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之右 第4章 重逢4

半夜十二点，蓝佑还坐在小森林烧烤店的角落，店里的客人还是很多，服务员根本没空理他。

他面前的烤串一点没动，酒倒是喝了不少，目光则时刻盯着门口。张成锋忽然来电，开口就很着急和担忧。

“今晚不是不用加班吗？你怎么还没回来？”

蓝佑忽然意识到，他还没将找到林林的事情跟张成锋说。

“我找到木木了！现在就在她的店里。”

“真的？”张成锋并不相信，“你现在在哪里？”

“小森林烧烤吧。这个名字就是木木取的！”

“今天晚上的药吃了吗？”

“还没有。”

“那你赶紧吃啊！”

“我没带身上，在车里。”

“那你快去拿啊！”张成锋觉得他肯定又发病了，语气焦急起来。

“车在公司，没开过来。我不能离开这里，如果木木来了，我不在，我不就错过她了吗？”

“家里还有备用药吧，我现在过去找你，小森林烧烤吧是吧？”

“嗯。不知道木木会不会来店里，她看到我会不会不理我？当初她换掉所有联系方式，就是为了不让我们找到她。现在我突然出现在这里，她会不会见到我转头就走了？我是不是不应该在这里等她？但我好不容易找到她，我害怕我一走就再也找不到她了”

“你先冷静点，我马上就到。”

“你不用担心，我现在没有感觉到不舒服，其实我现在很开心，我终于找到她了！”

张成锋不敢挂电话，拿了药立即赶过去，等他到的时候，蓝佑依旧安静地坐在角落里，样子看上去还算正常。

“又喝这么多酒！”张成锋叹了一声，“先把药吃了。”

张成锋跟服务生要来一杯白开水，将药递给蓝佑，蓝佑惊醒般跳了一下。

“那个服务员是不是告诉木木我在这里了？所以木木才没有来？”

蓝佑立即整店搜索，但找遍整个店都没有找到之前被他拦下的菈菈。

“帅哥，你在找什么？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一个服务员看蓝佑一副着急忙慌的模样，走过来询问，“要是弄丢了东西可以跟我说，我来帮你找。”

“你们这是不是有一个高马尾，脸圆圆，长得不高的女服务员？”

“呃，你说菈菈吗？”

“嗯嗯，是她。”

“她早下班了。你找她什么事？”

蓝佑瞬间像泄了气的气球，悔恨自己怎么现在才反应过来。“张成锋怎么办？那个服务员要是告诉了木木，木木很有可能会再一次消失！”

张成锋很想跟他说，这个店就算真是林林开的，他这个样子服务员不报警已经算不错了，怎么可能还将这种事情告诉老板给她添堵。

“我来问问吧。”张成锋转头朝服务员露出纯洁友好的微笑，“你好，我就好奇一下，你们这个烧烤店的老板是不是叫林林？”

“对啊。”

服务员随意而轻飘的一声应答传进张成锋的耳朵里，却直击他的心脏，在此刻之前他都以为蓝佑是在幻想。

“真的是林林！等一下。”张成锋拿出手机翻出林林高中时的照片，“你看清楚，是这个人吗？”

“对。你们和我们老板认识？”

张成锋心想何止是认识，简直是冤孽！

“我们是高中同学，呵呵，没想到她都当上老板了，而我们还是打工仔。看来以后要经常光顾了，也能跟老同学叙叙旧。”

“呵呵，欢迎常来。你们还需不需要点些什么？我来帮你们。”

“呵呵，那就再来瓶啤酒，二十串烤肉吧。”

“好的，你稍等，我马上去给你加单。”

张成锋拉着蓝佑回到座位，等刚才那位服务员送餐过来，又和她攀谈了一会儿，知道林林是怎么开了这家店，每个月什时候会来店里唱歌，平常又在哪里工作。

蓝佑一开始沉默地听着他们说话，在听到林林在万物有穆上班后忽然想起穆可葵不就是万物有穆的人吗？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穆可葵和林林是认识的！

