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昨日举办神宴的地方,现在已然布置得庄重圣洁。
花枝绕柱、花瓣铺路、精灵撒花……
皆用的是洁白之色。
神族视白色为神圣的颜色,用来象征爱情,最合适不过。
花路指向的终点,站着一对身着银白婚服的新人,精美的银线刺绣将古老的神族图案画于其上,在金光的照耀下展现出异彩光泽,诉说着纯洁的爱情。
那新娘眉弯细长,星眸皓齿,翘鼻花唇,眼尾有花瓣点缀,上扬地嘴角和眼尾是止不住的幸福。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这笑颜竟让她看出了苦涩。
那新郎眉眼如画,凤眸锐颌,直鼻薄唇,他紧紧握着爱人的双手,眸中尽是道不尽的情谊。
是扶桑和漓玥。
男俊女美,天生一对,真的是羡煞旁人。
旁人……咦?旁人呢?
可周围除了她一人,再无旁人。
昭昭不由怀疑起周围的真实,还是在梦里吗?她攥紧手心,指甲用力掐了一下掌心肉。
嘶…是疼的!
那就是她从扶桑身体里出来了。那莫离也……
四周并没有看到他的身影,她望向漓玥,直直盯着他的眼眸……不是他。
正当昭昭思索人都去哪儿的时候。
突然一声惊呼传来。
“桑桑!!”
她抬眸循声望去,瞳孔骤缩,面色一白。
一片洁白之中,赫然多了别的颜色!
扶桑口吐鲜血,溅到了他们两人的婚服上,触目惊心的血红瞬间浸染了银白,细细渗入紧密齐整的银线针脚中。
她嘴中还在止不住地往外流着汩汩液体,花唇上的艳红早已分辨不出,是口脂还是别的什么。
怎么会突然如此!
漓玥轻柔地揽着她靠在肩上缓缓蹲下身,银白拖尾的裙摆和衣摆交叠在一起铺了一地,分不清谁是谁的。
扶桑视线逐渐模糊,望着近在眼前的人,想要记住那张描摹了无数遍的脸,却已经没办法再看清了,只依稀看清他左耳耳尖上显眼的那颗殷红小痣。
她疑惑到,这里何时有了一颗痣?
一滴血珠沿着漓玥鬓边的青丝落下。
哦……那是方才溅上的,她的一滴血。
“对不起…阿漓,要留…桑桑的阿漓…一个人了…”
她哆嗦着同他说着,每多说一个字,就有更多的血从口中溢出。
“可是…我不是…不是阿漓一人的…扶桑…”
“如果…有来世,我只向着…阿漓一人,可好?”
扶桑努力掀开越来越沉重的的眼皮,“可惜了……神明不入轮回,我也没有……”声音越来越轻,轻得如同耳畔呢喃,轻得融入了周遭的冷气。
他不可遏制地颤着肩将她紧搂在怀,垂首最后一次亲吻他的爱人。
第一次,她唇上的温度比他还要冰凉。
他浅色薄唇此刻浸上了妖冶的红。
她从来不用口脂,他浅色薄唇从未有过染上颜色的机会,第一次染上的口脂,颜色便是如此刺目。
其他人呢?究竟发生了什么,昨天所有人不还在一起把酒言欢,人都去哪了?来人啊,来人啊!来人救救她,救救。昭昭反应过来。
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种情况……
是云穹门出事了!神印失踪了!
有什么东西肉眼可见快速地从扶桑的身上抽离,抽尽,直至霎时化为一团光辉消散。
婚服染血,红白相映。
她在他们成亲的这天消失在了他的怀里。
怀中空无一物,双臂并没有垂下,而是越收越紧,越收越紧,紧到要勒断自己的肩骨。平整的婚服被他狠狠揪出了红色指印。他像一个被抛弃的孩子紧紧抱住了自己,独自取暖。
那弯曲的背脊,仿佛轻轻一触便要碎了。
与此同时,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浓烈的扶桑花香,竟是从还跪地垂首的那人身上传出。
不,不是他的身上,是他的周围,那股香味将他整个身体包裹住。
最后一次,她拥抱他。
昭昭不可置信。
扶桑怎么会突然……和昨夜的心慌难受有关吗?她以为只是过于疲乏睡一觉就没事了的。不,不是昨夜突然的,神宴前她也有过心慌,心慌无力,寒冷刺骨。
她看到的那也不是梦,是扶桑深处她一直不得窥探的记忆,有关扶桑身份的记忆。扶桑便是‘那位’。这也是她为什么没有神印,因为她根本就不是神,是高于神明的存在,连神帝都不知该如何称呼她,她的死和神印消失有关吗?
昭昭想动身一探缘由。却感觉身体越来越轻,越来越轻,轻得似仅剩下灵魂的重量。
“吾主,您该回去了……”
……
左眼红光闪过,一滴泪随之落下。
“……昭昭。”
“昭昭,怎么了?”
冰凉的指腹拭去了那滴泪。
终于回来的昭昭刚开口,“我……”可在莫离那张脸时,她又想到了漓玥,尤其当看到他那张红的过分像极了染上鲜血的薄唇时,愣住了,黑眸直直抓着那不放。
莫离望着她那那张被泪水浸湿的小脸,手忙脚乱地替她擦拭,可不知为何,越擦越多。只好将她拥入怀中安抚着。
昭昭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她不该这么难受的啊,那已经是万年前的事了,那也不是她啊……
良久,怀中小声的断断续续的抽噎也止住了。
像是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在莫离怀中并且哭湿了人家的衣裳,羞愧难当。
一不做二不休,她在对方胸前蹭了蹭,干脆擦干脸,接着若无其事地退出他的怀中,后退几步,看了看周围,装作无事发生地问道:“怎么没看到舜漪姐姐和殷稷?”
