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安的发情期并没有持续很久,三天,只有正常omega时间的一半,但这却不是个好现象。
林月解释可能是腺体紊乱综合征,他猜测乔安在精神病院里并未合理使用抑制剂。
周潺听了林月的猜想后随即找了个可靠的医院,的确是腺体紊乱综合征,听到这个结果后的周潺一下子没站稳,把医生下了一跳,赶紧扶他坐了下来。
怎么会这样呢?他原本应该怨恨乔安的,可听到这个结果后为什么这么难过,乔安这期间到底经历了什么?他完全不敢想象。
omega定期会有发情期,一般持续一星期左右,很多未接受过标记的omega靠着抑制剂维持正常生活,在成年之前,抑制剂的效果足以保证omega较轻松的度过历次发情期。
但随着omega年龄的增长,omega逐渐成年,抑制剂的效果将大幅下降,国家抑制剂研究院一直在尝试攻破成年omega对抑制剂的免疫作用,虽然已经有了些微进展,但抑制剂的效果远远比不上真正alpha信息素带来的作用。
近几年,越来越多的omega被报道出现发情期紊乱的症状,有的人发情期时间缩短,随之而来的是发情的频率会越来越频繁,并每次都煎熬难耐。
而另一部分的人恰恰相反,发情期时间延长到正常人的一倍甚至更多,这种情况严重影响了omega的正常生活。
研究员把这种长期滥用抑制剂而导致的症状统称为腺体紊乱综合征。
受到此症状困扰的omega有的不得不快速结婚以寻求标记,有的人深受其害,甚至选择腺体切除手术来摆脱此症状。
这个世界从诞生之初就是不公平的存在。omega们深受发情期的折磨和困扰,他们在生理上无法自主控制自己的**和冲动,这使得他们在社会生活中很多时候遇到各种突发状况。而beta则因为自身的平庸和普通,错失了许多选择的机会,被社会边缘化和忽视,只能从事一些基础的工作。
相比omega和beta而言,无论是智力还是体力,生理注定alpha拥有更多的优势。
乔安的情况并不乐观,长期滥用抑制剂使他的腺体严重受损,损伤的腺体对抑制剂产生强烈抵抗的作用,他必须尽快找到和自己匹配度高的信息素来帮助他稳定腺体。
而周潺和乔安的信息素匹配度只有百分之七十九,远远不足以帮助乔安度过发情期。
“这太冒险了!我不赞同你这样做!”听了周潺的决定后林月在电话那头想也没想,便强硬地拒绝周潺的想法。
“我还有其他选择吗?”
周潺的语气很平静,仿佛在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他站在二楼望向楼下,乔安和许婶在楼下客厅里学织鞋子,刚度过发情期的乔安身体还很虚弱,但他坚持要下楼,谁也拦不住他。
他时不时嘴里嘟囔着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到底什么来不及了他也没说,他一边急躁的织鞋子,一边紧张的双手发抖,他越着急越织不成型,不得不一遍遍拆开重做。
许婶很快便发觉到他的情况不太对劲,想让他休息一会儿,这是他第一次对许婶发脾气,他用力推开了许婶前来阻止的手,谁也不让碰他的毛线团。
他仿佛再次陷入了自己错乱的记忆中,他神经质的状态让周潺心里愈发不安,他不知道乔安接下来会变成什么样子。
“没有其他办法了林月。”什么办法他都想了,这是他能做到的唯一帮助乔安的选择。
林月急躁地掐了掐鼻根,她知道这样说起很不道德,但她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看周潺选择这样冒风险的方法。
“不是只有你可以帮助他周潺!其他人——”
“可我也可以不是吗?”周潺打断了她的话,他知道林月想说什么。
“是,你可以,但你完全没有必要这样!”林月在那头急得团团转,他必须得阻止周潺,这风险太大了,为了十年前认识的omega,这不值得。
她缓和了语气试图继续劝说周潺,“你听我说,你现在是在赌气,你只是想证明你可以帮助乔安,但那样真的太危险了,真的周潺,这世界上不是要一条路走到黑的,只要有用的方法都是好方法不是吗?我们把问题解决了就可以了,你冷静一点周潺!”
