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灿 第3章 鬼头面具

随着声音，原主的记忆瞬间占满了丁灿的脑海，此时她在这那些记忆的影响下，完全将声音的主人无视了过去。专心投身进入了阿灿的记忆当中。

这时，声音的主人已经悄然地走到了丁灿的身后，但是看她如此入神的样子，他也便没有打扰，而是退步到圆桌前，坐下等待。

与此同时，令丁灿没想到的是，阿灿与自己的经历竟然几乎相似。

从头追忆，那时候的阿灿不过是一个十**的女孩，身上穿着粗布衣服，头发凌乱不堪的披散在身后，与现在相比，判若两人。当时，她正被一群混混追逐着，穿过几条小巷之后，阿灿被他们逼停在了一个死胡同里。

对于这样的命运，她除了妥协，还能做什么？

那几个混混见她停下，也都相继停了下来，她看着他们，无助感涌上心头，因为她与丁灿一样，是被家人出卖，她方才的逃脱，也算是最后的抗争。现在的她，只能接受。

可比起丁灿，阿灿却幸运的多，就在她放弃挣扎的时候，阿轩从天而降，挡在了她的身前。

也是那一刻，阿灿心动了。

感受着阿灿的这份心动，丁灿的心里倒是有了几分酸楚，因为她曾经也是被池屠这样救下的，可是..与阿灿不同的是，池屠却是一个唯我独尊的利益小人。

想着这些，她心里不禁羡慕起阿灿来，甚至她想，要是那个时候，她能遇见像阿轩这样的好人，命运会不会变得不同。想来，她单手托腮，继续追忆。

从那之后，阿灿就跟着阿轩离开了那里，可是让丁灿没有想到的是，阿灿与阿轩的关系并没有她所看见的那样，一直以来，都是阿灿的一厢情愿，就连他们这场婚事，也都是帝尊的安排，不仅如此，阿灿在阿轩的面前总是表现的如此卑微，至于阿轩，在阿灿的记忆里，总是那么的严肃，那么的高冷，那么的漠然置之。

想着这些，丁灿托着腮帮子的手瞬间麻掉了，而阿灿的所有记忆也被丁灿完全记下了，放下手，她是彻彻底底将那个人抛到了脑后，轻轻动一动麻掉的手指，她想不通..为什么阿灿眼中的阿轩是那个样子，他们两个明明看起来挺恩爱的？为什么，阿灿对阿轩总是显得那么小心翼翼？为什么..

“咳咳..”

闻声，丁灿先是一愣，旋即猛然想起了刚刚那人的问话。想来，她既然已经掌握了所有记忆，那在扮演阿灿上也就更加游刃有余了。于是她一边甩着手，一边侧身看向了坐在圆桌前，穿着白色罗衣，半束披发，手举茶杯，嘴角微微上扬的少年，腾地一下站起了身。

“你..你..你..”丁灿定睛一看，颤抖着手指向与阿轩长相一样的少年，用力咽了一下喉咙，道：“你是阿轩？”

少年抿了一口茶。

丁灿继续道：“你不是..”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心想，他不是咽气了吗？难道..诈尸了？想着，她不信这一切是真的，鼓起勇气，小跑到少年面前，伸出手，一把捧住了他的脸。

少年也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举动，当场呆住了。

相反，丁灿随着阿灿深处的记忆好好的看了看这张与阿轩一模一样的脸，低声道：“你是魔界之徒。”猜测着，她正要松手，少年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她身体一怔，迅速放下了手。

紧接着，少年咧嘴一笑，一边掐着丁灿的脖子，一边随着一道道暗黑光束变成了一名身着黑衣，带着银色鬼头面具的男人，看着男人这身装扮，丁灿想起了那个害她步入九幽的池屠。但毕竟已经过了四百年，对于池屠的样子，她也是模模糊糊，所以她不敢认他，紧紧盯住了他透过面具的双眼。

