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秋天那年冬 第6章 小画家的心事

小吃街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各路小贩都在奋力吆喝着来吸引行人的注意。

林朝安斯文的小口小口吃着烤串，和旁边桌赤着上身膘肥体壮吹牛吹的不亦乐乎的一帮大老爷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显得他更乖了。

秦牧野觉得自己有罪，突然就后悔把这好学生拐出来跟他鬼混了，还是窗明几净书声琅琅的教室更适合他。

秦牧野拿起一串鸡翅塞进嘴里，嚼了嚼，外酥里嫩，唇齿留香，真好吃，瞬间就把自己有罪的事抛到脑后了。

林朝安也是一时脑热就跟着秦牧野翻墙跑出来了，跑出来之后他俩就不知道该去干什么了。

秦牧野秉着上了他这条贼船来者是客的态度把他拉到了小吃街请他吃夜宵。

林朝安刚开始并没有对这个看起来跟脏乱差都沾边的烧烤摊抱什么希望，但事实证明，秦牧野是很会吃的，这个烧烤摊确实还不错，一向对于吃食很挑剔的林朝安竟然很满意。

突然想起什么，秦牧野放下手中的竹签：“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林朝安面不改色说着胡话：“打小就喜欢，我的小爱好。”

秦牧野突然想起小时候做个饭都能被油烟味熏得躲老远的林朝安撇了撇嘴。

这些年没见，还真是长进了，嘴上功夫长进了不少。

等都吃饱了，俩人就沿着小吃街的街道往回溜达。

突然在一个小摊前，林朝安停住了脚步，摊主是个老爷爷，看着年纪很大了但手一点都不抖。

他用大勺舀起锅中的金黄糖浆，糖浆似水流般涓涓流淌在桌上放置的铁板上，看似毫无章法，实则纷乱的线条不一会就成了个形状，那是只蓄势待发的蝴蝶，下一秒好像就要振动翅膀，从那一方小铁板中脱离，翱翔天空。

在那小摊前停留的人很少，不一会那爷爷就注意到了面前的少年。

“怎么样，小伙子，喜欢？”老爷爷抬头，他的眉眼深凹，高挺的鼻梁笔直延伸到唇上，脸部轮廓分明，乍一看有让人不敢靠近的距离感，但唯独那双眼睛带着满满的笑意，让人不忍心不为他停留。

林朝安回了神，丝毫没有犹豫的点了点头。

“来，我教你做一个，不收钱。”那爷爷向林朝安招了招手。

林朝安也没害羞推拒，直接就坐到了爷爷旁边的小板凳上。

那爷爷是个很爽朗的人，他一边熬着糖浆一边跟林朝安话家常，当讲到这门手艺现如今已经没有年轻人愿意学的时候，眼中的光黯淡了下去。

但那也转瞬即逝，很快就恢复了笑眯眯的模样，开始手把手教林朝安画糖画。

秦牧野一回头，刚才还跟在他身后的某人早就没了踪影，他赶忙往回跑了几步，就看见了被人拐跑的林朝安。

这人还真是容易被拐啊，以后还真得看紧点。

秦牧野远远的看着林朝安专心致志的画糖画。

他的眼神很专注，那一瞬，周围的喧嚣和嘈杂从秦牧野的耳边尽数消失，小吃街的盏盏灯火也大都熄灭，只有一盏明亮的刺眼，那盏灯火下是林朝安全神贯注的面庞。

这个世界仿佛就剩下了他们俩人，林朝安总有种能让人心安的奇异力量，秦牧野心中仅剩的那点郁结也突然就不知不觉的消散了。

他突然想起他们俩很小的时候，那时的林朝安很喜欢画画，他跟他说他以后想当个画家。

“你为什么想当画家？”

“因为画画的时候我不用想那么多，糟心事好像画着画着也就都不见了。”稚嫩的童声在秦牧野的耳边不断回响。

小时的记忆随着时间的流逝早就模糊不清了，但他至今还记得林朝安那时的眼神，憧憬，又带着希望。

林朝安手很巧，不一会手中的糖浆就在钢板上定了型，那是一只小狗的侧影，小狗神采奕奕，尾巴高高的竖起，下一秒那大尾巴好像就要晃到面前人的脸上。

“你学过画画吗？”老爷子的声音醇厚，如陈年的佳酿般不知不觉便渗入了林朝安的心脾。

也许是周围的声音太过嘈杂，又或许是四处的灯光太过晃眼，林朝安突然就感觉自己好像有点醉了，竟对一个刚认识的老头吐露了心声：“学过。”

“我还想画。”

“可我好像没法再画下去了。”

简简单单的三句话，其中的苦楚却只有讲话的人自己明白。

说完，林朝安的鼻头甚至有些发酸，鼻尖的酸意让林朝安一下回了神。

他迅速的调整好自己的状态，转眼间，那个淡漠的少年就又出现在了老人的眼前。

老人历尽千帆，一辈子早就经历了太多的悲欢离合，也见过太多不如意的事和人。

等到你老了才发现年轻时候多少过不去的坎不过是沧海一粟，连大浪淘沙中的一颗沙都比它有份量多了。

他能清楚的听出身旁年轻人话语间的身不由己和无奈。

苍老有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年轻人，想做什么就大胆去做吧，别等自己老了的时候再后悔。”

老人的眼珠浑浊却带着看透世事的清明，林朝安的心头突然一紧，好像有什么东西就要从那牢笼中挣出。

老人拒绝了林朝安想要付给他的钱：“有人愿意来学一学这手艺就行了，这可比我赚钱开心多了。”

