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秋天那年冬 第3章 咸蛋超人和蜡笔小新

秦牧野迈着四方步慢悠悠的晃进了教室，活像一个去公园遛弯的老大爷。

他的伤还未痊愈，厚厚的纱布将他的手裹成了一只严丝合缝的粽子。

等候许久的李凌一见这人就跟狗见到食儿一样扑了上来。

“哥，你没事吧。”

李凌早就听说了昨天酒吧里发生的事情，之后他就对昨天自己把手机丢了的事追悔莫及。

看到秦牧野左手手臂上的伤，当即就认为这是秦牧野为自己受的伤，眼泪汪汪的轻扶着秦牧野往班级里走，活像担心相公安危的可怜小娘子。

秦牧野嫌弃的甩开了李凌的小胖手，抬眼就看到了某位坐在位子上风雨不动安如山的“正宫”。

正宫娘娘宽宏大度，不光对于相公身边出现的小娘子毫不在意，还对相公为他受的伤毫无反应。

秦牧野的舌头顶了下上牙膛，有点不爽，敢情他这血白流了。

察觉到身旁人坐下，林朝安终于有了点反应，他掏出了一张补课计划表撇在了秦牧野桌子上。

作为乙方的他很明显对于自己的身份认知及其不明确，可作为甲方的秦牧野早就习惯了他这态度。

他没有任何不悦，反而拿起表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林朝安的字很好看就是跟他这人的外表截然不同，他的字没有小桥流水的清雅灵秀，只有气吞山河的遒劲有力，当然，用秦牧野的话来说就是这人可太狂了，写的字真飘。

“你这字写的还跟以前一样啊，毫无进步，都不值得一看。”

林朝安睨了一眼一天不找事就一天不得劲的某人开了口：“那也比秦大少狗爬一样的字好看太多了。”

秦牧野一点没生气，这会才想起自己作为甲方的姿态来：“乙方，注意你的态度，现在我可是你的金主。”

林朝安不想理他了。

“我让你带的上学期期末卷子呢？”

秦牧野突然就有点心虚了，但他还是强装出了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把期末卷子一股脑地塞到了林朝安手里。

“那个，我困了，先补一觉。”说罢，秦牧野还应景的打了个哈欠，快速的趴下了。

秦牧野突然觉得时间一下子被拉长了，怎么过的一下子这么慢。

30秒

一分钟

两分钟

林朝安一直没吱声，秦牧野有点装不下去了，所幸悄悄抬头透过双臂间的缝隙偷偷观察林朝安，刚露出半只眼睛，就对上了林朝安冰冷的视线。

林朝安周身的气压低的出奇：“你还有脸睡，答题卡我踩一脚都比你得的分多，滚起来，给我学习。”

秦牧野瞬间不服了：“那你试......”后半句话被林朝安一记眼刀硬生生杀回了肚子里。

天不怕地不怕敢跟他家老爷子叫嚣的秦牧野立即就老实了，一溜烟爬起来，拿起英语书开始背单词。

背了一半才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要怕林朝安，刚想说两句什么，又对上林朝安幽幽的视线，他感觉后背直发凉，低头乖乖的继续背单词去了。

前排听清了一切的两人下巴都差点掉地上，他们不敢回头，只是偷偷的咬耳朵感慨流言蜚语果然不可信。

学校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转眼间一天就到了头。

秦牧野苦着一张脸趴在了桌子上，他的两只手耷拉在身侧微微晃着：“不行了，学不动了，你再瞪我我也学不动了。”

林朝安眼中的笑意一闪而过，马上，他又变成了那副惯常的冷淡模样。

“哎呦，班长来了。”秦牧野叫的有气无力。

班长是个温文尔雅的小眼镜，名叫邵林，总是一副慢吞吞的温声细语模样，好像就没见过他跟谁生气。

邵林走到林朝安桌前轻叩桌面，面带微笑：“林朝安，我来拿你的住宿申请表。”

听到这话，秦牧野一愣，其实一中的宿舍还是很不错的，两人一间的宿舍还带阳□□立卫浴，这条件让多少高中甚至大学都望尘莫及。

但是秦牧野愣是走读走到了高二也没有一点想住宿的样子，他不太喜欢和不熟悉的人一起住，他记得林朝安好像也是来着。

林朝安把申请表递给邵林，目光投向趴在桌上一动不动的某人。

“行了，别搁那装死了，跟我起来去书店一趟，买点练习册。”