正在这时，男人松开了掐着丁灿脖子的手，道：“丁灿，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一切猜测就此验证，在她的记忆中，池屠从始至终都带着一个银色的鬼头面具，起初她以为那是池屠的癖好，直到进入魔界她才知道，这便是魔界的规矩。在魔界，只要是有身份的魔头，都会带着一个鬼头面具，所以她对池屠的心动，一直都取决于池屠对她的态度。

当然，一开始的时候，池屠对她确实很好，就连进入魔界，他都将她安排在了自己的独门别院当中，那里还有专门伺候她的妖怪，不过那些妖怪的样子都很恐怖，池屠不想她害怕，专门让那些妖怪化成了人形，在那里，她生活了整整五年，而池屠回去的机会很少，所以她和那些妖怪也就渐渐成了朋友。

在那里，她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命运。可就在她以为一切都已经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的时候，池屠突然回来带着她离开了魔界。一路上，他都没有说过半句话。那时的她一直都很感谢他，所以他的一切举动，她都没有放在心上，一直都乖乖的跟随在他的身后。

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她对他的信任有多深，他对她的伤害就有多大。

在两天的长途跋涉后，他将她带到了战场中央的死人堆前，那里阴森至极，四周飘着各类妖魔鬼怪的魂魄。打眼看去，远处依旧是战火纷飞，半空中还不停有东西坠下，扑鼻的腐臭之气、烟雾气让她作呕不止，捂住胸口，她实在忍受不了这里的一切，于是就在她想要开口问话之时，他突然像是中了邪，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他的力气很大，大到她没有一点儿反抗的余地，全身青筋暴起，奈何她怎么打他，他都没有半点儿松手的意思。

不一会儿，她就彻底失去了意识，再在她缓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变成了披头散发的女鬼。池屠见她灵魂出窍后，直接将她的身体扛上了肩膀，看着池屠那一气呵成的动作，她第三次体会到了被背叛的感觉。

那一刻，她看清了池屠，有了反抗他的想法，可是..她在魔界也不过待了五年，在那里的五年里，她是一点儿本事也没有学到。所以那些想法，转瞬变成了炮灰。

也是那一刻，池屠告诉她，要是你有逃出来的本事，我就伏法，换你清白。

想着这种种经历，她对池屠的恨意，只增不减。

她冷笑一声道：“是啊，好久不见，没想到吧，我还能出来。”

池屠笑，“不愧是我看中的人..有点儿本事。”

“四百年了，你依旧这么自恋，”丁灿说道，一心只想让池屠伏法，走上前便抓住了他的胳膊，“那时的话，你可还记得。”

池屠一愣，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丁灿紧紧抓住的胳膊，笑道：“我说什么？我还真不记得了，不过说来，你也是够不小心的，隔墙有耳这个道理都不懂。”

“如果我不说那些话，你也认不出我吧。”丁灿牢牢盯住了池屠的鬼脸面具。

池屠轻笑两声，道：“别说，就算你不说那话，我也能认出你，毕竟，”他说，伸出手轻轻拨开丁灿那遮挡住视线的发丝，“没有人比我了解你。”说完，他的手被丁灿打到了一边。

“少动我。”丁灿一脸嫌恶地说道。

对此，池屠轻笑一声道：“九幽的暗器，是我设下的，你信吗？”他微微俯身，将鬼脸面具凑近丁灿。

丁灿道：“你要是有那本事，也就不用让我做你的替死鬼了。”她再清楚不过，以池屠的性子，定在九幽外安插了不少暗线，毕竟她是他的替死鬼。

池屠笑了。

丁灿继续道：“现在天庭众仙一定都在找魔界余孽，现在把你交出去，也算是赶到时机了，我说的对吧。”她皮笑肉不笑。

“没想到，九幽四百年，把你的脑子待聪明了，不过说来也是..你一直都很聪明，永远都能比我先想到一些问题，不过你最后好像确实不太聪明，如果你..”