“我很冷静。”
“那乔安呢?乔安愿意你为他做这么多吗?你想想乔安周潺。”林月眼看说服不了周潺,便把乔安搬了出来,希望周潺可以清醒一点。
“让我试试吧林月”周潺叹了口气,无论是赌气也好,还是其他也罢,他不想去深究了,只要、只要乔安可以好起来,无论做什么,一切都值了。
“四个周期,四个周期如果还没有效果,必须换人!”林月知道最终还是呦不过周潺,只能做出让步。
但她不能任由周潺去提取高浓度信息素,周潺找人做了他和乔安的信息素匹配度,好在信息素是契合的,但周潺腺体未完全发育,浓度太淡了,完全达不到乔安的需求。
医生考虑到他们之前有过孩子,并且周潺临时标记过乔安才做出了提议,如果可以提取信息素制作高浓度抑制剂,或许可以改善乔安的腺体紊乱综合征。
长期提取高浓度信息素对于正常alpha来说也是有风险的,更不要说周潺了,这种情况下,提取高浓度信息素对他而言无疑是一种巨大的挑战。每一次的提取都如同在悬崖边上行走一般,若有稍微不慎,都有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结果。
所以林月不明白他为什么非得提取自己的信息素,冒这么大的风险真的值得吗?就为了一个曾经抛弃自己的omega?
明明有其他更好的方法不是吗?林月不能理解,但是她了解她的老朋友,论起固执,他和现在的乔安不分上下,这样看来,两人还真是天作之合。
周潺连忙挂了电话快步下楼,乔安扯着自己的头发不停的自言自语,不停的说着来不及了。
到底什么来不及了,除了乔安无人可知。
“乔安!”周潺蹲在他面前握住了他的手腕企图阻止他的动作。
“别碰我!”乔安惊恐地猛地推了他一把,他也因为惯性倒在了沙发上,他一手抱头,一手捂着自己的肚子不停地颤抖。
他紧闭双眼,眉头紧锁,嘴唇不停地颤抖,五官都拧在了一起,仿佛在躲着什么恐怖的东西。
害怕他无意识咬伤自己,周潺尝试掰开他紧咬的嘴唇,可他又快速咬上,别无他法,他只能把手掌塞进来乔安嘴里,乔安死死咬着他地手,剧烈的刺疼感让他不禁到抽了一口气。
“没事了,没事了”他用剩下的那只手轻轻地上下抚着乔安的背,一遍遍地轻声细语地在耳边安抚他。
“没有人会伤害你的,别害怕,别害怕”他一遍遍地重复着,直到乔安地身体慢慢停下了颤抖,不知道是他的安抚起了作用还是乔安累了。
感觉到咬着手掌的力气变小了,他也没敢抽出来,害怕再次刺激到乔安。
他就那样跪在乔安旁边,直到最后乔安彻底安静了下来,乔安仿佛睡着了一般,安安静静地躺着呢。
周潺胳膊麻得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他试图把手掌拿了出来,乔安在他手上留下了一排清晰的牙印,印痕上面布满了血丝,还有一两处冒出了一点血。
他刚拿出来,乔安就不安地动了起来,他伸着双手在沙发上摸索,周潺赶忙把手递了过去,只见他捧着周潺的手,好似捧着什么无价之宝一般轻轻的放在了脸庞。
周潺身体僵了一下,乔安在轻嗅他的伤口,是在闻他的信息素吗?周潺心里想。
可是他不是没有什么味道吗?
他看着乔安用嘴唇温柔地蹭着他的手,那柔软的触感让他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仿佛有数万只蚂蚁在心尖爬动,一丝酥麻的感觉从心头向四周泛滥。这种感觉很奇妙,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呢乔安?
到底是什么让一个曾经那样生动鲜活的人变成了这副样子?