秦牧野早上的意气风发经过一天的摧残早就荡然无存了，这会还被林朝安要住宿的事整的满头问号，他抓上书包行尸走肉般跟上了林朝安的步伐。

看着他俩离开的背影，学习委员林柳柳眼冒红心，娃娃脸上满是向往和憧憬：“班长，男女可以混宿吗，让我跟林朝安同学一间吧。”

邵林看着林柳柳犯花痴的样忍俊不禁，抬手敲了敲林柳柳的脑袋：“这脑子里都想的些什么。”

说完，邵林拿着申请表走了，林柳柳摸着头上被敲的地方突然就愣了神，等反应过来，一抹可疑的潮红漫上小姑娘的脸庞。

她追着邵林的背影，大声喊道：“你你你你你你，不要随便打女生的头好吧。”

小城的书店本身就没几家，离学校近的统共也就那么一家，进了书店就发现里面的人都挺眼熟。

一路上不少小姑娘都被并排走的这俩帅哥吸引着目光，趁着林朝安给他选书的功夫，秦牧野站在一旁，懒懒的靠在一个架子上。

他低头划拉着手机，突然想到他还没有林朝安微信呢，他正琢磨着等会怎么开口要微信的时候，一个人在几个小姑娘的推推搡搡中走向了他。

小姑娘面红耳赤，说话都有点不太利索：“那个，帅哥。”

秦牧野回神，正对上一双略带躲闪的杏眼。

“能加个微信吗？”小姑娘似是终于鼓起了勇气，终于直视上了秦牧野的双眼。

林朝安一回头见到的就是这一幕，面红耳赤的小姑娘举着手机，而秦牧野嘴角轻轻勾着，眼中温柔，低头凑到女生耳旁说了些什么。

女生的眼中闪过一抹失望的神色，但不影响她因为秦牧野的突然靠近脸上的潮红直直蔓延到了脖子根。

林朝安收回视线，眼中闪过一丝落寞，趁他失神的功夫，他的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搁这呆着干什么呢？”秦牧野的声音传来，还带着点笑意。

林朝安抬头：“怎么了，耽误你跟小姑娘打情骂俏了？”

秦牧野有点懵，这人怎么就一会的工夫说话又开始夹枪带炮的了。

林朝安说完就转身往柜台走了，秦牧野烦躁的抓了把头发，跟着去结账了。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林朝安凝了凝神，懊恼自己过激的反应。

结完账出了书店，他们都没说话，直到走到了公交车站，林朝安停住脚步：“我就在这等车了。”

没等到秦牧野的回答，他转身往车站方向走去。没走几步，手腕被人抓住。

“走吧，我请你吃饭，家里没人做饭吧。”林朝安家的情况他其实多少知道点，当初林朝安一声不吭地走了其实他真挺生气的。

但当他再次遇到林朝安的时候，脑中预想的大声质问和老死不相往来的场面都没有发生，反而他觉得很庆幸，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觉得气他是一点都生不起来了，反倒是失而复得的小雀跃占了上风。

手腕处传来的温暖让林朝安一愣，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拉着往学校的后巷走去。

秦牧野带他去了一家馄饨店，馄饨店很小，装潢简单，店内摆放着木制桌椅，这家店好像开了很多年的样子，陈旧的桌椅上都布满着大大小小的划痕。

老板是个慈祥的中年女人，那双眼睛里总是带着温柔的笑意，秦牧野像是这里的常客了，招呼了声老板熟练的点完单后就把菜单推到了林朝安面前：“吃什么，自己点。”

林朝安看了会菜单也没看出来个所以然来，索性把菜单一推，向老板娘微笑：“我要跟他一样的就行。”

林朝安平时都是一副惯常的冷淡模样，但微笑时截然不同，那双桃花眼会弯成月牙形状，脸颊上还带着两个甜甜的小酒窝，乖乖一笑面向老板，那叫一个春风和煦。

老板差点就老脸一红了，急忙拿走菜单上后厨下馄饨去了。

秦牧野看着装乖的某人，心里刚升腾起来的一点烦躁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他很久没见过林朝安笑了，以前他怎么没发现林朝安笑起来原来这么甜。