他立即拿出手机翻开穆可葵的微信朋友圈，果然在她的朋友圈里看到了熟悉又朝思暮想的面容。

阔别五年，她变了很多，瘦了很多，拍照永远不会直视镜头露出正脸，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其中有个视频，她抱着吉他边弹边唱，还是他听过的曲调，还是他魂牵梦绕的声音。

当然，他还在穆可葵的朋友圈发现了钟勤，也就是说钟勤和林林并没有失联！钟勤骗了他！

当初他跟钟勤说过要是有林林的消息一定要告诉他！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换过手机号码，钟勤知道林林在哪里却一直不告诉他，为什么？是木木让钟勤不要告诉他的吗？为什么？他在她心里的份量就那么轻吗？从小一起长大，最后连钟勤都不如。

他明白她为什么会独自一人离乡背井，不再跟家人联系，但他不明白为什么她舍弃的也包括他？她明明答应了和他一起上大学，每年的除夕一起看烟花。

蓝佑破防了，情绪崩溃。拿起啤酒就猛地往喉咙里灌，最后还奋力一砸，玻璃碎片炸开散落一地，旁边人还以为他要闹事了，却没注意到他颤抖着手想要去捡那碎片。幸好张成锋在，连忙道歉将他拖走。

今夜又是一个不眠夜，很多人的不眠夜。

林林等了穆可葵一个晚上，她都没有回来。第二天早上去上班，周周说她早早就拿了资料出去了，不用想也知道她是去找蓝佑了。

蓝佑这次没有故意躲开穆可葵，积极配合她的需求，给她提供多种玩偶的设计方案，但面对她试图做出的一些亲密举动时还是会断然拒绝。

等到穆可葵终于肯离开公司，他偷偷尾随在她后面，终于看到了林林本人。林林从万物有穆的大门走出来，上了穆可葵的车，她们一起去吃了午饭后又一起回公司上班，下午下班又一起回家。

他将车停在她们所住小区的马路边上，直到夜深，直到张成锋打电话来催他回去，他才开车离开。

第二天他开始尾随林林，经过三天的观察他发现，每一天的中午林林都会和穆可葵一起吃午饭，但晚上就不一定会在一起。林林有一天去了钟勤的音乐工作室，其余两天都直接回家。

他站在她所住的单元楼下徘徊，期待她的出现，也惶恐被她看见。

第四天，张成锋也加入他队列，成为了跟踪狂。他们一起站在单元楼下的路灯旁，一个点着烟，一个喝着酒，但烟没抽完，酒没喝到一半他们就被保安请去喝茶了。

他们乖乖拿出身份证笔直地站在墙根下，听保安苦口婆心的劝，说什么追求爱情可以，但不能心术不正，天天守在人家女孩子楼下这种行为是要不得的，容易犯错的，严重可是会蹲大牢的。

蓝佑和张成锋百口莫辩，拿出高中相片证明他们和林林是认识了，保安还是不相信，还说他们P图，准备报警。

无奈蓝佑只能说出林林离家出走多年，她妈妈和外婆一直在找她，这次来找到她是希望她能联系她家人报个平安，没有恶意。

蓝佑拿出了林林和她妈妈还有外婆的合照，保安看着五官有些相似的面容，开始动摇，寻思若真是离家出走可是大事，于是他翻找电话本给林林打电话确认。

林林接到电话听保安一说，一时间震惊到说不出话来。没听到回应的保安以为自己被骗准备挂电话报警，林林才急忙回过神告诉保安他们说的都是真的，拜托他不要报警。

这天穆可葵恰巧也在公寓，她正靠着沙发坐在地上吃着冰淇淋刷剧，突然听到“报警”两个字，抬头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保安的电话，说蓝佑和张成锋现在就在下面。”

“蓝佑？他怎么来我们小区了？”穆可葵起身，刚兴奋起来又满头问号，“张成锋又是谁？”

“可葵，其实我有一件事，一直想跟你说。”

“什么事？”

