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灵下班的时候把红烧鸡翅打包带走了,去到医院的时候张蕾正准备吃饭。他把鸡翅加热后,放在桌板上。
“叔叔,这鸡翅真好吃。”张蕾吃得开心,肖灵看着也开心。他还没吃饭,不过并不怎么饿,下午做清洁的时候,他一直在想走出休息室前陆誉铭对他说的那句话。
我只是想保护你,不想看见别人欺负你。
可事实却是,欺负他的只有陆誉铭,真是贼喊捉贼。因为想着这件事,一晚上都没胃口。
“叔叔,我想喝水。”张蕾吃得满嘴是酱,肖灵给她擦完嘴就立马走到柜子边倒水。水壶里没水了,又去茶水间接水。
水接得差不多,拿起水壶准备返回病房,刚出茶水间就被人猛地撞上,滚烫的开水浇了大半在他的手上。
剧烈的疼痛蔓延开来,他扔下水壶立马跑去洗手间冲水。刚冲没一会儿,手就被人抓起来,他抬头一看发现是陆誉铭。
陆誉铭急得说不出话,他的目光下沉,聚焦到肖灵被烫得通红的手背上。他不知该如何去触碰肖灵的手,害怕稍微捏重一点会给人带来更严重的伤害。
“怎么搞的,烫成这样,水开大一点多冲一会儿。”
“你怎么会在这里?”肖灵没来得及去管通红的手,只怔怔地看着突然出现的男人。
“我一直开车跟在你后面,看着你出公司,进医院,然后被人撞了一下。妈的,那人到底看不看路啊!”
“陆誉铭,你可不可以别跟着我了。”
陆誉铭没直接回答肖灵的问题,他知道肖灵在赶他走,可他更担心肖灵的手,语气关切,“你先别骂我好不好?我去给你买药膏,你冲完水就去病房等我。”
说完轻轻放下肖灵的手,走之前,又有些不舍,害怕肖灵趁他买药的时候跑掉,紧张地嘱咐道:“你别走,一定等我回来。”
“陆誉铭,你没必要——”话还没说完,陆誉铭的身影就消失不见了。肖灵在想如果那人从下班就跟着他,岂不是跟了三个小时了?
“真是个疯子。”
他沉默地冲着水,冲了七八分钟后疼痛逐渐减退,才回到病房。
病房里张蕾已经把饭吃完,她问肖灵为什么去这么久,肖灵把泛红的手举给她看。
“怎么会这样?”小孩心疼他受了伤,挣扎地想从床上起身。
“吃完饭了吗?”白俊文从病房外提着蛋糕进来,对一大一小打着招呼。待他走近,才发现两人是在观察肖灵的手。
“怎么这么红?是被开水烫了吗?”他轻轻托起肖灵的手仔细查看,肖灵无奈地点点头。
“处理了吗?现在还疼吗?”
“刚刚冲了一阵凉水,好多了。”
“但还是容易留疤,用不用上点药啊?”
“没什么大碍——”
“药我买来了!”
陆誉铭马不停蹄地跑进病房,原本还开开心心的脸色在看见白俊文拉着肖灵的手时瞬间阴沉。他辛辛苦苦一口气未歇地去给人买药,结果却看见肖灵和别的男人亲热。
张蕾还记得陆誉铭,看见他后十分高兴,大喊了一声“陆叔叔”。小孩子的声音十分高亢,陆誉铭忽视不得,挤出笑容走到病床边摸起张蕾的头,问她最近怎么样。
白俊文还拉着肖灵的手,陆誉铭看在眼里,应付完张蕾立刻夺过肖灵的手。
“我来给你上药。”男人抚摸着肖灵的手,想趁机多牵一会儿,因为知道肖灵马上就会甩开他。
“我自己来。”
果不其然,刚挤出一坨药膏,肖灵就挣脱开他的手,自己涂起来。
他在一旁看着,心里有气却不敢撒,见一旁的白俊文一脸敌意地看着他,于是和他较上了劲儿。
“呵,来探病,就带了一个破蛋糕。”
“我最喜欢吃蛋糕了,这不是破蛋糕。”张蕾没心眼,自然不知道两个大人在为她的肖叔叔暗暗较劲儿。
“有些人貌似什么东西都没带吧。”白俊文不甘示弱,笑着讽刺陆誉铭。但讽刺完陆誉铭,又觉得不舒服,看了眼抹药的人,为什么肖灵还在和陆誉铭来往?
