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点心色香味俱全,您先尝一块儿,先尝后买,凉糕八文钱一块,奶香红豆汤九文钱一碗。”
于乔给围上来的几个妇人各递过去一小块凉糕试吃,看几人满意的表情就知道这东西合口味。
“还真好吃,看着是三层,吃起来也是好几个味道呢,又甜又糯,这叫芋泥凉糕啊,用啥做的?”一个年轻妇人问。
“别问了,人家的方子还能告诉你。”旁边一个姑娘打断,指着一旁的芋头红豆汤说,“这个凉糕好吃,那个能尝尝不,味道都合我口味的话我就都买了,我最喜欢吃甜的。”
于乔也想着第一天出摊肯定要搞试吃,要想把名号打出去就不能太抠,所以也拿小碗乘了一些糖水摆在摊前。
小姑娘只喝了一勺就说,“这奶香味儿闻着香吃着也糯,真好喝,我要两块凉糕,一碗这个糖水,改日带我娘也来吃。”
“我也来两块凉糕,份量看着不太大,一个怕是不够分,买两个给我一双儿女尝尝。”
年岁小的孩子和妇人更喜欢甜品,于乔也知道他的小摊的受众压根也不是那些干活的糙汉子。
他小心地用油纸包好凉糕递过去,又给小姑娘乘了一碗芋头糖水端到小桌上,热情地说,“小摊第一日开张,花费满二十文额外赠半块凉糕,您慢用。”
小姑娘笑呵呵的接过,一手拿着凉糕一手拿着勺子,埋头吃起来。
有了第一个客人自然就有第二个第三个,大多都是先试吃之后决定买的,杨小东在一旁又切了一盘子试吃的凉糕,看着盆中只剩不到一半的糕点,轻叹了口气。
于乔赶上拿油纸的空挡问他咋了,得知是因为白送的太多了这孩子心疼,哭笑不得地小声儿说,“咱们做吃食的,不给人尝,哪有人买,你放心,保管赔不上,快乘两碗糖水给那个带孩子的小哥儿送去吧。”
杨小东送糖水收空碗擦桌子一气呵成,赶上晌午人更多了,凉糕已经卖没了,还剩下小半盆奶香芋头汤。
一个三四岁的孩子站在摊前嗦了嗦手指,叫着娘亲肚子饿了想吃饭饭,孩子娘问了价钱颇有些犹豫,可耐不住孩子着急嚷嚷着要,只好说,“给我来一碗糖水吧。”
于乔见这妇人和孩子衣着朴素,头上挽了个发髻未带任何饰品,手上还有常年干活才留下的疮疤,和前头那些花钱痛快的哥儿和妇人们不同,估摸着也是个寻常乡野人家的人,九文钱一碗的东西还是有些贵了。
杨小东很有眼力见的引着母子俩坐在最边上的那个小马扎上,于乔心里感叹,默默地多给舀了一勺芋头,小碗都快装不下了。
小摊前就三张小桌都坐满了人,于乔洗着换下来的碗勺,一抬头摊前站了两个穿着一模一样衣裳的年轻汉子,头戴圆订帽,看着像是家丁的统一服饰。
“这会儿只剩奶香红豆糖水了,二位可是要买糖水?”
其中一个家丁打扮的汉子打量了一下摊子,见于乔说的不假,便把手上的食盒递过去,“还剩多少,我都要了,装在我们带来的碗里。”
敢情是来了个大主顾,于乔扬起笑脸,动作麻利地用自家的碗量糖水,一共乘了五碗半,装满了他们的食盒。
“收您五碗的钱,我们家花费二十文赠半块凉糕,今日不巧凉糕卖没了,就赠您半碗糖水吧,您拿好,吃好再来。”于乔说得客客气气的,随意打量了下家丁衣裳的料子就知道,他们穿的比他在铺子里买的棉布的料子还好,想必主家也是个不差钱的富户,有没有赠品也无所谓,只是于乔向来不吝啬自己的话,做买卖嘴甜些大方些总没坏处。
两个家丁都不是多话的人,痛快的付了钱拎过食盒就快步离开了。
今日带来的两大盆糖水和一盆凉糕都卖光了,而且吃过的人没有说不好吃的。
要说其中诀窍还是他舍得放糖和羊奶,甜而不腻吃着还香软,这就算成功了!
铺子前还剩那对母子,碗里已经见了底,孩子也吃饱了打了个嗝,兴奋地拍着小桌子说真甜,喜欢!
于乔站在身后默默微笑,送走了母子俩,他看看天色,过了晌午了也准备收摊了,一旁的面馆摊和包子摊早已经没了客人,摊主都坐在凳子上唠嗑呢。
杨桦上午帮了会儿忙就被方子铭叫走了,说是先生有事找他,走之前交待过别走,就在这里等他。
忙活了小半天,杨小东也累了,他耷拉着两条细胳膊倚着小桌,说话都有气无力的,“嫂子,这可比卖搓衣板累多了,我这后腰我这胳膊,我这波棱盖啊……”
这话听着耳熟,于乔接道,“都不疼?”
