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榭又逢春 第195章 解围

这场宴席白氏卯足了劲要给窦贞寻觅一个如意郎君，便是前来参宴的男子各个都是如今沐京最为身份贵重、仪表堂堂之人。

而众位世家公子之中，周惟衎穿着墨蓝色直缀，眉目隽逸，俨然鹤立在人群之中。他已换过衣衫，许是今日出行匆忙，并未带过多的衣衫，也不知眼下他是从哪里寻来的这件直缀，明明是布料和颜色都再寻常不过，被他穿上，反而衬得整个人气质愈发沉稳，而不容忽视了。

只粗略一瞥，林栩便在人群中看见数张昔日自己十分相熟的面孔。

芝琼堂两位皇子的旧时伴读曹缘和赵孚姜今日也一并来了，两人还是一年多前的老样子，神情却带着震惊，似乎被方才这场骚乱和林栩的举动吓到了；而两人身侧不远处，则巍然立着一身浅碧色常服的段锦儒，只见他如今皮肤晒黑了不少，双目微眯地看着自己，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窦言舟和窦言洵兄弟二人作为家中主人，则十分客气地伴在这些宾客身侧。

想必方才自己掌掴宋希妍的情形，刚好便落入这些从影壁处走来的人眼中。林栩心猛地一沉，她从一众男宾客中移开目光，向方才悠悠开口的太子妃看去。

只见苗意蕴站在一众女眷之首，正唇边带笑地看着自己。林栩却明明白白的从她的眼中看到了温和之下的冷意。

只一个瞬间，她便已是明白过来，方才自己落水那件事，定是已经被苗意蕴知道了！

从前她竟是将苗意蕴此人的心机想得过于简单了！看来今日苗意蕴屡次三番对自己刁难，早已是恨自己入骨，势要让自己颜面尽失！

难怪，方才苗意蕴先以戒指之名，假借宋希妍、卫亭琊二人之手向自己发起攻势，眼见宋希妍二人失手后，如今又不惜在众人面前意有所指，还偏偏等在所有男宾客都聚集在此的时候！

当真是好生歹毒！

而当时自己落水时慌乱异常，竹苓又把守在通往那汪池塘的必经小径上，苗意蕴一直身在内院待客的花厅中，她的人又是什么时候知道了这件事的？

她胡乱的想着。不过须臾，林栩身后便惊起一片寒意。她几乎不敢向人群中再度看去……

窦言洵刚才望向自己的眼神中分明带着些许疑惑，似乎是在隔着人群，探寻地问自己发生何事。

……可自己该要如何跟他说呢？

苗意蕴竟是算好了要在此刻，倘若自己仍旧执意不肯交出那枚戒指，那么她便会利用此事大做文章，不仅利用周惟衎救自己一事离间自己和窦言洵，更是要当着众人之面，想法设法地要将自己推倒身败名裂的地步！

林栩不由得冷汗丛生，只一个恍惚，便有成千上万种念头从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可她要如何破局呢……

竹苓早已站起身来，此刻站在林栩身侧，扶着林栩的手臂也微微开始发抖起来。而白氏见林栩一直沉默不语，更不愿让苗意蕴这般身份的人落了难堪，忙道：

“二房，怎的太子妃这般关切你，你也不答话？”

白氏今日一直陪着众位世家夫人身边，并未出过前院。还是一直照拂在后院厨房的郭姨娘看着比起早晨，分明已是换过一身衣衫的林栩，不由得微微一怔。

郭姨娘又敏锐的发觉方才还气势凌然的林栩，如今脸色苍白，俨然是心中藏着事情，她本就常年浸淫在后宅之中，此番便也恍然明白过来，林栩这分明是隐瞒着些什么！

而林栩迟疑的模样，分明也落入了殿内众人的眼中。

方才还憋着一肚子气的宋希妍如今也已回过神来，她正恨刚才在林栩那里受到的耻辱，于是便冷冷一笑道：“窦二夫人若是心中无惧，又有何不敢说的呢？我看这般吞吞吐吐，恐怕是心中有鬼吧！”

此言一出，一贯跟在宋希妍身后的金婉芝、邓檀玉二人便也忙不迭地点了点头。

林栩却看着众人看向自己的目光，心知倘若自己真的再不解释一二，等待自己的定会是腥风血雨，而苗意蕴，显然已经做好了今日从她这夺走戒指并让自己颜面尽失的打算。

她轻轻闭上眼睛，不过须臾，便也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打算，再睁开眼时，便已恢复了神色镇定：

“多谢太子妃关怀。不过是臣妇的一方绣帕不小心湿了而已，没曾想倒引得这般关注，实在是折煞妾身了。其实……”

她缓缓开口，可没曾想才说了一半，她的声音便被一道人群中响起的男声截了去。

那温和的声线隔着众人传了过来，却格外地掷地有声。

“其实是窦二夫人顾及周某颜面，这才一直替周某隐瞒着。如今夫人受到百般刁难，周某又岂有坐视不管的道理？”

周惟衎面色温和，悠悠地看了眼苗意蕴和白氏，拱起手道：

“实不相瞒，今日本是周某初来乍到，对贵府陈设不甚熟悉，这才在后花园观景时迷了路，多亏了路过的窦二夫人好心提醒，才让周某不至于误闯内院。而湖边小径湿滑，窦二夫人却是再指路时不慎失足坠于湖中，为了避嫌，周某便遣了自己的小厮去唤了管家前来。方才不言语本是担心被有心之人做了文章，反倒污了窦二夫人的清名。没曾想反倒是周某顾忌太多，做了如此蠢事，更是连累了好心指路的窦二夫人，周某心中愧疚难安。还请太子妃、白夫人您等谅解。”

