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啊,你说荀璋哥现在对我印象怎么样?你觉得之前去找他的两次够不够让他主动想起我来啊?”
还没等009回答,元逸立马改正道:“不行,我还得要找机会再去荀璋哥面前刷点存在感。”
什么存在感?009只见元逸跑到了仲颢那里,凑到他面前:“师父~您的医术怎么这么好哇”。
只见宿主脸上堆起的是它从未见过的殷勤笑容。
仲颢则充分了解了自己这个徒弟,只静静的看着他表演。
终于,元逸觉得自己也太夸张了:“小九,我是不是太过了。”
仲颢顺手从袖中取出一封素笺,递了过去,语气带着点看穿一切的无奈:“行了,也别在这儿献殷勤了。喏,那边刚捎来的信,你自己看吧。”
元逸一愣,接过信笺,入手便觉纸质温润,展开一看,字迹清隽含蓄,而信的内容很简单,就是邀请他前往浮邱谷小住两日。
落款处,端端正正写着“荀璋”二字。
“这……这是荀璋哥自己写的?”元逸眼睛猛地一亮,声音里充满了惊喜,“他主动邀我?”
仲颢看着自家徒弟这不值钱的模样,无奈地摇摇头:“信是他亲笔所书。看来那孩子确实是觉得与你投缘。你去归去,记得浮邱谷清静,莫要吵闹,扰了人家休养。”
“知道啦,仲先生,我这就去准备!”元逸嘴上应着,脚步已经迫不及待地挪动了,小心地将那封信折好收入怀中。
同一天,元靖也带着萧腾、明玄再次轻装简从,来到浮邱谷外幽静的竹林前。此番他抱着必得决心,定要见到荀良,当面请其出山。
几人刚至那掩映在翠竹间的朴素院门前,上次见过的守门童子便迎了出来,恭敬却疏离地拦在门前:“几位贵人,实在对不住,先生今日吩咐了,不见外客。”
元靖心下一沉,仍维持风度拱手道:“有劳童子再通禀一声,在下确有紧要之事求见荀先生。”
童子摇头,语气坚定:“先生说了,今日静修,任谁来都不见。诸位还是请回吧。”
萧腾眉头立刻拧成疙瘩,脸上涌起焦躁之色,上前一步声音拔高:“我们头儿诚心而来,三番两次连门都不让进,这未免也太……”
“萧腾!”明玄赶紧拉住他胳膊低声劝阻,“慎言!此乃荀先生清修之地,岂容喧哗!”他转而看向元靖,“头儿,既然先生今日不便,我们或可改日再来?”
元靖望着那扇紧闭的院门,沉默片刻,缓缓摇头。他退开几步,走到一丛苍翠修竹旁,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无妨。先生既今日不便,元靖便在此等候,待到先生愿意见我为止。”
“头儿!”萧腾还想争辩,被明玄眼神死死按住。
明玄低语:“荀先生乃世外高人,自有其规矩。头儿既以诚意相待,我等在此静候,方显诚心。”
萧腾憋着一口气,重重哼了一声,终究抱着胳膊铁青着脸陪在元靖身边等待。
时间在沙沙竹叶声中悄然流逝,山谷幽静更衬等待漫长。
就在元靖凝望院门思虑万千之际,身后传来轻快而熟悉的脚步声,伴着少年清亮嗓音:“就是这里了!劳烦向荀璋哥通报一声。”
元靖几人闻声回头,看到的正是元逸。
元逸也一眼看到了站在竹丛边、显然被拦在门外的父亲和萧叔还有明玄,笑容瞬间僵住,眼睛瞪得溜圆:“父……父亲?您、您怎么会在这里?”
不等元靖回答,守门童子见到元逸,脸上立刻露出笑容,态度与方才截然不同:“是元逸公子来了,快请进。”
元逸看看热情相迎的童子,又看看被客气拒之门外的父亲,一时手足无措。
童子颇为机灵,看看元逸,又看看神色复杂的元靖,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犹豫了一下,对元靖方向也行了一礼,语气缓和许多:“原来……这位将军是元逸公子的父亲。既然是小公子的父亲……那,也请一起进来吧。”
*
踏入院内,清幽之气扑面而来。童子对元逸笑道:“元逸公子直接去书房便是。”随即看向元靖身后的萧腾和明玄:“这两位……”
“没事,我们两在外等着。”明玄道。
等明玄和萧腾去了外边,童子道:“将军请随我来,先生在书房等候。”
元逸听到这有一丝诧异,元靖对他微微颔首,示意他自去。元逸这才压下心中万千疑问,朝荀璋的书房快步走去。
书房窗下,荀璋正低头看着桌上的一卷书,听到脚步声抬起头。见到是元逸,他淡淡道:“你来了。”
“嗯!”元逸几步走到他身边坐下,开始话题:“荀璋哥,你在看什么书呢?”
