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天白......这名字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慕容昭昭的大脑飞速运转,一道尘封的记忆如闪电般骤然击穿了她纷乱的思绪。
王府!那个有很多竹子的院落!
“陆兄,我等在此搜寻墨天白那妖孽已有十余日了......”
诶,等等,他就是那个墨天白?!
慕容昭昭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再看眼前之人,心中不得不承认,用“妖孽”二字来形容,当真是再贴切不过了。
“怎么?”墨天白懒散地躺了下去,狭长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直勾勾地盯着本座,是不是被本座这颠倒众生的万千风情给迷住了,情不自禁地爱上本座了?”
“呸呸呸,少自作多情了,谁会爱上你这个变态异装癖呀!?”慕容昭昭毫不示弱地反唇相讥,不知怎的,与这么一个奇奇怪怪的人待在一块时,她竟然感觉不到害怕和紧张,似乎对方是自己多年不见的老闺蜜一般。
被慕容昭昭说成是变态,墨天白也不生气,只是淡淡地说道,“你就是这样对你的救命恩人的吗?”
墨天白不说还好,一说“救命恩人”这个词,慕容昭昭全身似是被毒蛇咬中一样,抽搐不已。
当初樵夫□□并囚禁她的借口,就是在他看来,是他将奄奄一息的慕容昭昭从街头捡回,他便是慕容昭昭的救命恩人,理所当然这条命也是属于他的,他有权占有、处置她。
对了,是他,就是眼前这个叫墨天白的男人!他才是导致一切的罪魁祸首!
若不是他逃到了这里,那几个修士又怎会出现在云锦城?她也不会因为偷听修士们的谈话,而被王员外打断腿,扔出府外,以至于沦落街头,忍饥挨饿,最终被那个禽兽不如的樵夫捡回家,过上那般非人的生活!
若不是他,自己怎会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
慕容招娣一生的卑微,慕容昭昭一世的苦楚,两辈子积攒的愤怒、不甘与绝望,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如同火山般轰然引爆。
“啊—————!”
慕容昭昭情绪彻底失控,猛地将手中的一只黑驴蹄子向墨天白奋力掷了出去。
墨天白甚至没有动。那只黑驴蹄子在距离他鼻尖三寸的地方戛然而止,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然后“啪嗒”一声,无力地坠落在地。
“是你,都是你害的,我要杀了你——!”慕容昭昭冲到墨天白身前,双拳如雨点般疯狂地捶打着他的胸膛,“我杀了你!杀了你......”她的声音渐渐嘶哑,“墨天白你这个变态!你该死!你为什么不去死!?”
慕容昭昭迄今为止所有的不幸,所有的痛苦,所有的屈辱,都需要一个“源头”,一个可以憎恨的对象,一个可以发泄的目标。
而墨天白,无疑是这个最佳的人选。
慕容昭昭的咒骂与拳打戛然而止。
就在她歇斯底里、即将崩溃之际,墨天白突然张开双臂,毫无预兆地将她拉进了怀里,脸颊撞上了他宽阔结实的胸膛,手上剩下的那只黑驴蹄子也随之滚落在地。
世界瞬间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
慕容昭昭没有挣扎,也没有叫骂,只是将脸埋上墨天白温热的胸膛,压抑已久的委屈与无助,在此刻终于彻底决堤,化作滚烫的泪水,放声大哭起来。
她哭自己出生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原生家庭,哭上学时遭受的校园霸凌,哭被撕碎的重点高中录取通知书,哭流水线上永无止境的机械作业,哭出租屋内孤独度过的日日夜夜,哭在王府时被人肆意欺辱打骂,哭沦落街头后的悲惨遭遇,哭那个沾满粪便的馍馍,哭那间茅草屋经历的绝望时光.......慕容昭昭两辈子的眼泪,似乎都要在这一刻流尽。
“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出现?”
“命运为何要这样玩弄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在我被他们欺辱、当成牲口一样对待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我不想的...我不想变成一个杀人犯,不想手上沾满鲜血...是你们逼我的......”
“.......”