老人的质朴和纯良狠戳了下林朝安柔软的内心，林朝安想，这一次的偶遇也许他会记一辈子。

跟老人告了别，林朝安四处寻找秦牧野的身影，他的目光定在一处，随后就朝那方向跑了过去。

林朝安跑的面颊微红，他的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一个小狗糖画闯入了秦牧野的视线：“怎么样，好看吗？”

秦牧野点了点头。

“送你了。”林朝安将那小狗糖画往秦牧野手里一塞，自顾自地继续往前溜达了。

林朝安本意也只是想给秦牧野整个糖画哄他开心的，毕竟刚出学校的时候他能看出秦牧野的强颜欢笑。

秦牧野看着林朝安像哄小孩一样给他递糖瞬间有点哭笑不得，他有点舍不得吃，末了，还是伸出舌尖舔了舔，还挺甜。

那一晚夜色绚烂，比以往的都美丽。

傍晚，301寝室早早的熄了灯，许是今晚出去逛了一圈俩人都累了，他们早早的洗漱完便上了床。

秦牧野面对着墙的方向侧躺着，他的脑中不断回闪老人和林朝安之间的对话，这引的他久久不能入睡。

林朝安刚进门时的昏沉睡意在他躺上床的那一刻突然就烟消云散了，他凝视着黑暗，心中因为今天老人的话久久不能平息。

被秦牧野宝贝一样插在床头的糖画有点化了，糖浆滴落，在桌上凝结成霜。

第二天一早，秦牧野看着从小狗化成花猫的糖画欲哭无泪，扬言要和糖画同生死，共进退。

两人昨晚各怀心事都没有睡好，眼下都有些乌青，眼下泛着乌青一脸憔悴的秦牧野嘶哑着嗓子在那大喊大叫的时候还真挺有要一头撞死在床头柜上的意思。

林朝安揉了揉有些发涨的太阳穴，哄了秦牧野一嘴：“我以后再给你画行吗？”

秦黛玉立刻就不哭也不嚎了，立刻就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了，早上在食堂还多吃了一个包子。

反倒是哄人的林朝安被他早上闹得不行，直到走进教室耳边还都是秦牧野那撕心裂肺的喊叫。

看到秦牧野进来，李凌一下就围了上来，他看着最近从良的秦大少痛心疾首，抛弃了好兄弟这么多天，居然还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李凌又是冲着他们一顿咆哮，秦牧野被吐沫星子喷了一脸还没有什么动作，林朝安一记眼刀就让小胖子闭嘴老实了。

在秦牧野看智障一样的目光下李凌心有不甘的比了一番手语，秦牧野什么都没看懂，于是小胖子就放弃了，一脸被抛弃的小媳妇样两步三回头的回了座位。

周围终于重归了安静，林朝安倒头就趴在了桌子上补觉，堵住了正要凑上来讲话的秦牧野的嘴。

秦牧野看他这样也没再吱声老实学习去了。

一上午林朝安都趴在桌子上没精打采，搞得各科老师都往他这多瞅了好几眼，秦牧野自告奋勇的接住了老师的询问：“老师，林朝安同学身体有些不太舒服。”

之后老师们也就没再多问了。

直到中午，林朝安才终于清醒了起来，不速之客这时候又踩着点闪亮登场了。

A班的几个人趁着午休的功夫嘚嘚瑟瑟的跑到了高二七班的门口，他们扒着门往里看，没事还点评几句。

林柳柳看到那几个来找事的人当时就不愿意了，还没等她站起来开骂，后排的一人已经站了起来走到门口。

“谁搁这狗叫？”说完话，林朝安不顾那几个人黑成锅底的脸色，一把关上了门。

“砰”的一声，余音绕梁，不绝于耳。

林柳柳和一众人当时就傻了，只有秦牧野吊儿郎当的带头鼓了几下掌：“太棒了，我同桌。”

等听到他这声，其余人都从震惊中回过神，瞬间炸开了锅。

林朝安刚消停下来的太阳穴，又开始突突跳了，他拽了把秦牧野：“吃饭去。”

之后撇下一屋子闹腾的人和屁颠屁颠的秦牧野上食堂了。

他们来的时间有点晚，食堂也不剩什么好吃的菜了。

林朝安和秦牧野都随便要了个手抓饼坐在一边啃，啃着啃着秦牧野出了声：“周末哥带你出去玩啊？”

秦牧野眼里满是挑逗的意味。

“你对你的月考手拿把掐了？”林朝安面无波澜继续啃饼。

“劳逸结合，学霸。”秦牧野又开始在林朝安耳边磨人了。

林朝安最受不了秦牧野磨人了，没过多久就点了头。

不知道是不是林朝安中午那一嗓子吼碎了他的高冷人设，下午来问他题的人变多了，晚上放学后那更是络绎不绝，秦牧野突然有点不爽了。

他一把把林朝安拽出人群：“让我们林老师先吃饭啊。”

说罢就把他拽出了教室：“以后咱俩放学还是回宿舍学习吧。”

“宿舍又暖和，灯光又好，还有加湿器可以调节空气的湿度，最重要的是还有一个安静的学习氛围，简直绝了。”

林朝安没有不高兴，反倒偷偷笑了：“你把我藏那么严实干什么？”

秦牧野故作高深，一根手指抵在自己唇边：“嘘，你可是我提升成绩的秘密武器，更何况，我还花钱了呢。”

林朝安嘴边的笑意更深了。

夜色这边刚将少年的小心思掩盖，那边的小欢喜就张牙舞爪的露出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