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鸿羽说,他是意外发现沐炀不简单。
沐炀不是他真正的名字,具体叫什么,江鸿羽不清楚,也不关心。
只知道他和江老爷有仇怨,隐姓埋名进江家做长工是为了找某样东西。
沐炀想复仇,江鸿羽想杀了江老爷继承江家,两人目的一致,因此选择合作。
从江鸿羽的话中,简牍知道沐炀身上藏着大秘密,而且和江家有关。
他是个普通人,按理来说,遇到这种诡异的事,侥幸逃过一劫,自己应该和家人一起搬出丘水镇,逃得远远的。
理智上这么想,可心底一直有道不一样的声音在提醒他,不能一走了之,要把江家的事情调查清楚。
毫无缘由,不讲道理,仿佛不这么做,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简牍只能揪着江鸿羽递过来的另一截线头,等线头多了,网就织好了,到时候从江家这深不见底的池渊中捞上来看看,底下究竟藏了什么东西。
*
江鸿羽怕简牍肚子饿,去买糕点,那家糕点是老字号,品类繁多,味道也好,所以买的人多,大部分是富贵人家差遣过来的下人。
他给简牍指了个位置,不想他跟着自己人挤人,开口道:“你就待在这不要乱走,别担心,我一回头就能看到。”
简牍看清他眼中毫不遮掩的不放心,表情有些无奈,“好,我不担心。”
江鸿羽一步三回头,每次都看到简牍乖巧地站在原地,漂亮得像个人偶,整个人仿佛笼上几层柔光,一眼区分,和别人不是一个画风。
用舌尖抵了抵发痒的后槽牙,喉咙发痒发紧,莫名想到江修筠把脸埋在简牍脖颈间哭的样子,贪婪和嫉妒如杂草般滋生。
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像江修筠一样,光明正大地叫简牍夫人,得到他的宠溺纵容,让他心甘情愿地和自己睡觉……
江鸿羽一边熟稔地把玩纯白暖玉,一边漫无边际地思索着,等他买完糕点一回头。
简牍站着的地方空了。
人不见了……
江鸿羽眼前一黑,脑子好似被一柄重锤狠狠敲击,晃得他头晕眼花,什么也想不起来,四肢发软,力气被抽空似的,险些站不稳。
他揪了好几个人打听,才有一个摆摊的小贩回想一番后说道:“我好像看见了几个地痞,手上拿着刀,捂着那人的嘴,把他拖……”
话还没说完,就被江鸿羽急切地打断,“往哪个方向走的?”
“咳咳!”小贩被他失控的力气勒得快要窒息,不断推搡着,翻着白眼指了个方向,“那,那边!”
“呼——呼——”小贩看着江鸿羽的背影,大口大口地喘气,眼尖地瞥到地上被扔了枚银子。
他眼珠子转溜,左右看看,手疾眼快地捡起来,放到嘴里咬出个牙印,顿时双眼放光,掂了掂重量,眉开眼笑地收起来。
“嘿嘿,起码有五两银子,发了发了!”他搓了搓手指,忽然觉得触感有些湿黏,低头一看,发现另一只手的整个掌心都是不均匀的鲜红。
小贩迟疑地凑到鼻尖,仔细嗅闻,是一股充满铁锈味的湿咸,立马嫌恶地拿抹布擦干净,纳闷道:“奇怪,哪来的血?”
江鸿羽找到简牍的时候,几个地痞衣着凌乱地躺在地上,脸上挂了彩,裤腰带松松垮垮,跟几条蛆一样在地上蠕动哀嚎。
沐炀站在简牍旁边,上身只有一件白色短褂,一部分白到发黄,赤果的胳膊遒劲有力,精瘦不夸张。
他低头跟简牍说话,耳根隐隐发红,因为皮肤颜色深,不太明显。
“简牍!”江鸿羽撑着墙,后背的汗被风一吹就干了,不过很快又有,将衣服打湿,紧贴在皮肤上。
胸口的伤疼得他脸色惨白,走路有些踉跄,挺不起来腰来,他完全忽视了在场的另一个人,吃人的目光偏执地盯着简牍。
他一把将人扯过来,把人堵着自己和墙壁之间,拉近距离,光线投下的阴影将简牍完全笼盖住。
居高临下的视线如有实质,从发顶开始,滑过简牍的眼睛,脸颊,脖颈,如同猛兽在打量自己的猎物,有没有被人沾染的痕迹。
“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耳边的呼吸声很重,简牍屏住气,抿紧唇瓣,红通通的软肉凹进去一块,一下就把其他两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沐炀捏紧拳头,攥住手心,肌肉线条紧绷,血管充血沸腾般烧灼得厉害。
江鸿羽感觉后背湿黏,汗流得更多了,语气不免有些按捺不住的躁动,“说话!”