“是啊，我把你当朋友，你把我替死鬼，要是我那天多思考一下问题，估计下九幽的，也就是你了。”丁灿打断道，拉着池屠就朝着房门走去。

不料，池屠倒是挺配合，一直跟着丁灿走到门口，才道：“你要是把我交出去，你的小命也不保。”

丁灿知道，池屠一直都是一个小心谨慎的小人，所以他才如此幸运的逃过了一劫又一劫。

想来，她果断收回跨过门槛儿的单脚，回头怒视住池屠，道：“我是...”说到这儿，她还是叫不出阿轩的名字，于是想了一下继续，“我现在可是武神天尊的媳妇，你..”

“昨日他们没有拜堂，我们就攻进来了。”

丁灿表情一僵，心想：“这么说来，阿灿就没有身份了。”

池屠似是看出了丁灿的想法，淡淡一笑，道：“那个女人被三把长矛所伤，所伤之处都正中心脏，不仅如此，她还被下了魔咒，要是能活命，还就奇怪了，可你，”他上下打量了一通丁灿那破了口子和沾染了大片血迹的喜服，继续，“却完好无损，你说，他们会不会对你产生怀疑。”

“我带你去自首，纯属是你曾经给我的保证，而且，”丁灿挺直腰杆，理直气壮，“我把你带过去，也算是立功。”

池屠笑道：“立功，你想的也太简单了吧，换句话说，你不会真以为这个女人嫁的人就只是一个武神天尊吧？”

“不是吗？”丁灿把头一歪。她并没有在阿灿的记忆中看见这一条。

池屠看着丁灿这装模作样的表情，深表无奈地低了一下头道：“当然不是了，他可是未来的帝尊。”

“未来帝尊？”丁灿对天庭的政务虽不太了解，但是一个小小的武神做未来帝尊的可能性有多小，她还是知道的，因此她只觉得池屠是在吓唬自己，继续道：“你说他是未来帝尊，我才不信。”

池屠无语了一下，道：“你..”

丁灿为防止池屠继续吓唬自己，继续道：“我不管，我现在就只想看你被绳之于法，还我清白，少说废话，跟我走。”说着，她正要拉着池屠出去，突然几个仙女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进来，她一听，瞬间对这些人的悄悄话来了兴致，退后一步，直接将门关上了。

“阿灿隐藏也是够深的，话说，她平常不都是娇滴滴的样子吗？怎么还有那样的本领，简直可怕。”

“是啊，不仅如此，她受了那么重的伤，既然没事，我刚刚听说，她现在都能下地了。”

“她修行也不过百年，而且又是靠着武神才进入天宫的，再者，她成日里都只做些端茶送水的活计，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大的本领，难道，她真的占了武神的一半神力不成？”

“没准，她就是故意潜伏在武神身边，然后借着成婚，将那些魔界之徒引入天宫，要不然为什么是在大礼之前出了这事儿，肯定有蹊跷。”

“听说，帝尊要彻查这件事儿，没准就和阿灿有关。”

“我们最近还是远离阿灿吧，省的被她牵连。”

“对，快走，这里离她住的地方不远。”说完，她们加速离开。

丁灿实在没想到这些仙女竟然会在背地里这样评价阿灿。想来，阿灿昨日可是为此付出了性命，她与魔界之徒誓死拼搏的每一个场景，丁灿都是历历在目，短短时间，他们不称赞阿灿就罢了，竟然还这样信口雌黄的胡说八道，紧靠着门扇，丁灿是越想越觉得气愤，于是起身就要开门。

池屠道：“现在天庭上下都在猜测阿灿是不是内奸，如果你现在把我抓过去，他们也只会认为你是自导自演，到时候，就不是入九幽那么简单了。”

闻言，丁灿虽然很不想承认池屠的好，但是他说的话也不无道理，想想还是听吧。“你保证我的事情，必须兑现。”她转身看向池屠。

这时，池屠又变回了来时阿轩的模样，说道：“明白，但是在那之前，你得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丁灿问道。