墨天白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任由她哭泣,任由她诉说这些年来的委屈与无助,任由泪水浸湿身上华贵的衣衫。他那双总是带着戏谑与玩味的桃花眼中,此刻竟流露出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复杂的怜悯。
哭声渐歇,只剩下一阵断断续续的抽噎。
良久,慕容昭昭才缓缓从他怀中仰起脸,红肿的双眼像两颗熟透的桃子,脸上还挂着狼狈的泪痕,“我的腿...是你治好的?”她抽了抽鼻子,用带着浓重鼻音的沙哑声音问道。
“本座闲来无事,顺手为之罢了。”墨天白松开了她,姿态优雅地重新在石碑上坐好,仿佛刚才那个温暖的拥抱从未发生过。
他理了理自己被泪水濡湿的衣襟,假装嫌弃地撇了撇嘴,“早知你是这样一个哭包,本座就不该多管闲事。”
慕容昭昭低头看着自己的右腿,这条曾经被人踹断、又因得不到救治而残疾的腿,如今已完好如初,甚至比从前更加轻快有力。她又想起刚才梦中感受到的那股暖流,心中五味杂陈。
“...谢谢,”她细细声说道,“谢谢你。”
“不用谢,”墨天白轻挑眉梢,旋即又叹息一声,“只要你不要再刨本座的坟就行了。”
“那、那是你的坟?”慕容昭昭惊讶地问道。
“当然不是,”墨天白嗤笑一声,“本座还没死呢,这不过是本座暂时藏身的地方而已。”
藏身?慕容昭昭心里咯噔一下,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个神秘的男人,目前正在被人追杀着。
“那你今后打算怎么办?”她试探着问道。
“嗯——”他懒懒地伸了个腰,“也差不多是时候了。”说完,他从石碑上翩然跃下,那双踩着高跟鞋的脚落地时竟悄无声息。
只见他一手掐了个繁复的法诀,另一只手则揽住了慕容昭昭的纤腰。
“喂喂喂,你个色狼要做什么?”慕容昭昭脸红了。
墨天白没有回答,阖目低声念诵着晦涩难懂的咒语,慕容昭昭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力量将自己带离了地面,随即以两人为中心的地面上绽放出一片耀眼的紫色华光,无数古老而神秘的符文在光阵中流转,周遭的景物亦开始扭曲模糊。
慕容昭昭顿时一阵天旋地转,耳边是呼啸而过的猎猎风声,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紧紧抓住了墨天白胸前的衣襟。那是一种仿佛要将灵魂都抽离身体的失重感,比她经历过的任何事情都更加离奇和恐怖。
“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那股撕扯感骤然消失,耳边传来墨天白虚弱的声音。
慕容昭昭缓缓睁开眼,随即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不再身处那片阴森的荒地,而是站在一处洞府之内。
洞府极为宽敞,穹顶上镶嵌着无数发出柔和光芒的晶石,将整个空间照得亮如白昼。洞内有潺潺流水声,一条小溪从其中蜿蜒流过,小溪清澈见底,数个石阶零散分布水面,溪边还生长着一些散发着荧光的奇异花草。洞府中摆放着紫檀木几案、象牙雕屏风、羊脂白玉香炉,甚至还有一张铺着雪白狐裘的软榻。
“这、这是哪里?”慕容昭昭踉跄地退后一步,她被这洞府的华美给震惊了。
“本座的家。”墨天白松开她,脸色显得十分苍白,他径直走到软榻边躺下,随手拿起桌上一颗朱红色的果子,咬了一口,原本毫无血色的脸颊稍微恢复了几分红润。
慕容昭昭环顾四周,仍觉得如在梦中。“我们...是怎么到这的?”
“我方才施展了瞬息千里阵,你若有这个天份,以后也可以学。”
“学?”这个字从慕容昭昭唇间溢出,带着一丝茫然。她猛地抬起头,仿若觉察到了什么,急切地确认道,“等等!你是说,你要收我为徒?”
墨天白斜睨了她一眼,唇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本座可没这么说过。不过嘛,你自愿留下来当个端茶倒水的丫头,本座倒也不会介意。”
慕容昭昭站在原地愣住了,墨天白见她半天没反应,还以为她心有不愿,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怎么,不愿意?若是不愿,本座赏你些金银,你出去自谋生路便是。”
愿意!怎么会不愿意!慕容昭昭在心里呐喊。与过去遭受的苦难相比,给一个看起来赏心悦目的变态当丫鬟,简直是掉进了福窝,别说是更何况,这工作地点,是这样一个仙境般的洞府,别说是丫鬟了,就算要她当墨天白这个变态的陪床,她也愿意呀!!
她心念一定,生怕对方反悔,毫不犹豫地“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恭敬叩首,“昭昭愿终身侍奉主人!”
这突如其来的大礼把墨天白都看愣了,随即失笑出声。
“行了,起来吧,本座不喜欢旁人跪我。”
他顿了顿,补充道,“叫我墨天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