口菜开胃。

两人的筷子在半空中碰撞在一起，刹那间的停顿，慌忙闪开，同时将筷子置于桌上。詹磊其中一根筷子没稳住，从桌子上跳了下来，翻了几个弯儿落到了地上。他后向后仰着看了自己脚下，眼神逡巡了好几回都没有找到跌落的筷子。陶翡将一根筷子伸过来，悄声道：“落在了我这儿。”坐在一旁的儿子将筷子接住了，递给了身旁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