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之南 第4章 Chapter 4

“大家有什么想法不方便发在群里的，可以私下跟我沟通，但是每个人的成品还是统一传群里，公开透明，也方便整理。”

“那今天就先这样，辛苦大家了，早点休息。”

天色已经黑得像墨，有星子缀于其间，是春，晚风裹着海洋鼻息，轻吻过每个人的脸，一个平常的春夜。

经管院宿舍和其他几个学院不在一个校区，离教学楼更远些。此时已经不早了，沈嘉木跨上车，刚蹬了两步，听见身后似乎有阵奔跑的脚步声，他回头：原来是梁闻。

轻捏刹车，自行车歪歪扭扭蛇行了一小段距离，最终停了下来。沈嘉木一脚撑地，望住梁闻几个跨步后也停下来，对他笑了笑：“有事？”

梁闻拢了拢头发，回头望了一眼，其他人都走远了。

“其实没什么，就是刚刚那个，吴敛，”他顿了顿，“我想起来了，之前学工宣传本来准备直接用他的图的，结果有人提出全校竞选，最后选上我，他应该是早就对我不满。”

梁闻露出个抱歉的笑：“他估计是看我俩两节课都坐一块，以为我们关系很好，连坐你了，不好意思啊。”

沈嘉木眨眨眼：“没事的，我本来也没往心里去，而且这也不是你的问题。”

梁闻点了点头：“行，那你早点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谢谢。”

梁闻笑着对他挥了挥手：“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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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什么神人啊！”

“真是服了这种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小情侣！”

沈嘉木一回到宿舍，便听见寝室里一阵鸟语花香。老二生气地把耳机摔到桌上，靠着椅背做了两个深呼吸，转头冲他笑了笑：“老三，回来了啊。”

沈嘉木也笑：“对，下课为了小组作业忙了一会儿，回来晚了。”

大家都笑起来：“这么用功啊。”

老大起身搂住沈嘉木肩膀：“老三我跟你说，你刚刚不在，我们排到个小情侣，两个人不打团不做视野，净蹲在草丛里谈恋爱，真是服了！”

沈嘉木轻轻挣开老大的手，把包放下，坐下来，倚着靠背：“还打吗？我作业都做得差不多了，可以和你们一起。”

老二闻言立马捡起耳机戴回头上：“打！必须打。我今晚非把这分给上了！”

沈嘉木笑笑，小心地拿出一副头包式耳机，那是他高考完后的暑假做了整整三个月家教，攒了钱买下来的。

戴上耳机，插上线：“好了，开吧。”

游戏开始，沈嘉木却明确感觉自己今晚不在状态。脑海中先是浮现出梁闻镜头下那夜色中的树影，紧接着忍不住去想那个披肩发的男生，他是怎么端着相机的？他睁着哪一只眼？他是怎样看世界的？

沈嘉木爱好摄影，最开始只是因为想要记录生活，上了大学以后，有了人生中第一台相机、第一部电脑，也开始经常去看他人的优秀作品，心知提升审美的重要性。

他开始学习构图，学习色彩，学习光影，学习各种镜头语言，自觉有所成效。

而梁闻，他有一双很明亮的眼睛。沈嘉木想起教学楼下梁闻追上来的样子：发丝因为奔跑和晚风微微有些凌乱，唯笑眼里好似缀着晚星。

是这样一双眼睛，让沈嘉木忽然之间明白了那句，“摄影最重要的是取景器后的那双眼睛。”

回过神来，沈嘉木已经交出去三个人头，他自觉有些对不起室友，尤其是赶着要上分的老二，赶紧集中精力到对局中。

有惊无险，他们赢下了这局游戏。

“胜利”字样显示在屏幕上，沈嘉木舒了口气，摘下耳机，对室友们抱歉笑笑：“不好意思啊，今天有点累了。”

老二走过来拍拍他的肩，力气不小，又很亲热地搂着他：“没事儿老三，你累了先休息吧，我们也不打了，都早点睡！”

沈嘉木心不在焉地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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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嘉木躺在床上，静静数着自己心跳。都说“春眠不觉晓”，他却意外地有些睡不着。

与活跃的脑神经斗争了半天，沈嘉木终于还是打开了手机。微信的气泡图标右上角亮着一个小红点，谁会在这么晚给他发消息？

沈嘉木点开，是梁闻。那条消息进来的时候，他正在和室友打游戏。

他不禁有些忙乱，却又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

那条消息问他：“组长，咱们组的素材有什么要求吗？有点晚了，很不好意思打扰你。睡了的话，明天回复就行。”

沈嘉木当即回道：“切题就行，没什么要求，你自己发挥吧。”

