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爸一直在挑衅少尊 第12章 鲛人泪

妄啸忍着腹部的疼痛，掩盖眼底的烦躁，只看着萧介庭那张魔魅无比的面容，卸掉了手中凝聚的灵力。

他当然不信萧介庭。

萧介庭此人满口谎言，趋炎附势，妄啸在他手上栽过跟头，自然知道他下做的秉性。但妄啸同样了解萧介庭。

百年前的三年相处，无法释怀的何止妄啸一人？

萧介庭是骗了他，但他同样记得，三年之中有过无数次萧介庭愿意为他去死的时候。是真是假，妄啸分辨不清，萧介庭就能算明白了？彼时他利用妄啸杀尽了对他的少主之位有威胁之人，早就该回萧家做他的少主，接管萧家。

而他却继续陪在妄啸身边过了两个寒暑，月白的鱼尾无数次在潭水中缠绕漆黑的龙尾，鳞片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伴蝉鸣月色，又是一夜好眠。

萧介庭是等到东窗事发，无法再瞒，才从妄啸身边被打的抱头鼠窜的。

对于萧介庭这样的天之骄子，一场对卑贱半兽的利用，值得其以身入局，得不偿失吗？

萧家被暴虐的妄啸毁灭大半，萧介庭仍然当上萧家家主，可萧家也从魔界三大家族中除名，只堪堪保住了万魔渊的族地。即便如此，妄啸隔三差五还要用阵法轰炸，提醒萧家人当年之事的恶缘，让萧家人怎能不对罪魁祸首咬牙切齿？

萧介庭这个家主，想来也知道当的并不容易。

想到这儿，妄啸幸灾乐祸地咧开嘴，学着萧介庭那样文邹邹地讲话：

“百年未见，萧家主也不改分毫，仍然这般口腹蜜剑，无耻之尤。如同百年前一样，今日你仍然畏死不战，只巧言令色，萧家只剩下断壁残垣，怎容得下你这无耻之徒做家主？”

萧介庭眼色沉了沉，却仍然笑得光风霁月：

“啸啸关心我？不用怕，萧家肯为我所用，自然因为...我把不听话的都杀了。”

妄啸愣了片刻，对萧介庭呲了呲牙。萧介庭浑然不惧，反而笑得越发疏朗，伸手握住妄啸的手指，哪怕被妄啸挠破了掌心也混不在意：

“啸啸想好了，可要跟我走？啸啸战力是无人能敌，我此刻打不过，但不代表我当真是个废物了。”

妄啸皱眉——他自然感受得到，萧介庭如今很强，和百年前那个需要他庇护的“半兽鲛人”今非昔比，方才和他打斗时未尽全力，没意思得很。若是两人竭尽全力生死之战，赢得不一定是妄啸，因为妄啸如今肚子里还种着个阴晴不定的魔种。

妄啸不想跟他多做纠缠是真，但此刻听到这话，又犹豫片刻，心里起了别的算计。

魔后派遣萧介庭伏杀仙界七殿下君武昭。仙界和魔界不同，仙尊有仙妃无数，殿下也有许多。但修者不一定能承接住神血传承，许多仙妃因此早亡，有些殿下即便生了下来，也不成人形，或者只如同寻常修者。

君武昭是仙界诸位殿下之中，少有的神血后裔，更是板上钉钉的仙界少尊。

妄啸对君后伏杀七殿下之事自然没有抵触，于他而言，人族本就没什么区别，无论是仙是魔，只是，若是七殿下死在魔界，那仙魔之战定会重启，魔后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惊岳就会走上战场，和魔后一同征战。

妄啸按住自己的小腹，抬眼看向萧介庭，突然笑道：

“好啊。我便与你同去。”

萧介庭那双湛蓝色的眼眸如同月轮一样明亮起来，一向巧言令色的他一时说不出话，只是满怀柔情地轻轻抱住了妄啸，在被妄啸甩开之后也不恼，扯着妄啸的手掐诀回到了萧家族地。

百年过后，万魔渊萧家早就重建，当年被妄啸力破的大阵也重新修复。

目之所及，没几个熟脸。

妄啸此刻知道了萧介庭所说的“杀光了”并非什么虚言，百年过去，他再次踏上萧家领土，即便满身都是魔龙的戾气，却没有一人胆敢抬头张望。

妄啸歪了歪头，作为一条魔龙，他见过憎恨、杀意、恐惧和愤怒，还没见过人族的恭顺。萧介庭时刻都在看他，到了此刻又笑，亲自将他引入一处生机勃勃的洞府。

“谁知啸啸惹下这么大祸，时间着实紧迫，我只能将我平时修炼的洞天福地给啸啸暂住，让啸啸好好恢复元气。你放心，整个萧家，无人胆敢置喙你我，更无须担忧消息传到外界去，惹来他人瞩目。啸啸在我这里是安全的。”