荀璋将许久都没有翻页的书彻底合上:“一本杂记。”
怎么不多说两句……还是得靠自己呀,元逸开始下一个话题:“那荀璋哥,你最近几天怎么样呀?”
荀璋轻轻“嗯”了一声,将手边一盏温茶推给元逸:“尚可。”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窗外,声音忽然轻了下来:“过两日……便是母亲的祭日了。”
元逸心头一紧,顿时明白荀璋此刻心情复杂,也理解为何这次邀请显得突然。他收敛脸上笑意,认真看着荀璋。
荀璋继续说着,声音平静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波动:“往年到了这几日,父亲便会放下所有事情,带我出谷,去山那边的寺庙住上两天。寺里很安静,父亲会在禅房里待很久,我就在院子里坐着……听着钟声。”
“荀璋哥……”元逸张了张嘴,想安慰,却又觉得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显得有些苍白。
他最终只是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荀璋放在桌面上的手背:“到时候,我陪你去。”
*
与此同时,另一间书房内的谈话也已接近尾声。
荀良请元靖坐下,亲手为他斟了一杯清茶。茶香袅袅中,荀良的神色平和,并无寒暄之意,直接问道:“将军数次来访,信中又言辞恳切,可是遇到了难决之事?”
元靖心中佩服对方的通透,也不再绕弯子,将赵峻欲投诚之事,以及萧腾与明玄的争执,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说完,他诚恳地看向荀良:“靖深知此事关乎全军安危,一步踏错,后果不堪设想。不知先生对此有何高见?”
荀良并未立刻回答,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沉吟片刻,方才缓缓开口,声音平稳而清晰:“陈亮生此人,出身并非草莽,乃是前朝官吏,因不满时局,愤而起义。此类人,往往比纯粹的绿林豪强更为决绝,因其已自绝于旧路,行事便少了许多顾忌,心性也更显狠厉。他对麾下猜忌苛责,是本性使然,亦是为了巩固权威,此事可信七八分。”
他放下茶杯,目光似乎能穿透墙壁,看到远方的局势:“至于赵峻……他若在陈亮生麾下不得志,寻求出路,是人之常情。他来投将军,未必是假。”
元靖精神一振,但荀良接下来的话又让他冷静下来。
“然,其真心有几分,却需斟酌。”荀良话锋一转,“他或许是真不堪忍受,或许只是见陈亮生与淮南王公然对立,风险太大,想寻一个看似更'稳妥'的靠山,亦或是……陈亮生顺水推舟,想借此在将军身边埋下一颗棋子。真伪之间,关键在于他带来的部众是否纯粹,以及他后续是否愿意完全交出兵权,接受将军的整编与调度。”
元靖听得入神,荀良的分析,没有依靠任何机密情报,全凭对人性的洞察和对大势的把握,却句句切中要害,将复杂的局面梳理得清晰明了。他忍不住感叹道:“先生深居简出,却对天下人心、局势洞若观火,靖……佩服!”
荀良淡淡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些许看透世情的淡然:“山林之中,无非人心、人性。古今之事,大抵相通罢了。”
元靖趁热打铁,站起身,对着荀良深深一揖,语气极为恳切:“先生大才,胜我帐下谋士十倍!如今乱世已起,百姓困苦,靖虽力量微薄,却有心终结这乱局,还天下一个太平。恳请先生出山助我!靖必以师礼相待,军政大事,愿听先生教诲决断!”
书房内陷入了沉默。
荀良看着躬身不起的元靖,目光掠过窗外,恰好能看到另一间书房的窗内,自己的儿子与那元家少年对坐交谈的身影。
璋儿脸上那放松的神情,与他记忆中妻子尚在时,家中偶尔有的温馨片段隐隐重叠。
他收回目光,内心经历着无声的权衡。
元靖的诚意,他并非没有感受到。
而依靠着元靖对方对局势的判断,也并非庸主。
更何况……璋儿,他似乎因为与元逸的往来,正在悄然打开。
继续将他困在这方寸之地,真的是对他好吗?
然而,出山……意味着彻底告别眼前的宁静,重新卷入他曾决意远离的纷争漩涡。那些算计、权谋、风险,甚至可能波及到本就体弱的璋儿。
荀良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茶杯边缘摩挲着。最终,他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那叹息声轻得仿佛窗外竹叶的颤动。
“将军,”荀良的声音依旧平稳,但细听之下,能品出一丝复杂的沉重,“此事关乎老夫与犬子日后路途,非比寻常……请容我再思量几日。”
他没有立刻答应,但这片刻的犹豫,以及没有直接拒绝的态度,对于心性早已淡泊的荀良而言,本身就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松动。
元靖知道此事急不得,能争取到这样一个“思量”的余地,已是极大的进展。他直起身,郑重道:“静候先生佳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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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 5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