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秋天那年冬 第14章 过时的板砖

在雨里疯玩一夜后，高二七班和A班的人在第二天上学时都不约而同地脸带口罩，手捧保温杯加外穿夹棉外套，每个人都苍白着个小脸，打着喷嚏，流着鼻涕就病怏怏的来上了学。

这已经是A班班主任早上第三回来找小李老头告状了。

戴眼镜的瘦小女人生起气来并不比五大三粗的汉子差多少，小小的身躯斗鸡似的一步步逼近小李老头，干巴的手指一戳一戳的直往小李老头眼前钻，唾沫星子不停的飞溅到小李老头的镜片上模糊了他的视线。

“你看看，你看看，我班那些人蔫巴的样儿，那那那那那都是学校和家里的宝啊，我这我这，大早上好几个家长给我打电话了都......”

A班班主任气的浑身颤抖，小李老头贴心的为她递上一杯水：“那啥，哪个孩子还不是家长的宝了，再说了，昨晚你班孩子要是不愿意淋雨，我班孩子还能强迫他们不成。”

A班班主任的嘴喝着水倒不出空来，眼睛狠狠剜了一眼面前打太极的小老头，气的那叫一个七窍生烟，如果愤怒可以具象化的话，小李老头觉得这人的脑瓜顶上绝对冒的是滚滚黑烟，呛嗓子的那种。

等A班班主任愤愤的离开办公室，小李老头默默摘下眼镜用纸擦了擦，叹了口气，随后拿起教案去找他那帮不省心的学生了。

一到班级门口，擤鼻涕，打喷嚏，咳嗽的声音不绝于耳，小李老头瞬间刹住脚步，确认了一遍班牌，光听这声，还以为这是什么防疫第一线的重灾区呢。

小李老头颤颤巍巍的站到讲台上，看着底下个个面色苍白，如行尸走肉般的同学们，火气也噌的一下就烧了起来：“你们，你们，哎，我说你们什么好呢，那身体是自己的，就不能珍惜点吗？”

突然有个人咳嗽了一声，接着，他周围的一片人都跟着咳了起来，最后，小李老头在这些大病菌团子面前摸出了讲台抽屉里的口罩，戴上之后闭嘴了。

眼看着止住了婆婆妈妈班主任的唠叨，底下的声响也都渐渐消停了，始作俑者秦牧野神色恹恹的，他把刚接完热水的保温杯往林朝安面前一推：“喝点热乎的吧，你早上都没怎么吃饭。”

林朝安无力的拿过保温杯，摘下口罩喝了一口热水，差点没吐出来，他感觉自己嘴唇上马上就能被烫出来个大泡了。

“你是想烫死我吗，还有，我早上是因为谁没吃饭啊？”林朝安面上笑眯眯的，但秦牧野总觉得那笑容里暗藏杀机。

早上秦牧野和林朝安一起去食堂吃饭，早餐刚摆上桌，秦牧野就没忍住打了个大喷嚏，林朝安看着自己面前荡起涟漪的豆浆瞬间就吃不下去了，秦牧野忙想再去买一份，但时间不赶趟了，索性林朝安就没吃。

想起自己早上干的那些缺德事，秦牧野掩饰性的咳了几声，之后就又去给林朝安倒水了。

林朝安看着秦牧野慌乱跑远的背影笑了笑，笑罢，就继续写自己手头的卷子了。

一上午过去，高二七班萎靡的全体同学慢慢恢复了活力，李凌隔老远就开始喊秦牧野了：“野哥，你中午吃啥啊？”

秦牧野的椅子只有一根腿着地，他慢悠悠的晃着椅子一点都不担心失去平衡摔下来：“不知道呢，我们林大少想吃什么啊。”

林朝安看着活像表演杂技的秦牧野，一脚就踹向了那跟独立在地上的椅子腿。

秦牧野立刻反应过来，在林朝安脚要碰到椅子的前一瞬老实的放下了椅子，眼看没偷袭成功，林朝安看了一眼得意洋洋地秦牧野心里极其不爽：“不知道吃什么。”

林柳柳听到这些人说话立马就接上了茬：“门口新开了一家面馆超好吃，去吃不？”

高铭立刻举手表示赞同：“我去我去。”

秦牧野其实一顿三餐老吃食堂吃的也有点腻了，他征询的看了一眼旁边的林朝安，

林朝安微笑，一脚踩上了秦牧野的脚，秦牧野瞬时疼的呲牙咧嘴，看着秦牧野白球鞋上的黑色大鞋印，偷袭成功的林朝安很满意，声音轻快道：“我也去。”

于是中午一行六个人就浩浩汤汤的出了校门。

邵林和林柳柳走在最后，时不时的偷偷交头接耳几句。

林朝安和秦牧野走在中间假装看不见后面两人的小动作。

李凌和高铭走在最前面，李凌踮起脚勾住高铭的肩膀，看着愁眉苦脸的高铭语重心长的安慰道：“人家杨宛兮不来可能是真有事呢，再说了，哥跟你说，你这喜欢人家也有点太明显了，你得矜持...”

