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后黑手是我的故人 第33章 第 33 章

文瑾心摘下面具。

“彩婆婆，许久未见，晚辈来看望您了。”她放开蛇头，黑蛇张口欲咬文瑾心的手腕，临近皮肉，闻到里面的气味，还是不敢咬，灰溜溜地缩到了文瑾心的衣袖里。

文瑾心不轻不重地放下陶碗，与木桌接触发出一声闷响，草帘后的身子僵了僵，颇有些不可置信的，小心翼翼地撩开一点草帘，往外看了一眼，又马上放下缩了回去。

“。。。”彩婆婆沉默了片刻，终于出声，“你要占卜？”

如果她刚才没听错的话，文瑾心放了毒到陶碗里，那她今日来就是要找她占卜问事的，只需要顺着她的意思......

偏偏文瑾心是个喜欢逗人的。

“刚才是只想占卜的，不过，您一提呀，我就想起了，您十五年前借了我的东西，还没有还吧。”

“这么久远的事情——你怎么还记得呢，我、我已经......”彩莎再次探出头来，看见文瑾心的这张脸，这眉眼，就是十三岁的文瑾心脸张开后的样子，想让她认错都难。

“这、这......”

十三岁的文瑾心锋芒毕露，是个混世魔王，谁都不怕，甚至敢骑在巫蛊婆的头上，如今那股气收敛下去了，却更让彩莎头疼了。

十五年前文瑾心要跟着个外来的男孩离开苗疆，巫蛊婆让彩莎去“借”东西，实际上是拿走了文瑾心所有的毒物，以阻止她离开苗疆，没想到还是阻止不了。

这十多年，文瑾心没有回过苗疆，巫蛊婆也没有下一步的命令，彩莎以为借的也变成给的了。

没想到——

“您已经还回去了？”文瑾心微笑着给彩莎一个台阶下。

“呃，咳咳，是的，我借你的东西已经还回蛇塔了。”

年近古稀的彩莎终于从草帘后走出，她的声音虽年老，外表看起来却只有三十多岁，身穿紫色长袍配银饰，拄着一根绑了彩色绑带的拐杖。彩莎常年浸染毒药，毒让她的外貌不被岁月腐蚀，又在她最年轻的时候破坏了她的喉咙，让她的声音如乌鸦的叫声般沉闷压抑。

在这间用于占卜，买卖情报的小药堂中倒也应景。

蛇塔的存在提醒了彩莎，蛇塔是祭司，也就是巫蛊婆的住处。文瑾心跟着一个外来者离开苗疆，想必对巫蛊婆来说，文瑾心与叛逃无异，这一位曾经的被内定的下一任祭司，再也回不去蛇塔了。

所以她说东西还回到蛇塔了，文瑾心也不能确认真假。这么一想，彩莎松弛多了，她拿起文瑾心放在木桌上的毒，嗅闻了一下，完了又觉得闻不真切，用指甲沾了一滴放到嘴前舔了一口。

彩莎的眼睛亮了亮，说：“你想问什么？”

“我想找个人，名叫郁真于。”

“郁真于？”彩莎念了下这个名字，思考片刻，从身后的柜子中搬出一本约有一尺高的巨大书册。

她翻了两下，将书册放回去后，问：“确实有这个人......帮你找人，是另外的价格。”

“要什么？”

彩莎目光在文瑾心的身上巡视了片刻，找到了藏在她衣袖中的蛇。

文瑾心注意到她的目光，她也瞥向衣袖，然而她还未说什么，一直安静待在一旁观察的雨注意到两人的眼神，忙跑到文瑾心的边上，抓住文瑾心的手臂：“大姐姐！不行！！朵朵不能送人的！”

文瑾心笑，“放心，不送人。”

她重新看向彩莎，“按您的书册所记，此人曾经的居所在哪？”

“籍籍无名之人，二十年前他在无名村西榕柳道五拾号，就再没有记录了。”

籍籍无名之人，那是有什么本事能越过层层戒严拿到西南瘴林的毒，又能在皇宫里埋下暗子？

让山闻阁的人帮她找人当然是好，只是山闻阁实际上是听命于巫蛊婆的情报组织。

她的师傅，大抵是不会原谅她的。

此次文瑾心孤身一人回到苗疆，一是知道苗婆婆绝不欢迎外来者，不欢迎来自泽京的探子，二是她想再远远地看望一下她的师傅。

“这就足够了，多谢彩婆婆。今日之事您不说，您欠我的东西一笔勾销。”

“。。。”

文瑾心重新戴上面具，就要走出小药堂。

“瑾姑娘。”彩莎叫住了她。

文瑾心脚步一停，“您不答应？”

“你抵得多了，送你个占卜。”