他让人调查了那家精神病院,那里的工作人员坚称乔安被送过去的时候就是这副样子。
档案里的视频记录和一系列的检查报告证实了工作人员的话。
所以在乔安离开他到去精神病院这短短的一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他变成了这副样子?他不是结婚了吗?不是出国了吗?那个alpha不是很爱他吗?
是那个alpha对他不好吗?那个alpha去哪了?
还有他们的孩子,不是他亲自打掉的吗?
这里面有一团迷雾,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一年的事情会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好像有人故意将其抹去一样。如果不能找到真相,他可能永远无法了解乔安的过去。
时间一点点流逝,屋子里渐渐暗了下来,他站起来的时候身体晃了一下,剧烈的麻痹感从脚尖爬了上来,好似有无数只虫子在噬咬他的肌肉,他沙发旁活动了一下身体,尽管难受的嘶哑咧嘴,也丝毫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待到四肢恢复知觉后,他弯下腰轻轻地抱起了沙发上的乔安,动作温柔,仿佛怀里是珍贵的瓷器,受不得一点颠簸。
他小心翼翼地抱着乔安,缓缓走上楼梯。每一步都显得那么轻柔而平稳,生怕惊扰了怀里沉睡的人。终于到达床边后,他弯下腰来,轻轻地将乔安放在床上,然后慢慢地直起身子。然而就在起身那刻,他突然感觉到一股目光正紧紧盯着自己。低头一看,原来是乔安已经醒来了,那双明亮的眼睛正直直地望着自己。
他就那样默默地看着周潺,周潺用手指划拉了一下他的眼皮。
“睡吧。”
他仍是没有说话,也没有如愿闭上眼睛,他就那么安静地看着周潺,周潺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双手撑在乔安身体两侧,保持着弯腰的动作和他对视,静默一会后他觉得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准备直起腰来,刹那时乔安伸出他的胳膊环上了周潺的脖子,以防跌倒砸着他周潺不得不再次撑在了他身体两侧。
他在试图挽留他。
“别走。”
他轻轻地开口,周潺仿佛在他声音里听出来一丝祈求。
可他的眼睛又如此空明,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他让周潺产生了巨大的割裂感,周潺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理解错了,他看着乔安没有说话。
“别走周潺。”
乔安看着他无动于衷的样子再次开口,周潺确定了,乔安在挽留他。
这是乔安第一次在清醒安静的状态下喊他的名字,给了周潺一种错觉,好像乔安如正常人一般,没有什么该死的精神障碍。
他注视着乔安的双眼,心里不断说服自己,这才是乔安,明明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有精神病呢?
“我不走。”
周潺不敢直视他那双清澈透明、毫无掩饰的眼睛,于是伸出手轻轻抚上乔安的双眼。视线受阻的乔安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轻柔地拂过他的掌心,犹如蝴蝶翅膀一般在他心中掀起了一阵轻微的颤动,让他不禁心生战栗。
周潺以为他睡着了便拿下了手,接着毫无防备地对上了乔安的双眼。
他和乔安面对面躺在床上,乔安静静躺在他身旁,没有了其他动作。
他没睡。
他一直在看着他,尽管什么也看不见。
想到这里周潺感觉他的心都在轻颤。
他忽然想到了很久以前,乔安也是那样固执地睁着双眼,非得等周潺从上向下亲吻他的额头、眉毛、眼睛、鼻子,嘴巴后才睡觉。
这是他给周潺定的睡前规矩,有时候周潺故意逗他,假装忘了直接闭上眼睛睡觉,他就气鼓鼓地一直盯着周潺,直到周潺憋不住了笑出了声。
是这个意思吗?周潺不敢确定,现在的乔安没有气鼓鼓,表情也丝毫不生动,只是安静的看着他,他不知道现在的乔安还需不需要他的这些小把戏。
他们就这样四目相对,直到周潺靠近用嘴唇轻轻贴了一下他的眼皮。
“晚安。”
周潺挪开脸时乔安已经闭上了双眼,仿佛一秒钟立刻进入了梦乡,周潺忍不住笑了,然后又叹了口气,在心里默默补完了那句话。
晚安,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