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难预警?他倒是希望何文落刁难他,而不是从始至终都在刻意忽视他。最近的他都快被搞疯了,但麻烦还是不分大小、不知轻重、很不会看情况地源源不断地找上来。
“储之启,申请表就差你没交了。”班长有些着急地催促他。
“我不补课,一会我自己交。”储之启冲她微笑道。
放学以后,自愿留校学习申请表被储之启恭恭敬敬地放回班主任桌上,“老师,我仔细想过了,我不补课。”
储之启从进重点班到现在,没认真听完过一节课,不交作业不写试卷,但即便这样,班主任也从来没约谈他,因为年级第一没有被约谈的理由。拿他没办法,现在终于等到他自己送上门来了。“为什么不补?”班主任皱眉问着,抬手拍了拍放在桌面上的一叠申请书说:“我们班同学都愿意花时间努力学习,就只有你一个人不愿意。”
“我最近找了份兼职,没时间。”听班主任的口吻根本没把他当成自己班的学生,他说话自然也没必要客气。
“兼职是现在是最重要的事情吗?”班主任的指尖用力地在他那张申请书上敲着。
“都很重要。”这是储之启能想到的最好的答案,却不是一个学生应该有的答案。
班主任眼看着劝不动,也不想和他多说,把他往年级主任那赶。“你这么不配合的话,我也没办法了。”说着,那张申请表就被丢回到他身上。“你自己去找领导说吧。”
储之启胡乱抓住那张扔进他怀里的申请表,忍着脾气转身离开。谁知他人还没走出办公室,老师们就急不可耐地小声讨论起来。“怎么从普通班升上来的学生都这么不好教啊?”
“没有学习意识还不如回原来的班级。”另一位老师感叹到。
储之启站定在门口,展开那张快被自己揉碎的申请书,重新审视了一遍标题和内容。确认其无法判定学生好不好教以及学生有无学习意识后,他重新打了报告进门。“抱歉老师,我的学习意识确实不够强烈,不然应该考省第一而不是年级第一。至于两位位老师说的觉得自己不能胜任工作的担忧我会替您转达给年级主任。”
储之启是否言出必行不重要,重要的是妄下定论的某些老师应该为自己的言行和态度负责。
“怎么都不想着学习?叫你家长打电话给我!”主任说话也是窝着一股火,但考虑到是眼前是储之启,他又稍有缓和地说:“小启啊,你进我们学校没多久,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多在学习上花点时间,你看你这次的成绩虽然……。
储之启听着一样的说辞,一脸不耐烦地接过他的手机拨号,“喂,妈妈。”储之启开口,主任则沉默。
“学校突然要补课,我最近找了份兼职,没时间。”
“兼职不累。但是不补课有点麻烦,你觉得我要补吗?”
“听我的?但是领导想听听你的意见。”储之启把电话往领导那一递。
“蓝女士,您好!您好!。”领导用手扶了一下桌子,瞄了一眼身旁的储之启,坐直了身子。“我是我是。”
“主要是小启刚来,我觉得他的成绩还不是很稳定。”
“领导,您作为一名优秀的教育工作者应该比我更懂得教书育人,我完全支持您的教育工作。但从家长的角度出发,我觉得他整个人的稳定比成绩的稳定要更加重要。我的意见就是尊重他自己的意见。”蓝女士用严谨认真的态度说明了意见,随后又附上笑容,略有抱歉道:“因为这件小事情还麻烦您亲自给我电话,真是很抱歉。”蓝女士一番话既坚定地表明立场又礼貌地留出余地,让领导除了同意别无他法。
但挂断电话以后,领导还是想力挽狂澜一句,“虽然你家长同意,但我还是给你一点时间考虑,期中考试以后你看看成绩再决定吧。”
储之启执意不拿走那张皱巴巴的申请表,但说话也像蓝女士一样给领导留了余地,“那我考虑考虑,决定补的话我再找您拿表。耽误您时间了,老师再见。”
他已经在店里工作有一周了,每次放学赶到店里,何爹都会通知他,何文落今天有事情,要麻烦他看店收拾了。看店收拾什么的是小事情,何文落这么明显地在躲他才是让他更累的事情。但今天不一样,因为在学校耽误了时间,何爹回复他说有事情就不用来店里了,处理完直接回家就好。
看来今天也见不到何文落了。
退出跟何爹的聊天框后,他刷着未回复的信息挑一条想回复的回。点进和蓝宝齐的聊天框,看见一条一周前的信息:
【哥!怎么样怎么样????】
【怎么不回复我?????】
【难道没ok,被ko了吗?】
他敲了ko两个字母过去,蓝宝齐秒回。
“ko个头啊,何文落两周前已经找我兴师问罪了!!!!”