妄啸嫌憎他这副恶心吧啦的样子，甩开手走入洞府中悬空的、精美的府邸，故意化作黑龙原身，顷刻间挤破了一堆价值连城的摆件儿和法器，巨大的龙首搁在修炼用的魔晶床上，畸形的龙尾伸进灵气翻涌的灵池里泡着，掀起的灵液挥洒出来，把整个洞府弄得**。

妄啸闭上一只眼，另一只眼掀开一条缝，观察萧介庭的面色。若是发现这装模作样的伪君子露出半分怒色，便算是寻到了他的破绽，可得捧腹大笑一番。

可偏偏萧介庭一脸纵容，仿佛看不见眼前的一片狼藉，还吩咐府邸内的傀儡流水般送来天材地宝无数，就送到妄啸那巨大的龙首嘴边儿来。

妄啸瞧不到萧介庭的笑话，对着傀儡呲牙，尾巴一掀再次掀起灵池之水，浇了萧介庭一身，而后合上眼睛睡去了。

***

接下来几日，他腹中的魔种消停许多，好似彻底扎了根，不再企图挣脱这具不合常理的母体。

只是，妄啸被魔种吸食血肉的感觉却越来越强了。他是半兽，身体精血比寻常人族要足些，但即便如此，被洗了几日他仍有些吃不消，昏沉的时间越来越多。

魔后安排的行动之日迫近，他不想在萧介庭面前表现出异样，却已经做好准备要毁了萧介庭伏杀七殿下之事。为此他亦要日日筹备，动用不少灵力，使得腹部的异样更加难捱。

他身体的异样瞒得住旁人，却难瞒得住萧介庭。这些日子，能直接入口的天材地宝都会被萧介庭直接送到妄啸手边儿，在外能让无数大魔打破头的魔株，甚至一些极为罕有的仙界仙药，不要钱似的堆在一起。

妄啸对魔种之事早有计划，私下里也攒了许多家底，再加上绘阵所换的丹药，也是能撑一阵子的。他本不屑动萧介庭的那些天材地宝，可几日后，他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吞噬这些药物，阻止他体内的气血衰弱。

怀惊岳的时候，他在魔后的照管之下。他只记得魔种孕育不易，却不记得太多细节，只因魔后时时看护，比茫然又无知的魔龙自己更为尽心，任何不适哪怕妄啸没开口，魔后都会为他解决，让惊岳顺利降世。

而这次，自讨苦吃的魔龙却没这种运气，他不知道魔种吞噬他体内精血和生机的情况还会持续多久，只知自己必须寻找更多天材地宝补足亏空。

这日，妄啸醒来，竟才发现萧介庭坐于他的榻边，神色晦涩地看着他的腹部。妄啸下意识蜷缩起来，像一只护崽地母兽似的护住腹部，那可笑的姿态让他自己都愣住了。

萧介庭脸上迅速划过些什么，却最终只是露出个笑来。他对着妄啸摊开掌心，露出一颗流光溢彩的珠子。

鲛人泪。

“千年鲛人的鲛人泪，虽比不上萧家传承下来的八千年大鲛之泪，却保存尚好，其中修为还在，或可以让啸啸好受一些。”

妄啸伸手去够，拿到手里却迟疑了。

确实是鲛人泪。

先前说了，鲛人泪极为难得，不仅是因为鲛人在万年前已被灭族，更因为鲛人本就不泣泪，任何鲛人泪的来处都极为残忍。萧家祖上靠鲛人泪发家，扎根魔界已有万年，当时手中有再多鲛人泪，此刻也只剩寥寥了，至于萧家之外，更是查无此物。

这也是为什么萧介庭当初贵为萧家少主，却因为让萧家那颗八千年的鲛人泪认主，而被萧家半数子弟追杀。

无价至宝鲛人泪从妄啸指尖儿落下，滚落榻上，他收回手，蹙眉厌恶道：

“阴邪之物，有伤天和，只有你这种借靠外力的狗胆鼠辈会用，我不稀罕。”

“啸啸不愿使其认主，便罢了，其中千年修为，吸食后能帮你抵几月亏空，比带着药性的天材地宝更为无害。再加之......”

萧介庭伸手摸了摸妄啸冰凉的黑发：

“明日便是伏杀七殿下的好机会，事成之后，我会带着七殿下首级向尊后交差。你若同去，身上没有鲛人族幻术，怕是会被仙界之人察觉，坏了大事。”

妄啸低头盯着那颗鲛人泪，像个纠结的狸奴一样，手指微微蜷缩——萧介庭是对的，魔后的任务是伏杀七殿下不假，但是不能露出收尾，坏了魔后大计。他如今情况特殊，不能横行肆意，凭借阵法和他的法术固然可以隐藏一二，但在身负神血的七殿下面前，却未必管用。

鲛人族的幻术却是个例外。即便只是千年修为的鲛人，其幻术几乎可以在三界瞒天过海，有了这种幻术，哪怕魔尊亲临，他都有逃走的机会。

只是，萧介庭有这么好心？

妄啸心里嘀咕，也就这么问了出来。惹来萧介庭一阵低笑，一只火热的掌心落在他的头顶，揉了又揉：

“啸啸真不要？那我可取走了，啸啸不要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