她顶着哭到发红的双眼故作镇定。胸前还有她眼泪的湿意,莫离低眸望了眼衣服上那片比其他地方颜色较深之处,道:“他们二人先。”
话还未说完,同上次一样,黑袍人再次突然出现,上来就朝着莫离连连出招!
怎么每次都只逮着他打?
事实证明,话还是说早了。
此次黑袍人招式同上次明显不同,显然不是一人!若说上次那人是猛虎出招势在必得,此次这人便是毒蛇出招狠厉鬼魅。昭昭正疑惑此事。
忽而双脚离地,腾空而起。
她被掳走了!
电光火石之间,她用魂珠之力快速画了一张雷火符,打向身后之人。在梵烬台数万遍的练习中,昭昭控制魂符的力量已经如鱼得水,不会再像之前那般动不动炸掉一栋楼了,也不会在这么近的距离伤到自己。
身后之人似没想到她有这招,整个人电麻了,又麻又烫,瞬间联想到了曾经在人族酷爱的一道美食——火锅。
当下手一松。
昭昭又是一阵强烈的失重感!
这次不是做梦,不是做梦!这摔下去不摔成摔成肉泥,也会摔成一滩皮影人吧!
真的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万!!
……
無骨海海底。
万丈深渊,暗不见顶。
这满是白骨没有一个活人的地方竟有一人在嘿咻嘿咻地不知道弯着腰在布置什么。
几缕蓝色幽火悬在他的身侧,上下漂浮着,是这黑暗之地唯一的光亮。
黑暗,总会让人产生许多恐怖的遐想。
诡异的寂静之中一顿一顿传出拖拽时与地面摩擦的声音。
不由得让人联想到连环杀人犯,拖拽装着尸体的麻袋一步一步朝你走来,地上还有他拖拽时的血色轨迹。
“哈…!哈…!”伴随着他的粗喘。
分不清是杀人加拖拽后产生的疲惫还是,兴奋。
终于,那人放下了手中拖拽的东西,慢慢直起身。
“哒!”
是那人抬手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刺眼的映天光芒随着响指声落骤然亮起,微弱的几缕幽火蓝光瞬间淹没其中。
那耀眼白光直接冲破万丈深渊的無骨海,直达天空,在天边照出七彩霞光,不失为一道绚丽风景。
若有人此时恰巧路过,看到此景。
怕也会忍不住道上一句:“何方道友在此渡劫!”
但,無骨海不可能有人路过,昭安疆也不可能有人渡劫。
‘人不可修仙长生’是这个世界的规则,修仙都不可了,谈何渡劫?
白光渐渐收敛,如此大的阵仗,那人究竟在这荒无人烟的無骨海布置什么?
是毁天灭地的大阵法?还是上天入地的**器?亦或是惊天动地的大妖物?
“哈哈哈哈!”那人叉腰仰天狂笑,是一个光看背影都极为嚣张的男人,“这下还不手到擒来!”
如此张狂,倒叫人好奇他究竟弄了个什么东西?
只见那地上,竟是铺了一个百丈宽口的……大麻袋?方才那耀眼光芒似乎就是从这麻袋里散出,往麻袋里望去,只见一片白光,像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入口。不过……
这么大的麻袋装什么确实是手到擒来。
但是他要如何拿这麻袋装,又要装什么需要如此大的麻袋。
总不能,等他们自己从天上掉下来吧?
须臾,一红裙女子从天而降,直直坠入麻袋中消失不见!
紧接着,一玄袍面具男子紧随其后,直直冲入麻袋中同样消失不见!
巨大的麻袋却似乎一次只能容纳两人,待第二人进入后迅速收紧袋口麻绳捆住,打了个利落漂亮的蝴蝶结。
那人:“……”这两人谁啊?他要的人呢?
一人从暗中走出,那人见到他便问:“人呢?”
“不是进去了吗?”
“你当老子瞎啊!那是老子要的人吗?”
“不是吗?那就是。”
那人从未见过如此指鹿为马之人,便指着他破口大骂:“臭和尚!你他娘的敢骗老子!老子要的可是一个人,这是两人!呵呵,臭和尚你就是诓着老子给你抓人是吗?你娘的当老子是什么!”
“京烛,你想多了。”
京烛怒道:“呵,老子想没想多,问过老子拳头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一道拳风直冲伽凖门面,他利落侧身闪过。对方没有给他松懈的机会,又是一连串连续动作直拳侧踢勾拳扫腿。不管京烛如何出招,他依旧从容不迫地躲闪着进攻。
京烛边攻击边喊道:“你是不是男人!只会躲,不会上?你不会真当和尚当久了,变得清心寡欲不是男人了吧哈哈哈!”
……
莫离冲入大麻袋进入另一个空间后,并没有如愿看到昭昭。他被大大小小块状不同的镜子碎片包围着,镜中映出的有红衣孩童、及笄少女、白衣女子……
可不管哪个人,他都认得,这些人是不同年龄时候的昭昭。他也知道这是何物——
镜忆碎片。
可窥探进入者的记忆,哪怕是曾经意外丢失的亦或者刻意封存的,在这里也会被一一展现。
她可能在这里的任何一块镜子碎片中,不能强行将她带出,否则镜裂人亡!
不过这并不是什么损害人的东西,本就是用来给使用者窥探别人过往经历的一个……贱玩意。
待进入者在其中将她过往经历过一遍,自会安全出来。只是那时……
她便会想起一切。
卷二完
昭昭——恢复记忆,但脑子还没好版,即将上线……
莫离——孔雀开屏,但后院要着火版,即将上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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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红白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