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八点。“
“三点五十六倍,为有效掷骰。”
众神围起的圆桌上,一个石像小人开始移动,一百六十八步,一步不多,一步不少,停住,石像触发红光。
“灵姬神女,请您抽牌。”冰冷的男声带着回音,再次在金殿内响起。
“有效掷骰?那是什么?”昭昭站在人群外望着桌上一切。
殷稷解释道:“揭开骰盅后,不论你掷成何样,只算露在外面的所有点数,若为三点的倍数,则为有效掷骰,棋子可走,反之不可。”
“那这棋子以何定胜负?”
“没有胜负。”
“没有胜负?”
殷稷扬了下脸示意:“看到桌中间那个高台了吗?”
昭昭点头。
“那是‘神坛’。”
“神坛?”昭昭重复。
“没错,那是终点。只是到达终点的棋子可以成神离开棋盘,但棋子……源源不断?这场游戏永远不会结束。”说到这里,殷稷面色凝重。
“棋子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怎会取之不尽呢?”昭昭眉心蹙起,不解道。
“因为……”殷稷不知为何突然停顿。
“因为那不是棋子。”莫离接道,声音冰冷。
听此,昭昭视线全凝聚在石像小人棋子上,想透过它看清什么。石像雕刻细节,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要活过来一样。
昭昭转而又仰头扫向殿内上空,投映着一幅幅在动的画面的圆形水镜。
心中隐隐有一个可怕的想法冒出。
像是想要确定什么,她倏地回过头,望向身后的莫离,神色复杂。
莫离没有说话,但他面无表情的冷颜已经说明了一切。
“怎么会……那抽牌……又是什么?”声调降了下来,似是做好了坏的心里准备。
殷稷:“抽他们接下来会发生的事,牌面不定,不知是好还是坏,能走到终点的,少之又少。”
这就是神明吗?
昭昭不由想到,拜月节那日,魔族子民对‘月神’这个都不知有无的神明的信仰。以及,妖族就因昆陆那具有神性的九尾就奉之为王。
然,他们的信仰,将他们当做棋盘上的棋子。
众神绕桌围观,他们之中,或许有的也曾经是那桌上的棋子,此刻也参与到这当中来。
昭昭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自语道:“伽淮莫不是,就是通过这个……”
殷稷压低声音:“你们也碰见伽凖那家伙的弟弟了?我当初差点以为是伽凖,如果不是他脸上虚伪到让我发慌的笑容。”
“虚伪?”
“是啊,果然是亲兄弟,一个虚伪做君子,一个虚伪做笑脸,虚伪到一家了。”殷稷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
昭昭想到伽凖还是莫离师傅呢,好奇他听到这什么反应,余光偷觑了眼。
莫离睫翼下一片阴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过他确实是因为这成神的,而且当时执棋的人,就是灵姬。”
昭昭眨眨眼,看向主位的‘灵姬’。
‘灵姬’似也所感,美眸轻转,对上了她的目光。随后缓缓抬起手,翻转,伸出一根细指,朝她勾了勾。
收到指示,虽不明所以,昭昭依旧抬步挪了过去。
不知是不是因为知道‘灵姬’体内有舜漪的原因,还是她隐隐觉得灵姬不是表面那样的人,昭昭相信她不会对自己做什么。
因为是‘灵姬’的意思,围在桌前的众神主动为昭昭让开了路。
‘灵姬’瞥了眼桌对面坐着的小神,小神接收到主动让位,昭昭顺应坐在了那个位置上。
坐定,双臂屈肘交叠搭在桌面上,卷翘的睫毛一掀,眼神穿过巨型顶灯照射下的朦胧光辉,对着站在桌对面的‘灵姬’勾起嘴角,露出一个真诚和善的微笑。
看得众神一愣,心中皆叹美哉。
神族生来容貌不凡,在这之中美貌还能拿出来一说的,云穹门有三个——金光殿的神后,灵夕殿的灵姬,还有星月殿的扶桑。
神后雍容华贵庄重大气,那双上扬的眉眼在她脸上仿若可包容一切,但由于至高的神位,以及宠妻出名的神帝,大家不敢背后谈论。灵姬美艳风情,爱美酒美男眉舞,有这三样的地方,必有她在,并不难见。因此,身后常常跟着一堆仰慕者。