“蓝佑，你能不能换个目标，别选他做你刺激穆子严的对象？”

“为什么？你喜欢他？不对！”穆可葵朝林林走过去，兔子一样的眼睛盯着她看，“林林！你认识他！你早就认识他对不对？怪不得我每次跟你提起他，你的眼神都不对劲。”

林林眼神躲闪，“我们，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后面没联系。他现在找到小区里来，可能是知道我们两个是认识的了。”

“嗯？你等我捋捋。”穆可葵忽然意识到有个瓜就摆在自己的面前，手上的冰淇淋瞬间不香了，她兴奋地分析起来，“他之前说过他在找人，现在找到我们小区来了，所以他找到人是你！他为什么要来小区找你啊？你们既然认识为什么没有联系方式吗？难道你们之前分过手，他现在想来找你破镜重圆？”

林林被她这一大段话弄得有点晕，还没开口，穆可葵又接着说：“不对，你们不但早就认识，还从小一起长大的，那你为什么之前不跟我说？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你有个竹马。不行，我怎么有一种我被劈腿了的感觉？你怎么能这样！”

虽然早就知道穆可葵的脑回路不一般，但林林听她说完还是有点惊讶，“你不生气吗？”

“嗯......有点。”穆可葵鼓起腮帮子，“我记得我问过你很多次，你有没有喜欢的人，你都否认了！给你介绍过那么多男人，你也都拒绝了。我还以为你喜欢的人是我，我还为此感到愧疚，觉得不能嫁给你是我的错呢。”

林林感慨自己真的是多虑了，穆可葵的奇葩思想和情感，她又不是今天才领教。

“你不生气就好。”

“你快跟我说说你们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情说起来有点复杂，也有些长，改天我再慢慢跟你说。”

“那你现在是要去见他吗？”

“没有，但保安以为他们是跟踪狂，刚还差点报警。”林林心里犹豫着是不是要下去看一下。

“哈哈哈。可太有意思。对了，你刚才说有两个人是吗？另一个人是谁？”

“我的高中同学，张成锋。”林林疑惑，为什么张成锋也在。

“哇，他不会也喜欢你吧？”

“不是，我们只是同学，普通朋友。”

“哦。”鉴于前车之鉴，穆可葵一脸不相信。

这时忽然有个陌生电话打进来，她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陌生号码和属地，瞬间就想到不是蓝佑就是张成锋打来的，但她究竟是蓝佑还是张成锋？

她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接通电话，当她小心翼翼地的应了一声，“喂，您好”，对面很快发出几震耳欲聋的的怒吼声。

“林林！还真的是你！您好你个鬼，马上给我下来！有胆子消失五年，不要说你没胆子下来见我们！”

电话是张成锋打来的，林林松了一口气。

“说话啊！哑巴了！赶紧给我下来，听到没有？”

虽然张成锋的语气很凶，但林林听着觉得心里暖暖的。

“张成锋，不要吼木木。”蓝佑微弱的声音通过张成锋手机传过来。

她能明显听到张成锋深吸一口气又呼出来，而后声音沙哑地说：“林林，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做朋友？有，你就下来。”

林林感觉心弦被人狠狠地扯了一下，愧疚缠绕心头，“嗯，我现在就下去。”

林林虽然答应了下去，但纠结又怯懦的心情让她行动缓慢。搭电梯的时候，她盯着电梯的楼层显示屏，每下一层楼，都像心跳漏掉一拍。好不容易到了一楼走出电梯，脑袋却忽然冒出临阵脱逃的念头，要不是穆可葵也跟着她下来了拽着她不让她回去，她真的会退缩。

“等一下，我有个东西忘了拿。”

“嗯？什么东西待会儿再拿也行啊！”

“不行，可葵，等一下！”

“林林，你不会是怂了吧？”穆可葵死死拖着林林往外走。

“林林！双字林，你给我站住！”

她们出了单元楼没走两步，张成锋看到林林就朝她冲了过来，然后一把将她抱了满怀。“双字林，你好狠的心，我和蓝佑找了你那么多年，一点消息都没有。对你来说，我们之间的友情算什么？”