“那现在呢?”看到何文落的名字后,储之启秒回。
“现在我们当然已经和好了。”蓝宝齐决定报复一下他,果然对面破防了再没有回复过信息。
原来最极端的刁难是刻意的回避。储之启确实很嫉妒蓝宝齐和何文落之间的友情,嫉妒蓝宝齐可以在她面前犯错,接着在她面前道歉,最后重归于好。
几天后后终于能在店里看见何文落了,她正翻着账本,数目越算越大,她很疑惑却找不出问题。自从储之启来了以后进账越来越多是怎么回事?正巧抬眼时看见了储之启,于是她冲他招了招手。
“为什么店里生意突然这么好?……”何文落没说完话,疑惑地看他一眼后移回账本上,反应过来说:“不是不好,只是我觉得有点奇怪。”账本上大笔流进来的钱,虽然只有两千多,但这是两天的流水,对于一个刚刚起步的水果店来说不可思议。
“落落啊,最近我们店和其他店有合作,进进出出的货太多了,可别搞得你头疼。”何爹捧着一壶茶笑嘻嘻地路过。
“都是你谈下来的吗?爸爸?”
“对啊!再怎么说我也是个生意人。”何爹最近看上去是疲惫了不少,但精神依旧,“看来,你爹是越来越牛了。”
这么自以为是的话是怎么一脸严肃说出来的?何文落觉得有些好笑,但店里生意兴隆四好事,最后的怀疑也打消了,她站起身。“没问题就行,我还有事先走了。”
“不行!这几天老不见你人影,一直让小启一个人忙活,你好意思啊。”
“不好意思啦,但我最近真的很忙。”她边说边收拾书包,走出门,远离他们以后,何文落收回笑意,叹出一口气,“也很累。”
第二天上课时何文落根本听不进去一个字,自己在位置上拼命做题,幸好坐在最后一排,书又叠得高,才没被老师发现。但林达梚对她的状态很是紧张,因为一个看起来很憔悴疲惫的人拥有积极上进的精神状态是很恐怖的。每次下课后,她趴在桌子上时,林达梚都会担忧着她是不是已经晕过去了。上课铃响后,她又醒过来,林达梚心脏突突地跳,这样发展下去说不定哪天就真晕了。所以一放学,她马上拉着何文落去放松。何文落也觉得自己真的该活动活动了,不然压力和紧张快把她切断了……
一路上林达梚不断和她说着话,希望她能稍微打起精神。“同桌,我跟你说,这个商场最近开了好多新店,我还没去逛过呢,听说最近好多店都搞饮品赠送活动,也不知道……”何文落很想积极参与,但实在是力不从心,一句也没能听进去。
储之启就完全相反了,想说的每一句都要写下来。
“哥,你最近在写什么?不是说不打算进文学社吗?”蓝宝齐一靠近,储之启立马拖过一叠草稿挡住。“不写了?那吃饭去,饿死了!”说完,蓝宝齐就走向门口。
今天商场的人意外的多,吃个饭都得排队。没有耐心的两人决定在没什么人的蛋糕店呆一会。蛋糕店门前拉了一个大横幅:进店消费赠送果汁一杯!两人找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刚坐下,蓝宝齐好奇地问:“何文落还没发现你做的好事吗?”
“暂时还没有。但是我觉得快了。”说完,储之启喝了一口果汁。
“话说回来,你没投多少吧?要是太多得话小心……”
“没多少,我有分寸。”储之启打断他,一副尽在掌握的模样。
你有分寸?你有的话就不会搞事情了。蓝宝齐在心底给了他一个白眼。“我怎么想怎么不对。慢慢断掉不就相安无事了吗?”蓝宝齐不懂他为什么不选择风平浪静的解决方式,非要露出马脚让她发现。
“这件事不可能慢慢断掉的。但突然断掉也不会太奇怪。幸好投进去的不多,即使到时候被发现了,她也不会太责怪我。”其实他要的就是一个错误,一个可以被原谅的错误。他的脑子已经很不清醒了,正想象着一些以后和谐相处的画面。但是预料的闪动之后往往会出乎意料,储之启看向前方的目光从游离到专注,慢慢跟随着某个身影……
“欢迎光临!”冰冷的机械声音从储之启身后传来,他像被冻傻了一般,突然很轻蔑地说:“我也想用钱帮帮她啊。”
蓝宝齐听到这一句,心中一紧,顿感不妙。他惊愕储之启怎么突然这样说话。但他还是依据目前了解到的何文落冷静劝告他,“如果你刚刚那句话被何文落听到,就别指望这件事能过去,干什么都过不去!”
