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无月 第4章 NO.4

NO.4

谢亦本来觉得那局游戏赢不赢都是无所谓的。

但是他没有想到，其实只要遇炎一句话，他也还是会义无反顾的去赢下这场比赛。

因为他记得他说过，不管是在未来站到了赛场上他会拿冠军，就算是现在这一次小小的比赛，他也不会放弃。

因为那是他们毕生都想得到的荣誉。

那次省电竞赛过后，“双一”这个名称已经在金城传开了一半，甚至还没去上课的两个人的名字早就在景阳高院里传了一个遍。

就这样，两个少年一年四季都泡在网吧里，在无月街的这一年，他们似乎已经忘记了去年的那件事。

网吧里暖气升温，外面是白白皑雪，谢亦只随意套了一件黑色的加厚卫衣和白色长裤。

他此刻斜靠在网吧的门框上，犀利的目光半刻不曾从亦辞的后背上移开，银发少年背对着他蹲在网吧门口。

网吧的老板已经在前台看着他们这样在门口站了足足一个小时。

今天是周一，孩子们都上学去了，网吧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天天光顾，这令网吧老板百思不得其解。

老板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爷爷，听说是这几年在帮儿子看店。

老爷爷一边看着他们站了许久，又一边欲言又止的叹着气，老爷爷突然出声问：“你们两个小伙子不用上课吗？”

明明都看着年纪不大，却这么长时间不上学，小小年纪就天天打游戏，这种年纪就应该好好读书。

亦辞在门口听到老板的话，他从雪地上站起来，天空中飘落一片雪花落在他的肩头。

他走进网吧里，回道：“爷爷，我们下个星期才能回去上课。”

亦辞属于那种刚禁足后重新上学的学生，所以他什么时候去学校都是无所谓的，以至于陪着谢亦一年都泡在网吧里。

“这样啊。”爷爷叹了口气，声音带着老人特有的浓厚嗓音，“你们两个是在学校犯什么事啦？”

谢亦抽着烟盯着两人，银发少年低笑了一声，说：“也不是什么事，就惹了人，然后打架了就这样了。”

老爷爷眼睛微微弯起来，随即笑着说：“你们两个小娃娃一天天净不干正事。”

“爷爷您说错了，不是我。”亦辞指了指谢亦，“是他。”

谢亦转头看向了门口外面的雪花。

他把烟掐了扔进雪堆里，话里含着笑：“爷爷，我们就先不和您说了，我要和阿辞去里面打游戏了。”

“去吧去吧。”

网吧角落的两台电脑被人开了机，屏幕的灯光一下子就照亮了两个人的面容。

亦辞在电脑上扫描了自己的游戏帐号。

今天周一刚好小区榜结榜了，他登陆帐号进入了游戏页面，第一反应就是去看自己的小区榜。

他刚点开小区榜的界面，上面的排名显而易见。

只见金城一区的排名上显示着一行大大的银色排名。

他以百星传奇王者一百零八星占据了榜二，而那个一百零九星的自恋老六占据了他原本的榜一。

亦辞不悦的咬了咬牙，嗓音压抑着暴躁，他对旁边的人怒喝道：“谢亦，你他妈的是不是找死？老是秒我的榜？！”

没错，为什么都说谢亦是常年榜一，因为他绝大多数时候都是趁亦辞下线了他才会偷偷的冲榜。

而秒亦辞的榜都已经是家常便饭了，他知道亦辞不会说什么。

不然让他秒亦辞的榜，给他一百个胆他都不敢。

谢亦凑到他电脑屏幕面前看了一眼，只见上面的榜一是自己的游戏ID名。

他有些尴尬的干笑一声，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他跟我撞名了？”

“呵。”

亦辞冷冷地扯唇笑了一声。

他单手肘搭在电脑桌上撑着下颚，明亮的目光在电脑屏幕上面的排名向下移，仿佛在看一群蝼蚁：“金城的小区榜除了我们俩，还有人能比你牛逼？”

“……”

某位姓谢被这句话整的无语了，完全想不到接话的对策。

亦辞也不等他斟酌词汇，又问了下一句话：“你特喵的这是第几次秒老子的榜了？”

谢亦一听，还真的在仔细想着这个问题，随后他就懒洋洋地说：“额，这么久了我都记不清了。反正应该有好几个赛季了。”