这一刻愧疚淹没了胆怯，林林丢掉了逃避的念头。这么多年在林林的心里，她一直愧对张成锋，她有理由不和其他人联系，却没有理由擅自丢弃她和张成锋之间的友情。

穆可葵眯起眼睛，一边观察抱在一起的两个人，一边慢慢挪动脚步站到蓝佑身边。蓝佑见状往旁边挪步，和穆可葵保持距离。

穆可葵觉得不可思议，“你可真守男德啊！你放心吧，我已经对你失去兴趣了，毕竟我是绝对不会和闺蜜抢男朋友的人。”

蓝佑呆呆地站着，听到了穆可葵说的话却又似乎没听到，此刻他眼里只有林林，生怕一个不留神没看住她就会莫名其妙消失一样。

“喂，你听到我在说话没？”

蓝佑噤若寒蝉，还是只顾牢牢盯紧林林，但穆可葵可不是忍得住不八卦的人。

“为什么冲过去拥抱的人不是你？你看到这样的画面不会吃醋吗？”

“会。”蓝佑终于说话了。

“**，原来你会说话啊。”穆可葵忍不住吐槽。

“他为什么这么激动，你为什么站着不动？”

“我不敢。”高中的时候蓝佑就说不出地羡慕张成锋和林林的相处方式，他们可以有什么说什么，即便互怼到红了眼，最后也不会真的怨怪对方。但他明白他不能像张成锋一样，因为林林不会像对张成锋那样对他。他们之间的感情看似紧密而牢固，其实敏感而细微，像紧绷的线，总是有崩断的危险，他必须小心翼翼地斟酌，并一步一步将链接彼此的线加密加粗。

这时拥抱的两个人松开，林林终于朝蓝佑看过来。四目相对时，两人瞬间红了眼。

他们没有说话，但整个空间在此刻似乎由他们主宰，旁边的人都无法插上一句。

他们相互对望了许久，千头万绪千言万语在脑海中略过，却都不知道开口第一句话该说什么才能不令人惊心，才不会吓走对方。

最后林林绞尽脑汁，又努力让自己表现得更加从容，轻声问了一句，“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蓝佑胸口瞬间不停地起伏，汹涌的感情像海水几乎要淹没他整个人，可就算被淹没，他也不敢呼救，这一刻害怕成为他最强烈的情感，他多想说，这五年，他没有一刻是好过的。

张成锋察觉不对劲赶忙跑到蓝佑身边，拍拍他的肩膀。

蓝佑像抓到了救生圈，勉强暂时缓过神来。

“林林，我们改天一起吃个饭吧？”张成锋说。

林林被说不清的情绪蒙住，她只能条件放射地回答，“嗯。”

“为什么改天，今天不行吗？”穆可葵不甘心，刚上手的瓜，怎么能告诉她还没熟，得等改天才能吃。

“我忘了，我们今晚还要回去加个班！”张成锋压低声音在蓝佑耳边说：“她一时半会不会再失联，先回去。”

“嗯。”蓝佑艰难地发出一个音。

看着他们离开，林林紧绷的神经悄悄松了一些。

从这一晚之后张成锋就时常给林林打电话发微信，就像高中刚刚成为同桌的那个时候，他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蓝佑则像高一之前，总会突然出现在她身边，默默无声地跟着她，陪着她。比如她吃午饭的时候会发现他突然出现在隔壁桌，回家做地铁的时候，会发现他突然就坐在你对面。

她到小森林唱歌的时候，他会坐在角落静静地听她唱歌，她到江边散步的时候，他会跟在她后面，不近也不远的距离，默不作声。

他们的影子时而被灯光拉长，时而就挤成一团被踩在脚下。她停下脚步，靠在栏杆上眺望河对面被绚烂多彩的灯光装饰着的高低起伏的建筑群，他也跟着她停下脚步依靠在栏杆旁，时不时留意她的动向。

林林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高中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