馄饨很快就上来了，白润饱满的馄饨很大一个，汤上的葱花挤走了浮动的油花，蒸腾的雾气瞬间薰了林朝安一脸，林朝安用汤匙舀起一个放到嘴里，汁水四溢，肉香十足，很好吃。

吃到一半，馄饨已经没有那么烫了，横亘在他俩之间的雾气也都散开了一些。

林朝安先开了口：“那个，你刚才跟那女生说什么了？”他竭力维持着漫不经心的模样，像是朋友之间不经意的聊起无关紧要的小事。

秦牧野突然嘴角一勾，眼中带着挑衅：“一问一答，还记得怎么玩吗？”

那是他和林朝安小时候玩的游戏，规则和名字一样，一问一答，你问几个，我问几个，问几个答几个，随时可以叫停，但问出的问题一定要有答案，答不上来的人必须答应对方一个要求，当然答案都要是真实的。

林朝安面不改色：“可以。”

“我跟她说我还没成年，我妈不让我早恋。”

林朝安笑了，心里刚才叫嚣的格外厉害的小人好像也松了口气，他嘴角轻勾，这倒是像秦牧野吊儿郎当的作风。

“你为什么住宿？”秦牧野挑起一边眉。

“学校宿舍便宜，省钱。”林朝安丝毫不慌。

“你为什么来鹤城？”林朝安神色一凛。

“跟我爹吵了一架，被流放了。”秦牧野拿起汤匙在碗里追着剩下的几个馄饨。

“为什么吵架？”林朝安立马接到。

秦牧野没上当：“老板，这是另外的价钱了。”

没套出话的林朝安也没恼，抬手示意继续。

“三年前到底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跑了？”汤匙被放下，和瓷碗磕碰出清脆的声响。

林朝安突然攥紧了手，直到掌心传来阵阵刺痛他才微微回过神，他抬手做出一个制止的动作，释然一笑：“我输了。”

秦牧野对于林朝安的反应并不意外，林朝安当初既然能一声不吭的跑，那他一定有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的秘密。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以为林朝安可能早就放下了，看来并没有，秦牧野没有继续追问，但等到他想告诉他的时候，他一定会耐心的倾听。

秦牧野掏出手机：“把你微信号给我。”

林朝安一愣，他以为以秦牧野的性子会一直追问下去，他甚至想到了一会不欢而散的场景，但秦牧野并没问下去，几年过去了，秦牧野显然也成长了许多。

加上微信后，秦牧野看着林朝安还是默认初始状态的头像发愁，对着一串代码的昵称眉毛都拧成了一团：“不是，你这不会是刚注册的吧。”

林朝安对着昵称为天下第一帅的咸蛋超人自拍头像哭笑不得，头像上一只小小的咸蛋超人叉着腿，一手比耶，一手拿手机自拍，旁边还闪着一颗臭屁的小星星。

“这样吧，我这还有几张图片，你选选换上吧。”秦牧野满脸发愁，点了几张相册的库存给林朝安发过去了。

一张拿着咸蛋超人气球的绿色Q版恐龙，一张带着咸蛋超人面具的蜡笔小新比耶照，还有一张半脸咸蛋超人面具的猪猪侠。

剩下的几**朝安都没看下去，反正都跟咸蛋超人脱不了干系，懒的自己找头像的林大少不情愿的换上了蜡笔小新头像，强烈拒绝了秦牧野赐给他的“天下第二帅”微信名，将那串代码改成了L这个字母。

临出门还接受着秦牧野对他的冷嘲热讽：“这微信名，简直毫无情趣，可惜了我的咸蛋超人蜡笔小新。”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傍晚的城市褪去了白日的喧嚣，只剩下路灯落下的点点星光。

秦牧野在小洋楼里奋笔疾书，嘴上还叹着学习的苦。

林朝安在出租屋里全神贯注，复习着今日所学的内容。

指针不知不觉就走到了0点的位置，林朝安放下手中的笔，刚要去洗漱，手机就嗡的响了一声。

点开列表第一位的咸蛋超人，一张自拍照映入眼帘，画面上拿着一本练习册的少年笑的一脸阳光灿烂，当然是要忽略掉他那困到几乎睁不开的眼睛。

天下第一帅：完成任务。

天下第一帅：小兔撒花jpg

L：行了，早点睡吧。

天下第一帅：小兔晚安jpg

秦牧野没继续发下去，脑袋一歪，直接趴在书桌上睡了过去。

林朝安看着可爱小兔关灯上床进入梦乡的表情包笑了，这男的怎么会用这么可爱的表情包。

夜深了，整栋楼的最后一盏光亮消失，各怀心事的人都不约而同地一起进入了梦想，一夜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