“都疼死了!”杨小东夸张地哀嚎一声,“嫂子我相信你了,咱们卖了这么多,这么忙,肯定不会赔本的。”
于乔也动动胳膊捶捶腿,确实很辛苦,但也很值得,刚刚说话的功夫就来了**个人要买糖水,得知卖没了还念念叨叨的走了呢,看样子明日可以多做一点儿了。
杨桦回来时特意从街头买了只烧鸡,他没在摊子前不知道啥情况,心想生意好不好都要买些好吃的犒劳犒劳辛苦的夫郎。
刚出炉的喷香的烧鸡隔着几丈远于乔就闻到了香气。
“今日累坏了吧,先生让我做了些事儿这才没帮上忙,我这几日就不去他那了,来帮你摆摊。”杨桦扫了眼空盆空碗,把两只鸡腿分给他俩,“你们坐着先垫垫肚子,我来收拾。”
于乔边吃边问,“不是要考试了吗,先生给你放假了?”
“先生和师母要去邻镇的丈人家待两天,三日后回来,所以我在家温书练字即可,正好可以来帮忙。”
“那正好,桦哥今天凉糕卖得最快,我估摸着一是因为味道好,二是因为方便带走,刚刚好多人过来买都扑空了呢。”于乔微抬下巴示意他去看那个快装满铜板的小钱匣子,眸子一弯,“今晚还得辛苦桦哥算账了。”
杨桦乐意至极。
第一日出摊就卖了这么多,确实出乎意料,杨桦把东西整齐地装上牛车,一回头就见于乔和杨小东两人举着油乎乎的双手,齐齐看向他。
杨桦身上没有帕子,只好回身拿了洗好的抹布给他俩擦手。
于乔的指骨纤细柔软,比他的手要小上两圈,握在手里时才发现虎口处有几个划伤了半结痂的小口子,大拇指的指甲也掉了一块。
这些小伤疤如同滚烫的水,滴落在他心中最柔软的位置,带来丝丝痛意,杨桦分明记得前段日子夫郎的手还很干燥细腻,只是这段日子为了赚钱操劳太多,手都变了模样。
感受到手心的动作停顿,于乔“嗯?”了声,垂眸一看油都被擦去了,便接过湿抹布递给杨小东,嗓音透着一股子轻快,拉过他的手张罗着,“吃饱喝足,回家了!”
杨桦错后一步看着面前细瘦的身影,嘴角勾起了轻浅的笑。
回到村子才申时初,这个时段村里人要么在田里干活儿要么在做工,路上不见人影。
牛车晃晃悠悠刚到杨小东家门口时,院里突然传来粗厉的一嗓子,“小东人呢,咋又没影了一天天的不着家,这衣裳都堆了两日了没人洗!”
说话的人正是杨有,他拎着件汗衫扔给媳妇儿,满脸不耐,“你赶紧给我洗了,明日干活没得穿了,还有你那儿子,胳膊肘早都拐到别人家去了,怕是哪天连人都回不来了,我白养他这么大!”
“当家的,你脑子被驴踢了啊,小东去杨桦家你当是白去的,一天两天的白帮忙,日子长了还能让他白干?自然能拿回来银钱,不信你等着吧。”
“你说得当真?”杨有半信半疑。
“那还有假!”
几句话一字不落地传进门外三人耳朵里,刚刚提到钱时,杨小东就咬着唇低下了头,羞愤地憋住了眼泪。
此刻他只觉得无比丢脸,哥嫂对他这么好,可爹娘只图人家的银子,压根不顾亲戚情面。
杨桦心细看出小东哭了,于乔也忙安慰他,“小东你别多想,这事我和你哥早都商量好了,还没来得及和你娘说,走,咱们先下来再谈。”
杨小东拿手腕子使劲抹抹眼睛,留下一片水痕,下车径直冲进了里屋。
于乔摇摇头,心知这孩子待人真诚,最怕被人误会,他爹娘心里再急也不该当孩子面说。
牛车动静大,院里夫妻俩早就听到动静故意扯着嗓门说话,目的就是让他俩听到。
这把戏杨桦和于乔心明镜似的怎会不知,这些日子给杨小东的银钱也嘱咐过别和家里说,自己留好,看老两口这反应,应是不知道。
杨桦侧头耳语几句,于乔会意,直截了当地进院子找他俩说银钱的事儿,小东来帮忙每月给二钱银子,若是不愿意就这么算了。
杨有本来还觉得少,但在心里算了小账后也点了头,在家也是干零活一个铜板也赚不到,出去帮忙也不耽误干活还有银子赚,这买卖不亏。
于乔故意没说的是,他们还会额外给小东三钱银子呢。
回到家歇了会儿于乔又开始备次日的食材,杨桦问,“既然芋泥凉糕卖得好,要不要多做一些,做三盆,晌午买的羊奶也够用。”
于乔却道,“不能多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