亦辞：“……”

亦辞表示很无奈，他不知道自己是被气笑了还是颇为宠溺的笑了，忽而将话锋一转：“对了，包主任刚刚给我发了一条通知。”

他转头：“嗯？”

“包主任说你虽然休学但是不留级，因为去年的比赛戴罪立功了，所以不留级，但是处分还在。”

那人点了点头：“嗯。”

谢亦中途又想到了什么，复而又扭头问：“有说我是哪个班吗？”

“阳光班。”

末了，亦辞又笑了笑：“啧，和我一个班。”

阳光班在景阳高院算是尖子班了，里面打游戏厉害的不知凡几，若把那些人和他们两个放在一块，他们的地位仿佛如同似神明的存在。

再加上去年还夺得了全省大赛的冠军，要是在这种时候让他们插班进去，过个两年的职业选手位置就是他们。

基本上在景阳高院，每两年就会举办一次提拨大会，有自荐也有校领导强推的。

以至于两人这么久了也从来没被推举，正是因为他们家里的人都不同意，觉得打游戏没前途，也一直没让学校里的人推荐。

不过包利寒也称得上是说话算话的，谢亦目光直勾勾盯着屏幕，仿佛内心里在打着什么馊主意。

狼尾发少年漆黑的双眸直勾勾盯着电脑屏幕，他手里把玩着打火机，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

回想起那天站在教导处办公楼里的场景，他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他还在景阳？”

“嗯？”亦辞迷茫之间没听清，自然就想不起来他说的是谁，“谁？”

打火机在少年修长的指尖里来回打转，他的笑意变浅了几分，眼尾有些许从未有过的阴沉：“嗯，没谁。”

亦辞在电光石火间心领神会一般回想起来。

他笑了笑，说：“怎么？突然说起他，你不会想在返校的时候又逮着人家抽一顿？处分还想不想撤销了？”

“啧。”

谢亦轻啧了一声，没有回应他的话，仿佛是默认了亦辞说的一样。

傍晚，夜幕降临。

谢亦回到谢家时，他站在门口抽了一根烟，抽完烟后他才推开门走进去，刚一进门，迎面跑来一个小女孩。

女孩朝他伸出手，甜甜的喊他：“哥哥，你回来啦！”

谢亦弯下腰，伸出手将小姑娘轻轻抱了起来，他的唇凑在她的小脸上亲了一口，说：“哥哥回来了，小笙笙有没有想哥哥？”

“想的。”谢笙笙一双稚嫩的小手抱住少年的脖子，“笙笙可想哥哥啦，我还想小辞哥哥，哥哥你带我去找他好不好呀？”

“笙笙乖，现在太晚了，哥哥下次带你去他家玩。”

约莫七八岁的小姑娘一脸的沮丧，她垂下眸子，声音软乎乎的，有些失落：“好吧，哥哥，妈妈睡觉了，爸爸在等你吃饭。”

少年温柔一笑：“好。”

谢亦抱着谢笙笙来到客厅，只见谢老板坐在饭桌前已有许久，中年男人坐在椅子上翘着腿，手里拿着几张报纸在看，姿态娴熟。

谢向郜盯着报纸看，话却对着谢亦说：“臭小子，天天都这个点回来，你想成仙啊？”

少年放下怀里的小姑娘，说：“爸，你怎么还没睡啊？”

“你妈让我等你回来把饭吃了再睡。”男人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还不快滚过来吃饭？”

“得，谢老板别动怒，小爷现在就吃。”

谢亦坐到谢向郜的对面拿起勺子就准备捞一个馄饨送进嘴里，结果馄饨还没吃进嘴里就被谢笙笙的眼神看怔了。

没想到刚被他放下来的谢笙笙突然跑了过来，小姑娘站在那，咬着手指吐字：“哥哥，笙笙也想吃……”

“去去去，小屁孩一边玩儿去。”他跟护犊子似的护着面前的饭碗，“这是你妈妈特意留给我的。”

小姑娘眨巴着眼，可怜兮兮的：“哥哥……”

“滚——”

滚字的音调还没完全落地就被谢向郜的声音给打断了：“妹妹想吃，你就给她吃一个不就行了吗？反正你成天在外鬼混也没饿死。”

谢亦：“……”