最为神秘的,还是星月殿的扶桑,作为云穹门的四大神物之一,来历颇多说法,又容貌昳丽,让大家心生好奇。可偏偏,日日陪伴星月殿的朔月上神左右,星卷楼又在神域之极,见其的机会是少之又少。
如今不仅见其娇容,还能闻之一笑,怎的不叫众神心中一颤。
然这些搬不上台面的神只看到表面的颜色,‘灵姬’清楚看到的,却是那对漆黑瞳仁深处的一种更为吸引人的东西。‘灵姬’回之一笑,抬手道:“请。”
话音刚落,装着骰子的骰盅主动飞至昭昭面前。
望着面前的比头还大的黑色骰盅,昭昭伸出双手接过,迟疑了一瞬后,在耳边摇晃了起来。
殿内众神皆望着她,眼见她摇了一下、两下、三下……五十八下、五十九下……
还在继续。
大概是承了美貌的优势,无一人催促不耐。
昭昭摇的手都酸了,可她不能停下,一旦停下,就是定人生死。这种决定他人轨迹,将他人命运捏在手心的事情,她做不到。只能先这样拖延时间。
卷翘的眼睫下垂,遮掩住的眼珠子咕噜转着。
殿内无话语交谈声,只有细碎的骰子碰撞声回荡。
良久,那点声响也止住。
昭昭终于停止了摇骰子,众神看着她将骰盅“啪嗒”放至桌面,待她揭晓。万众凝气之时。
殿内响起了似木头裂开的声音。
莫离一边眉毛挑起,这声音……他想起昭昭砍坏他床榻时,也响过这声音。
下一刻,只见那半百人方能围起的圆桌,在众神面前裂了开来。
众神望着以‘灵姬’和‘扶桑’为线,从中间裂成两半的圆桌,皆目瞪口呆。
然而事情并没有结束,紧接着,桌上的棋面、石像小人、神坛、骰子……皆化为粉末。
众神头顶响起“咔嚓”一声后。
“啪——啪——”两面水镜先后破碎。
紧接越来越多的水镜接连破碎。
“啪啪——啪啪啪——”
直至殿内上空,没有一面水镜,那些画面也化为虚无。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待众神反应过来正要究其原因时,一道娇软的声音打断了他们。
“哎呀!怎么会这样?一定是我太不小心了,才将这弄坏了。”语气极其自责,仿佛自己真犯了什么滔天大错。
昭昭作势以袖掩面,似下一瞬就要哭出来一般。
众神见此,怎舍得责怪,纷纷安慰。
“不是,不是神女的错。”
“是啊,神女什么也没做。”
“一定是这时间久了。”
“……”
最后,昭昭在众神簇拥安慰下,离开了金殿。
……
灵夕殿。
殷稷拍案而起,愤愤道:“好啊你们!”
“一个。”指向‘灵姬’。
“两个。”指向昭昭。
还想指第三个,被莫离一个眼神后,手拐了弯与另一只手交叉抱胸。
“都瞒着我!”
“做这……种好事,竟然不告诉我,我都没有参与感!”
“尤其是你,舜漪!”殷稷飘向端坐在座椅上饮茶的‘灵姬’,转啊转。
“你装得可真好啊,将我都瞒了去。你可真是得了伽凖那伪君子的真传啊,演得炉、火、纯、青,直叫人真、假、不、分。”殷稷一字一字咬牙道。
舜漪放下手中茶盏,脸上毫无之前那般醉意,淡淡道:“也不全是,起先我是迷失了一段时间自己。后面清醒过来时,干脆继续扮演灵姬,以免露出破绽。”
这句话怎那么耳熟,好像莫离当初也是这么说。
昭昭也交叉抱胸,黑亮的眼珠子在坐在一左一右的莫离和舜漪脸上左右来回扫着。
果然师出同门,看来都是那和尚教的。
殷稷没有要放过的意思,继续逼问:“说,昨日才见面,今日就办事。这么短时间内,你们是怎么串通到一起的。”
昭昭眉眼弯起,微笑着摆了摆手道:“也没多久,也就昨日在这里的时候。”
“这里?”殷稷眯眼皱眉,绿眸环顾四周。
昭昭:“是啊。昨日舜漪将我带到灵夕殿……”
昭昭昨日被‘灵姬’一头雾水带到灵夕殿,见‘灵姬’朝她越走越近,逼至卧榻边,无路可退之时。
‘灵姬’一把抱过来:“昭昭,见到你真是太好了。”语气中尽是欣喜。
被抱着的昭昭,听到唤自己的名字,迟疑道:“舜漪……姐姐?”
耳边传来轻轻一声,“是我。”
昭昭立即抬手抱了回去,道出心中疑惑:“这是怎么回事啊?你方才为什么……”
舜漪向昭昭道明了她附身到这具身体时候的事情,以及为何那般做的缘由。
舜漪表情凝重:“我曾于无人时偷偷潜入摧毁过,不知为何,毫无用处。”
昭昭卷翘的睫毛扑朔着:“那我……应该,也不行吧……”
“你可以。”舜漪看着昭昭的眼神坚定。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