“哼,我明天来的时候会给蕾蕾带的,蕾蕾你想要什么,叔叔都给你买。”陆誉铭蹲下身靠着床沿微笑到。
“真的吗?”张蕾天真地看着陆誉铭。
肖灵擦完药,打断他俩的对话,冷冰冰对男人道:“陆誉铭,你要是探完病就回去吧,病房太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我和蕾蕾还有很多话要说呢,我不回去。”陆誉铭觉得委屈,尤其看见白俊文嘲讽他的样子就气得牙痒痒。他希望肖灵给他一点面子,不要把他赶出去。
“你先跟我出来。”病房人多口杂,肖灵不想让小孩看见他和陆誉铭争吵的场面,于是把人叫出了病房。
陆誉铭乖乖跟着肖灵走出病房,他想牵起肖灵的手看看还红不红,但人却一直躲着他。
“你的手,给我看看,还红不红了?”他是真担心肖灵的手,但牵不到也只好忍住不去牵,可肖灵也不让他靠近,急得他忍不住挠头。
“陆誉铭,你可不可以别再纠缠我了。”
“我没有纠缠你,我是来探望蕾蕾的。”
“蕾蕾还是个孩子,当然不知道你在演戏,你来看她,给她买许多东西,她就会认为你是个好人。”
被男人的话刺痛了内心,陆誉铭一时愣在原地,没有说话。原来在肖灵心中,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演戏、作秀,合着他真心实意做的事都打了水漂。他特意没直接冲进病房,而是等在外面,直到看见肖灵被开水烫了,才去关心,他觉得自己已经给了肖灵许多空间。
“你这话说得也太过分了吧,我怎么就不算是好人呢?”
“你是不是好人,你自己清楚,快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
肖灵垂下头不愿和陆誉铭对视,可一低头,手上便是亮晶晶的膏药。那药膏渗进皮肤,就像陆誉铭,虽然嘴上说不想看见,但却已经在皮肉里深深扎根。
陆誉铭探头朝病房内望了一眼,白俊文正和张蕾聊天,有一种输在起跑线的感觉弥漫在他心间。白俊文和张蕾相处得这么好,肖灵一定很喜欢他吧?
“你等会儿是不是要让白俊文送你回家?”
“我自己有腿,可以走回家。”
“行吧,那我就先回去了,我去和蕾蕾道个别。”
肖灵对于陆誉铭没有死缠烂打感到意外,但他也放轻松了些。陆誉铭进去和张蕾道别后,利落地走出病房。
陆誉铭走后,肖灵和白俊文聊了会儿天,又陪张蕾玩了一会儿。肖灵没打算在病房待多久,因为他要回家洗个澡,再来医院守着张蕾。白俊文说送他回家,他拒绝了,一是不想再麻烦男人,二是怕白俊文又会问他陆誉铭的事。他和白俊文走出医院后,就自己打车回了家。
住的地方晚上很多小混混扎堆,因此肖灵通常走得比白日里快一点。对于他们嘲笑、模仿自己瘸腿的样子,男人并不太在意了,偶尔听见他们的恶言,也当没听见。
一切都如往常,除了快到他家楼下时,楼梯口突然闪出一个人,一只手抽烟,一只手插兜。他被吓得不轻,平复好心情后走过去,想看看是谁。
“肖灵,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哪儿去了?”
“陈哥,我欠你的钱这个月已经还了。”
走近后肖灵认出面前的人是他的债主陈克明,在这片区域经营着好几家麻将馆,他给他妈妈治病的二十万就是找他借的。
陈克明拍拍脑袋,不好意思地说:“哎呀,瞧我这记性,对对对,你前几天是还了钱。我是来问问你,最近还缺钱吗?”