那是洛仪睡觉前特意给谢亦下的馄饨，因为饭菜放太久怕谢向郜懒的重新热，她只好简单的煮了一碗馄饨放在桌上。

谢亦没回来之前，谢笙笙就一直惦记着这碗饺饨，待她终于等到谢亦回来了，为了吃这碗馄饨，她还特意在门口玄关处等他。

每回谢亦回来的时候，谢家的佣人都下班了。

只要谢亦一进门看到谢笙笙在等他，那么必定是因为有好吃的。

因此，从小就喜欢吃馄饨的谢亦怎么可能全给她吃？

他自然是乖乖的听谢老板的话，当即就捞了一个递到谢笙笙的嘴边，说：“就一个，多了不行。”

谢笙笙一口咬住勺子，把馄饨吃掉，然后甜甜笑开：“哥哥，好吃！”

“呵呵。”谢亦心如死灰的干笑一声，“好吃就行，赶紧睡你的觉去，别吵我吃饭了。”

“好。”谢笙笙拖着小脚丫，迈步走向谢向郜，她上去拉他的手臂，“爸爸，我们去睡觉吧，哥哥不喜欢别人看他吃饭。”

谢向郜立马缓慢的放下了报纸，起身将小姑娘抱了起来，说：“好，就听闺女的。”

“……”

谢亦傻眼的回头看向上楼的两人，嘴里的馄饨还没咽下肚子，他眨巴了两下眼睛。

他是真的服了。

心里骂了一声操。

而亦家这边，亦辞踏着月色回到亦家大宅里，刚上手推开门，只见门口站着几个等候他的佣人。

佣人们朝他轻轻鞠了一个躬，毕恭毕敬的喊他：“少爷，老先生在书房等你。”

“好，知道了。”

亦家的别墅很大，客厅也很宽敞，挂在顶上的吊灯照在客厅里特别的明亮，亦辞绕过客厅走到楼梯口。

他手扶上楼梯杆，提着步子上了楼。

少年来到靠左边一点的房门门口停住了脚步，他在门口站了几秒，而后抬手叩了两下书房的门。

里面的人传来一个声音：“进。”

少年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从书桌前站起身，他柱着拐杖走上前，笑脸相迎的，问他：“听你爸爸说，去年那场比赛你打赢了？”

他站在门口，规规矩矩的站着，乖巧又不失乖戾，道：“嗯。”

亦辞一直想打职业这件事，亦志凯是不同意的，所以当他听到亦辞去年参加了那场全国大赛之后，他回到亦宅对着亦辞大发雷霆。

亦老先生也是在近日才赶回来，他一直都特别欣赏亦辞打游戏的实力，所以对于亦辞的梦想这件事，他都是全力以赴的支持。

亦老先生亦诚言拄着拐杖转过身，背对着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亦诚言喟叹了一声：“唉，你也不要怪你爸爸，他年轻的时候也和你一样，一心想打职业。”

“爷爷，我知道。”

亦辞声调轻缓，眼里不含任何情绪。

他漆黑的双眸在昏暗的书房里显得很明亮，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证明着什么：“他怕我会步向他的后尘。但是爷爷，我不会。”

亦诚言回头看他，满眼的心疼：“阿辞……”

少年漆黑的眸光里映着几分细碎的光，他毫不畏惧道：“我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么我就不害怕坎坷，就算他想方设法断了我的路，我也不怕。”

他坚毅的说：“爷爷，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

哪怕一辈子都打不了职业，他也会用他的实力，用他的方式去告诉他，他可以做到他做不到的事情。

他也会得到亦志凯努力了一辈子都得不到的荣誉。

亦诚言看着小孙子的目光，他仿佛在他的身上看到了小时候的亦志凯。

那时，他也是这般坚定的告诉他，他不怕，他可以做到。

在后来的许多岁月里，每当亦辞一提到打职业的话题，亦志凯都大发雷霆，不是对着亦辞骂就是打。

亦辞也知道这是亦志凯的雷点。

但他就是要几次三番在他的面前想要证明给他看，让他清楚的看着他是如何站到世界的顶端。

让人仰幕他，敬佩他，让所有人都记得他。

亦诚言无奈般摇了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说：“好了，天色不早了，早点睡吧。下周就要回学校了吧。”

“嗯，爷爷也记得早点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