在这天庭之中她也就认识池屠一个，虽说池屠是魔界之徒，可她不得不承认，池屠确实是个有勇有谋的家伙。虽说她依旧看不清楚池屠到底有何目的？但是眼下那些仙女的话，也足以证明她是一个内奸，此时的她，向前一步是死，退后一步也是死，与其等死，倒不如赌上一赌。

池屠勾勾手指，道：“你过来。”

丁灿实在看不惯池屠用阿轩的脸与自己说话，翻了个白眼道：“我为什么要过去？有什么话你直接说不就好了。”她退后半步，一不小心撞上了门扇。

池屠继续勾勾手指道：“快点儿，隔墙有耳。”

“隔墙..”吐出两个字，丁灿觉得池屠的提醒也不是没有道理，都说听人劝，吃饱饭，于是她一脸不耐烦地走到了池屠的身前，扬了扬下巴，“说吧。”

池屠嘴角一勾，顺手拉住丁灿的胳膊，道：“离我近一点。”他说，完全不顾丁灿回复，主动把丁灿朝着自己拉近了些，然后弯下身，将嘴紧紧贴在了丁灿的耳朵旁，道：“找出内奸，找到木灵珠。”

“木灵珠..”丁灿说，斜了一下眼睛，双耳通红，“那是什么？”

“是魔界的法器，四百年前被帝尊夺走了，我们此次前来的目的，就是要拿到它。”

“既然在内奸的手里，我为什么..”

“就是那个内奸太蠢，将我们的行动暴露，害得我们伤亡惨重，总而言之，只要你找到木灵珠，我就兑现承诺，到时候，你也就可以彻底换种活法了。”池屠说着，直起了身。

丁灿松了口气，退后一步道：“我知道了，如果你被发现，不许把我拖下水。”

“放心，他们发现不了我。”池屠说着，紧紧盯住了丁灿的脸。

丁灿被池屠这一盯，整个人越发不自在起来，“你看我..”

话说一半，池屠突然弯下身抱住了她，随即他又变回了自己本身的样子，道：“丁灿，你还是原来的样子，长相也没有变。”说完，他消失在了丁灿的怀里。

丁灿呆住了。

在九幽的时候，丁灿设想过无数次自己与池屠再次见面的场景，她甚至想过，池屠可能有自己的难言之隐，所以才做出了那样违背她的事情，其实他还是把她当朋友的，要不原谅他吧！

但是，每当她站在汪洋血海之前，那些想法就会随着那血腥之气，转瞬而逝。

可现在见面了，她却没有那么生气了，反而看着他的样子，她竟然觉得他其实挺可怜的，整整四百年了，他还像是一只无

头苍蝇，除了长脑子之外，什么都没长，依旧那么无聊，那么幼稚。

想来，她身后的门扇突然吱呀一声打开了，旋即她猛地想到了池屠所说的‘隔墙有耳’，于是她迅速转过身一看，原来那门是被风吹开的。

“吓我一跳。”她自言自语着抬步走到门前，打眼朝着屋外绿莹莹，红艳艳的花园一看，不禁又想到了那死在自己怀里的阿轩，心想，“他们没有拜堂，但夫妻之名也算是做实了，既然如此，我只要帮池屠找到内奸，就等于是在这天庭立了功，况且，阿灿昨天英勇杀敌，也算立功，这两个功劳一叠加，到时候，我不就可以独享这里的一切荣华富贵了。”

想着这些，她低眼一笑，随即就在要跨过门槛儿出去一看这院中美景之时，一众天兵朝着这边赶了过来。

见此阵仗，丁灿再次收回跨过门槛儿的单脚，心里瞬间慌乱起来，“不会吧，他们要抓我。”嘟哝着，她心口突然抽了一下，也是这一下，让她想起了阿灿受伤的位置，于是她急忙抚住胸口，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