发完，他又觉得不对劲：谁会在这么晚回复别人工作消息啊！好突兀。

他抓了抓头发，手机忽然“叮咚”一声响，室友们都睡了，沈嘉木赶紧手忙脚乱开了静音，确定没有扰谁清梦，方才查看消息。

梁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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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工作交接都很顺利，在那晚的对峙之后，组里一直很平静，此后的环节都少有分歧。

梁闻把素材照片发到群里之前，先私发给了沈嘉木过目。照片内容都是一些很平常的生活场景，譬如互相搀扶的两个人，一看就知道都很讨老师喜欢。

只有一张照片让沈嘉木印象格外深刻，是两棵彼此缠绕共同生长的树，很切题，也很唯美。

沈嘉木很喜欢这张照片。

他告诉梁闻“没问题”之后，又问了梁闻是在哪里拍到这两棵树的。梁闻说只是之前出去旅行时路过觉得有意思，就这样拍了下来，现在只记得是在一条公路旁，具体是哪没印象了。沈嘉木在屏幕后叹了口气，遗憾地回：“好可惜。”

下一节选修课，梁闻还坐在沈嘉木旁边。他笑盈盈递上一个信封，沈嘉木不明就里。

打开，里面正是一张明信片，背面印着那两棵相互缠绕的树的相片。

沈嘉木怔了一瞬，转而笑开：“谢谢。”

梁闻一手支着桌子托着脸，含一双笑眼：“不客气，”他顿了顿，“也不用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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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上台展示，沈嘉木都觉得自己心跳得好快。他很清楚，这绝对不是上台前的紧张：他虽然并不热衷于抛头露面，但从小能力优秀，没少当过焦点，这是头一次心跳得这么快。

那是什么呢？

他还没来得及想，教室里，掌声便响了起来。

只好先上台展示了。

站在台上，心跳反而慢慢平静下来。

沈嘉木环视台下一圈，大部分同学在做自己的事情，根本没有抬头，少数在看在听的，也都抱以友善的目光。反倒是他自己的组员，吴敛，双手抱胸，靠着椅背，审视地盯着他。

沈嘉木在心里皱了皱眉。

这个人让他不太舒服。

好在这点事情并没有影响沈嘉木的状态，他打开第一页PPT，平静地开始了展示。

沈嘉木在大学里更注重实习，很少参与学校的各种活动，因而他虽然成绩好，但也只是名字在专业内有名，大多数人对不上脸。

但沈嘉木其实也是个帅哥，挺拔、修长，不笑时给人几分距离感，笑起来又很温暖。

他不算爱笑，但在必要的时候，也能马上笑出来。

譬如现在，他面带微笑，口齿清晰，语速不疾不徐，肢体语言恰当，配合PPT认真而不失风趣地表达小组的观点。

渐渐的，抬头的人多起来。

他目光扫过梁闻，对方也笑着，眼中盛满赞赏，不知怎么，他耳朵竟有些热。

展示完毕，由老师带头，大家都鼓起掌来，吴敛撇撇嘴，也跟着众人一同鼓掌。

沈嘉木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只微笑着向台下欠了欠身。

回到座位，梁闻笑眯眯地在桌子底下给他比了个大拇指，沈嘉木被逗笑，也在桌下比了个“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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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做得不错，加上沈嘉木加分的展示汇报，这次小组作业，他们的得分很高，除了吴敛，大家都很开心。

还没下课，群里就有人提议下课后一起去吃顿宵夜，庆祝一下，大家都欣然同意，只有吴敛说：“我还有事，你们去玩吧，玩得开心。”

有个姑娘说：“要不要改天？找个大家都有空的时间。”

吴敛好一段时间没有回复，临近下课，才回了一句：“没事，不用管我。”

于是大家便也没再说什么，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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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课，一群人浩浩荡荡走在校园里，男生们走在前面，女生们走在后面，挨挨挤挤。姑娘们不知聊到了什么，忽而推推搡搡，笑着打成一团。

晴朗的春夜，吹着暖的风，每个人的脸颊都透着红。

到了烧烤店，年轻人们找了个露天的位子。

沈嘉木拉开椅子，一坐下来就下意识地寻找梁闻，他抬起头，仰起脸，正对上梁闻的眼睛。

原来对方也在看他吗，好巧。

沈嘉木笑起来，梁闻也勾起唇角。

他们对视几秒，梁闻眨了眨眼睛，随后拉开他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掀起一阵带着淡淡洗衣粉清香的风。

梁闻弯着眼睛，小幅度地向沈嘉木挥了挥手：“Hell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