彩莎的占卜......文瑾心干脆利落地走回去坐到彩莎的对面。

“可有灵媒？”占卜寻人所需的灵媒，是与要找之人的亲近之物。

文瑾心从袖袋中拿出了一只黑色的蛊虫。

彩莎没想到文瑾心会拿出这种东西来，她愣了半晌，问：“你......找了其他的蛊师做你的师傅？”

这种年纪比蛊师年纪还大的蛊虫，一般都是由师长赠送，苗婆婆就给文瑾心送过一只蛊虫，然而彩莎去“借”东西时，也将那只蛊虫拿走了。

“从他徒弟那拿的。”

彩莎暗暗松了口气，正色道：“给我吧。”

彩莎取出紫红蓝三罐沙，将它们撒到蛊虫的身上，又将蛊虫放于刻了符文的枯叶中，放到火盅里烧，蛊虫在其中挣扎，火焰燃烧，彩莎站起开始做占卜时的手势。

知道火焰燃尽，枯叶被焚烧殆尽。

彩莎抹去烟雾，她的手捡起蛊虫，她的粉末是特制的材料，并不会烧死蛊虫，只是燃烧后在蛊虫的身上留下了一个特殊的符号。

彩莎又循着这个符号，从药柜最底层的柜子中抽出了一支香来。

“去到那个人的旧址，让蛊虫吃掉那处一丈之下的泥土，再用这只蛊虫点燃香，如果他在无名村内，跟随烟雾的方向，就可以找到他。”

“此香只可燃一个时辰，也不可灭，你需小心。”

文瑾心接过香，郑重地说：“谢谢你，彩婆婆。”

彩莎将东西都交给文瑾心，又沉默了下来，她收拾了桌面，手轻微在空中摆了两趟，最终只拿起她放在一旁的拐杖。

“。。”

“走吧，瑾姑娘，别在这里呆太久了。”

拐杖缓慢又重的，一下又一下地向草帘而去，十五年前已是往事，所有的愤怒、骄傲、不舍、可惜......

它们沉淀在泥土中，如同泥土，又如同泥土中的宝藏，既是廉价的又是珍贵的，对于文瑾心，彩莎不知该多说什么，于是她只能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走吧。”文瑾心也带着雨走出了小药堂，“去找人，我杀完人就带你离开这里。”

“嗯！”

-

文瑾心按照彩婆婆说的来到了西榕柳道五拾号，二十年过去了，早已是人去楼空。

房子破败地不成样子，但好在，这里也没有新的人居住。

文瑾心用内力挖了一丈多的土出来，让蛊虫吃掉土后点燃香，烧掉蛊虫，烟的方向果然发生了变化，是在南面。

雨突然叫她，“大姐姐！”

“怎么了？”

雨兴高采烈地扬了扬手上的蛇，“我抓到了一条蛇，它嘴里面有东西！”

“嘴里有东西？”

文瑾心看了眼手上的香，心里回想了下无名村的地界范围，接过了雨递过来的，从蛇嘴里面取出来的东西。

是一个小木筒，里面是信，这是一条送信的蛇。

“你可真会抓，‘信使’很难抓的。”

“这里的人竟用蛇来送信，我从小就知道蛇喜欢往哪里走，蛇很容易抓的。”雨嘟囔着去抚摸手上这条“信使”蛇的鳞片。

文瑾心打开这封密信，眯了眯眼。

这封信写的正是她和雨。

信上写道古罗村内雨携带了一条旁人触之即死的毒蛇，现与一女子同行，古罗村内已有五人死亡，村中人恐慌，可将二人抓拿，杀之得民心，再将毒蛇献给蛇塔......

献给蛇塔。

文瑾心回想自己回到无名村时远处蛇塔的彩旗还是代表苗婆婆的蛇与禾苗的图案，说明祭司还没有换人，按照现在苗婆婆的年岁。

这是要争祭司之位啊。

“雨，真的惹上大麻烦了。”

“那、那怎么办！”

“杀完人就走，他们不会出苗疆。过来，我带你。”文瑾心将密信碾成灰，她抱起雨，将香交给她。

“护着它，别让香灭了。”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如风一般略过无名村的街道，只偶尔让人在风中闻到淡淡的幽香。

无名村中除了蛊师，也会有普通的村民，他们的先辈或是逃难的，或是想远离中原地区的，或是迷路的，跟随着最初的蛊师，也就是最初的祭司，攀登到这一处山之巅。

他们在此生儿育女，后辈有成为蛊师的，有离开的，也有在这里平凡的成长，成为一个普通的村民。

所以无名村中也是有居住区，也是有集市的。

集市中一个卖编织手链的摊子，带着兜帽的老妇人凝视着文瑾心远去的方向，闻着空中残留的丝缕的香味，她久久出神，直到有人站在她的摊位前，问她手链怎么卖，她才回过神来。

神明显灵，她最最满意的继承人回到了苗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