转眼就进了面馆，面馆刚开没多久，店里的人还不算多，店主是一对恩爱的小两口，俩人有个初二的孩子。

虽说面馆没开多久，但林柳柳已经是这里的老顾客了，她熟练的招呼老板娘点单，老板娘热情的给他们介绍店里的招牌面，等几个人都点完面后，老板娘就去后厨做面了。

不一会，一个黑瘦黑瘦的小孩满身是伤的就进来了，林柳柳指了指那孩子：“这孩子就是老板家的，我老听老板娘管他叫什么墩墩，可能是小名吧，可不叫人省心了，天天打架逃学的，谁都管不住他。”

老板娘出来送面，一看到满身是伤的墩墩顿时就心疼的不得了，她对这孩子是又心疼又生气，赶紧招呼着小孩去后面擦药了。

小孩脸上还带着刚打完架未消的戾气，看到直瞅着他的秦牧野还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呦，小孩还挺有脾气。”秦牧野笑了笑。

面很快就上来了，油泼面香气四溢，宽面条筋道顺滑，蒜末在滚烫的油中变得金黄焦香，辣椒粉被油气一烘呛得秦牧野直咳嗽。

林朝安点了一碗清汤小面，细面条规规整整的沉在碗底，清透的汤上飘着几片葱花，林朝安趁热吸溜了一口，不是想象中的寡淡无味，反而还原了最原本的面香，连一向挑剔的林朝安都多吃了几口。

秦牧野其实本身就是个不太能吃辣的人，再加上感冒，吃个油泼面差点没把眼泪咳出来，连老板娘都看不下去送了他一瓶饮料喝。

秦牧野咳的脸红脖子粗，他一边剧烈喘气，一边连忙推脱，沙哑的声音从嗓子眼里挤出来：“那不行那不行，得给你钱。”

说完就又陷入更猛烈的一波咳嗽，林朝安看着旁边咳的厉害的秦牧野，瞬间就想往他脑袋上套个塑料袋，他示意秦牧野去一边安心咳嗽，转手就温柔的看向一脸担忧的老板娘替秦牧野垫付了饮料的钱。

邵林看着躲到角落咳得脸都要紫了的秦牧野，贴心的开口道：“要不要打个120。”

桌上顿时哄笑一片，角落里可怜的秦牧野一脸幽怨。

他们在外面吃饭吃的岁月静好，却没料想到学校里的鸡飞狗跳。

李凌掏出疯狂震动的手机打开一看，瞬间靠了一声笔直的站了起来：“教导主任去班级翻书包查手机了。”

林柳柳看着众人都摆在桌上的手机：“你慌什么，你不是带出来了吗？”

李凌反应过来，长舒了口气，如释重负的坐了下来。

刚缓过来要坐下的秦牧野，面上表情如遭雷劈：“我靠，我手机忘带了。”

餐桌一时静谧无声，之后秦牧野拔腿狂奔。

秦牧野一路不知道撞上了多少人，他一边道歉一边往学校里跑，后面还追着另外狂奔的五人，一时路人竟以为是见证了警察执勤现场。

秦牧野赶在教导主任来查手机的前一刻进了教室，之后在教导主任进入教室的一瞬刚好掏出了手机，教导主任看着班级里明晃晃掏出手机挑衅自己的某人顿时火冒三丈，气不打一出来。

“你，就你，给我出来。”教导主任的大嗓门硬生生震住了刚赶到班级门口五人的脚步，这回是真完了。

秦牧野被叫到了教导主任办公室，办公室里通透明亮，照的教导主任头顶的那一片直反光，溜号的秦牧野瞬时觉得有点眼前亮的晃眼，不知不觉就笑出了声。

这一笑又是硬生生的重燃了教导主任刚消下去的怒火，教导主任喝了口水补充水分，之后继续开骂。

末了，教导主任熄火：“你给我写三千字检讨，周一升旗仪式给我在主席台上念。”

秦牧野态度端正，乖巧的应了声好。

“那手机能给我吗？”秦牧野一脸的天真无邪。

教导主任连轰带撵的把秦牧野赶出了办公室，临到门口，秦牧野还在声嘶力竭：“老师，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啊，给个机会，念我是初犯，给我手机吧。”

“你，立刻，给我滚回去，五千字，五千字检讨。”教导主任的怒吼响彻整个走廊。

高二七班全体人一时噤若寒蝉，过了一会，高铭感叹：“不愧是我野哥。”

秦牧野耷拉个脑袋回来了，林朝安好笑的看着他：“我看你俩唠的挺开心的啊，怎么的这是，没唠爽啊？”

秦牧野欲哭无泪：“我刚换的最新款手机，在手里还没捂热乎呢，就让那糟老头顺跑了，等到高三毕业他还给我，那手机不就是块过时的板砖了吗？”

林朝安无语了：“要不你还是先想想你五千字检讨吧。”

“别说了，真是句句戳我心窝子啊。”秦牧野仰天长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