周家世代皇商，沐京更是无人不识这位年少有为又仪表非凡的少掌柜，便是皇宫里的主子也都要给几分薄面。苗意蕴见周惟衎不卑不亢，彬彬有礼的模样，也笑道：

“原是一桩善事。多谢周二爷为我等解开疑惑。”

而周惟衎何等人物，一向单凭着那副琼枝玉树的相貌便引得沐京众多贵女爱慕倾倒。今日更是不少世家小姐便是听闻周惟衎收了窦家的请帖，这才赶忙来看他一眼的。

如今他这般站了出来，便是人群中方才附和着宋希妍的金婉芝、邓檀玉二人更是面上浮起一层红晕。而人堆里，一直站在蒋夫人身侧的，一身素衣的姚素安，此时看见周惟衎站出来为林栩开口，也是忍不住面色一紧。

无人注意到的角落，姚素安轻轻捏紧了自己手中的锦帕，她眼眸中的光亮很快便暗了下去，只是抿了抿唇，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周惟衎此时也朝着白氏及身边的窦贞拱了拱手，笑道：

“今日这场骚乱想来皆因周某糊涂所致，更是耽误了窦三小姐的吉时，周某回去便好生挑选几十匹如今沐京还算时兴的织云锦，改日亲自给贵府送来，以表歉意。还请白夫人、窦二夫人以及三小姐莫怪。”

织云锦千金难求，往往新的花色一出不过几个时辰便售罄了，白氏一听，方才的怒气这才消散了。又见周惟衎身份尊贵，自然也不好过多刁难，只是忙道了声谢。

如此，这场闹剧才算结束。如今人已到齐，众人皆按着座次一一落座，很快便都把酒言欢起来。

林栩只觉得方才悬着许久的心一时难以平复，她避开人群，站在角落里，不过片刻，耳边便响起一道急切而透着隐隐怒意的声音。

“你落水了？”

林栩艰难地抬起头来，却见闯入眼帘的，赫然是窦言洵满是急迫的脸庞。他一把攥住了她尚还在微微发抖的手腕：

“……怎么回事？怎么会好端端的落水了呢？可有召了府医来看？”

竹苓便道：“回二爷，夫人惦念着三小姐的及笄宴，来不及唤府医来，便强撑着赶回来操持了……”

窦言洵面带怒色，低低斥了一声：“胡闹！”言罢，便要拉着林栩向别院走去。才走了两步，他又觉得不妥，当即便准备挥手招呼齐管事过来：“来人，给夫人备轿！”

林栩唇角一扯，窦府虽大，回别院却也近的很，何尝便要抬轿子了？她一边轻轻拽了拽窦言洵的衣袖，一边温声道：“夫君……无碍的。我已歇息过了，已经好多了。”

他却好像听不见她再说任何，更是冷冷的看着竹苓，仿佛今日林栩出了事，皆是竹苓疏忽了一般。竹苓心底一颤，当即便要跪下，还是林栩拦下她，窦言洵这才冷声道：

“先去传府医过来！倘若栩栩当真有何闪失，我再找你算账也不迟！”

林栩拗不过他，兼之确实也觉得身体虚弱，便也由着竹苓搀扶着自己回到了别院。

而隔着一片茂密的竹海，段锦儒站在殿内窗前，看着林栩和窦言洵两人的身影渐渐远去，幽深的眼眸缓缓眯成了一道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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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片刻，祁府医便拎着药箱匆匆赶来了。

如今窦言洵接连擢升，府内的下人也无一胆敢怠慢，又见窦言洵难得发了如此大的脾气，连祁府医隔着纱帘给自己请脉时，都是一副低着头，大气不敢出的模样。

好在她只是骤然受了寒气，祁府医便给开了几味补气驱寒，并着养胎的药方，说这些日子好生将养着便无大碍了。窦言洵听了，这才放下心来。他又吩咐绒薇连忙拿着药下去煎了，还特意反复交代万不能有任何闪失。

林栩见到他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一时也不禁勾起唇角。

“夫君，我们的孩子没事的。”

他听见林栩的声音隔着纱帘传出来，分明透着虚弱，却还要这般镇定地安慰自己，一时也不免悠悠叹了口气，这才坐到床榻上，握着她纤细素白的手腕。

他的眼里，却隐隐流露着劫后余生的幸福感。“无事便好。”他又叹了口气，似是想到便觉得后怕，看向她的眼眸也轻轻晃动着，眸光熠熠，泛着凛意：

“不过离开你半日，便出了这样的事……你若是在家中出了事，那帮胆敢欺辱的你的人，更是一个都跑不掉！”

林栩也笑了。今日她怒极，一时狠狠甩了宋二小姐两个巴掌，分明是她欺辱别人了……依宋二小姐那般张扬娇惯的性子，想必以后还有的是纷争……

不过眼下她着实疲倦了，什么牛鬼蛇神之事都不愿再去想了。林栩将头缓缓地靠着他宽阔的肩膀，双眼一闭，很快便沉沉睡去。

不好意思，最近搬家各种事情比较乱，今天才算正儿八经安顿好了，谢谢宝宝们等俺[红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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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解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