听到那句抽风的话,蓝宝齐不敢再和他聊这个话题了。店里飘出一阵阵暖烘烘的甜香味,已经打雷的肚子控制着他的眼睛朝菜单看去,蓝宝齐拿起菜单细细地挑选起来。几秒后,他指着菜单某处,露出一个回味和欣喜的笑容,“哎!何文落请我喝过这个,就上次送我本子那次。名字都一模一样。”
“叫什么?”储之启顺着他的话问道。
“草莓抹茶茉莉。”店员放下一杯红白绿层次分明的饮料,“请慢用。”
“是不是上错了,我们没点这个。”蓝宝齐抱着一丝侥幸,求助地望向店员。储之启倒是一脸冷静地看着他。
“是前桌的女生给你点的,她还特意拜托我给你送过来。”店员还是笑吟吟的,蓝宝齐则是面如死灰地道了谢。
“应该不是她吧,我问问她在哪?”蓝宝齐掏出手机,显示有一条收款信息,何文落的信息紧随其后,信息内容没有责怪全是拜托。他愣住了,立马抬头看储之启,他一脸的淡定。蓝宝齐疑惑道:“为什么你一点都不心慌?”
哪怕被拆穿了都没有反应,那我全部转达给你也无所谓吧。蓝宝齐抱着这样的想法,问:“你就投了2869?”
“好像是,我刚刚有说?”
“你没说,何文落告诉我了。”
听到何文落,储之启淡定的目光才有些动摇。“她……还说什么了?”
“她说拜托我把钱还给你。还有希望你……”蓝宝齐故意停住,储之启果然急迫地催促他。“她说,希望你不要和她爸爸坦白,也希望你能离职,至于离职原因她会帮你说的。”
蓝宝齐观察着他的表情,似乎还能承受一点。于是骗他说:“何文落还说……”蓝宝齐又停住了,在等他的反应。他的目光一对上来,蓝宝齐就说了后半句:“以后不想再见了。”
“怎么可能不见,我们刚刚才见完。”储之启笑得很僵硬很无措,眼底铺满了不自知的沮丧。不是发自内心的笑容根本不用抑制着收回,就像他现在无法抑制收回的冲动。“我想见现在就可以见!”
蓝宝齐谨慎地盯紧他,怕不是疯了?
“走吧。”他站起身。
蓝宝齐对他这副模样抱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怀疑,但剩下百分之一的信任已经在跟着他下楼了。楼下是娱乐消遣区,电影院、台球厅、电玩城什么的都在这里。储之启环顾一圈,不是暑期档也不是春节档,电影院有些冷清,何文落和林达梚也不可能去台球厅,加上她们前脚刚刚离开肯定没走多远,那就只剩下……
电玩城里回荡着硬币相撞的叮叮声和不同游戏开始或结束的混合声响,他们越往里面走,灯光就越昏暗。突然,“砰——”的一声巨响,吓得他们停住脚步。拳击机的记录被打爆了,但打破纪录登顶的人没有沉醉在周围的欢呼和惊讶中,她既不激动也不兴奋,反而在暗处幽幽地盯着他们。头顶摇动的灯光扫遍她身上,却始终没敢靠近那张隐匿在昏暗中的脸。借着交替闪耀的灯光,储之启看见了那双想要扑倒他的眼睛。
本来深沉明亮的眼睛,此刻却带着一股不属于她的阴厉。像一把冰刃,在储之启的心上划来划去地玩。可能稍不注意,心就要被一片一片地切下来。他瞬间毛骨悚然,满怀歉意的眼睛却不敢移开。
可何文落却不想再看到他,转身离开了。他看着那个身影再一次变得遥不可及,意识到自己真的做错了。他愣在原地,急促的呼吸间全是化险为夷的祈求,心跳得像是在打鼓,一下一下都重重敲在他身体的每一个地方。
储之启,使出浑身解数化险为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