简牍张嘴,纤浓卷翘的睫羽不安地颤抖,把人心勾得跟着一起震动,鼓噪,想要破出胸腔,摊开在他眼前给他看看。
“记得,你让我不要乱动。”简牍掀开眼帘望向江鸿羽,精致的黑眸氤氲着水汽,有些雾蒙蒙的,“我听了,一直现在那里等你。”
江鸿羽心下一软,但语气还是很严厉,隐藏着深深的后怕,“那这些人抓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喊?我是聋子吗?”
简牍小声反驳,“我喊不了,他们捂着我的嘴,抱住我不让我动,还叫我别喊,留着力气等会儿喊个够……”
江鸿羽眼睛发红地骂了好几句脏话,开始跟简牍翻旧账,“我说什么来着,我在你都能被当街掳走,我要是不在,你现在怕是肚子都撑大了,还说我思想肮脏?”
“别说了。”简牍别开眼不去看他,“你怎么这么记仇?再说了,救我的也不是你啊……”
后半句话简牍说的声音很小,几不可闻,偏偏江鸿羽耳朵跟突然开窍了似的,听得一清二楚,额角狂跳。
他掐着简牍的下巴,把脸掰回来,嘴角扬起冰冷的弧度,“来,把刚刚最后那句话说一遍。”
简牍眼神放空,低头装傻。
江鸿羽:“……”
沐炀恰到好处地出声,语气担忧,“二少爷,少夫人遇到这种事情被吓到了,你不要为难他!”
江鸿羽嘴角抽搐,好好好,一个个属麻袋的是吧?这么会装!
江修筠装柔弱无辜小白花,你装为主着想的忠仆。
就欺负他一个老实人?
江鸿羽就算再傻,也察觉到沐炀跟自己一样,对简牍产生了无法言说的心思。
一想通这点,很多被忽视的细节就被串联起来了。
江鸿羽不禁冷笑,之前在他面前装得多好啊,一副无所谓的姿态,把真相告诉他,让他冲锋陷阵,自己躲在后面,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好算计!就沐炀这演技,当什么长工啊,随便找个戏班都是台柱子。
江鸿羽没搭理沐炀,盯着简牍问道:“他们碰你哪了?”
简牍还没反应,沐炀替他说了,“我到的时候,这几个地痞一人一个抓住少夫人的手脚,这个,一边解开裤腰带一边往少夫人脖子里埋……”
江鸿羽一听,仅存的理智瞬间烧光了,直接转身来到沐炀指着的人身边,用尽全力地踹他下面,毫无修养地狂骂脏话,“老子想做都没做的事,你倒是占了便宜!啊?!”
“啊!”地痞佝偻着背,像只濒死的虾子,“别打了!别打了!”
之前已经被旁边的那个壮汉打了一顿,还是同样的位置,就算这次不死,他后半生也注定要当太监了。
“大哥!别打了!再打就把人打死了!”
简牍怔愣了一会儿,被江鸿羽暴怒的样子吓到,想要去拉住江鸿羽,经过妹妹这件事,他知道世上有鬼的存在,他怕这几人死后变成鬼。
沐炀伸手拦住他,感觉手臂被简牍触碰的地方格外滚烫,血液激动地朝某个地方流淌,他压住舌尖,用疼痛压制不该有的反应,嗓音有些低哑。
“别担心,他有分寸。”
江鸿羽确实有分寸,他知道不能动手杀人,勉强发泄情绪后,深吸一口气平复下来,黑色鞋面被血液浸染,胸口的伤也在流血,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血腥气。
他把凌乱的碎发捋到脑后,强撑起精神,冲沐炀抬了抬下巴,“今天这事我记下了,算我欠你个人情。”
这话说得很巧妙,把简牍扒拉到自己这边,暗指他们两个才是一伙,因为沐炀救了自己的人,才欠他人情。
想把亲疏远近定死。
沐炀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眼中快速闪过一丝讽意,但下一秒又恢复成沉默寡言的老实模样,“不用,二少爷,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江鸿羽挑了挑眉,眼皮微抬,瞥向角落里散落的木柴,示意道:“你这是刚砍完柴吧,快点送回江家吧,我和简牍还有事,先走了。”
沐炀上前一步,说道:“一点柴不碍事,二少爷伤口崩裂,还是尽快去看大夫,我陪着少夫人就好。”
江鸿羽:“……”这是一点都不掩饰了。
江鸿羽占据道德制高点,“你是外人,他是男妻,你们走在一起被人看见说闲话,他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沐炀眼皮子都没动一下,反问道:“你作为大哥,和弟媳单独走,名声就好听了?”
他在点江鸿羽,简牍的身份是他的弟媳,就算江鸿羽刻意避免,直呼名字,该有的身份也改不了。
“你的伤口裂开了?”简牍忽然出声道。
江鸿羽想说没有,他不想把单独相处的机会让给沐炀,鬼知道这个人会不会闹什么幺蛾子。
可对上简牍关切的目光,他鬼使神差地点点头。
回过神后,江鸿羽:“……”
最后,江鸿羽被简牍态度强硬地打发走,沐炀陪着他回娘家。
休息了一天,感觉脑子好用了不少,耶耶耶!
满血复活,转圈撒花花.jp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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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江家大院·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