肖灵对于陈克明的靠近感到不适,退后了几步,却没看见有什么人经过,心里有些慌。
“不用了陈哥,我的债明年差不多就还完了,不找您借钱了。”
“哎,你不找我借钱,我以后就见不到你了,你看你,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还不成家呢?”陈克明说着说着就攀上肖灵的肩头,他早看上沉默寡言不多事的肖灵,那比女人还白的皮肤时常让他想入非非。
“陈哥,请你放开我。”
“肖灵,你要不跟了我吧,我给你家麻将馆,赚的钱都归你,你给我亲亲,行吗?”说完,男人伸长嘴唇想去亲肖灵的嘴。
“不要!”
肖灵一下子从陈克明手里挣脱,站在原地狠狠颤抖。他觉得恶心,尤其是被陈克明抚摸过的肩膀,像是沾上了粘稠的鼻涕。
“你再考虑考虑嘛,我不过才四十多岁,和你差得也不多嘛。”
陈克明还想上前,突然被人从身后踹了一脚,栽到了地上。
“滚!”
“**,你是谁啊?”
“我是他男人。”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陆誉铭指着肖灵说。
肖灵瞪大双眼,虽然知道此时此地只有他们三个人,但还是因为陆誉铭的话而脸颊发烫。
陆誉铭高大的身立在他身前,帮他挡住了陈克明那张淫邪的脸,心里黑暗的地界像是点燃了一束火把,瞬间有了光。
“男人?”陈克明试图站起来,但又被陆誉铭踹了一脚胸口。这一下踹得他十分难受,在地上坐了良久才有力气起身。
“他还差你多少钱老子帮他还,妈的别让老子看见你再来骚扰他,否则看见一次打你一次。”
“呵,还是个富二代,肖灵你真是好手段啊,怪不得不答应我。”
“**,还不滚是吧?”陆誉铭气急败坏,伸手给陈克明面中来了一拳,直接把人鼻血给揍了出来。
陈克明知道自己不敌陆誉铭,再不敢说话,捂着嘴鼻灰溜溜地逃跑了。
见陈克明跑远,陆誉铭才转过身,看着依旧躲在自己怀里的肖灵,心里无比雀跃。
“他借给你多少钱?”
“二十万?”
“要还多少?”
“五十万。”
“你是不是傻,二十万的本金,三十万的利息。”
“我没有抵押的东西,当时又有急用,只有去借高利贷。”肖灵没推开陆誉铭,他靠在男人的怀里耐心地回答问题。他现在还在颤抖,只有拽着男人的大衣才能稍微缓解。
“那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怎么不把我的卡拿去一次性把债还完?”
“那是你的钱,我不能随便用。”
“也对,你可是会帮我节省电费呢。”陆誉铭回忆起肖灵原来在别墅里的日子,让他孤身一人的生活多了许多乐趣。
“剩下的钱我帮你还了,刚刚那人老子非得找人去打他一顿才行,居然还想亲你。”
“不用了,我明年就还完了。”
“我帮你还给他,你再来还给我呗。”
“不了,今晚谢谢你的解围。”肖灵摸了摸被冻得通红的鼻头,转身往家走去。
他知道他被陈克明坑了,可是也不想低头去求陆誉铭,因为不愿再和陆誉铭扯上关系。对于陆誉铭展现出的好意,依然心怀戒备。
“肖灵!你为什么总是拒绝我的好意啊?”
陆誉铭不快,拖住即将上楼的肖灵,把他抵在墙上,想咬在那人嘴唇上给他一个惩罚,可看人神色冷淡,又怕把人惹急了,没有做出更粗鲁的行为。
“对不起,我真的不想再接受你的帮助,你不用知道原因。”肖灵推开陆誉铭,咬了咬嘴唇,“快回去吧。”
上楼后,身后再没有响起脚步声,大概陆誉铭走了吧,他想。
回到家他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之后收拾好张蕾的衣服准备去医院。推开门下楼的时候,刚刚还空无一物的楼下,停着一辆车。
那辆黑色的跑车像一只潜伏在黑夜里的黑豹,车里抽着烟的人是黑豹跳动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