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苍老的声音如同潮水般退去,识海中余音回荡,留下无尽的思索。圣殿内重归寂静,只有穹顶的夜明珠散发着永恒不变的光辉。
宴九霄(谢霜折内里)盯着那具鲛人骸骨手中的玉简,眉头紧锁。用着谢霜折清冷的嗓音,却带着他自己特有的不耐:“装神弄鬼!要说什么就痛快说,留个破骨头和卷轴算怎么回事?” 他上前一步,试图直接取过玉简。
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玉简的刹那,那卷玉简突然自动展开!并非实体展开,而是化作两道流光,一道炽热如焰,一道清冷如冰,分别射向两人眉心!
两人根本来不及反应,流光已没入识海。
轰——!
庞大的信息流如同决堤洪水般涌入。并非具体的文字或图像,而是一种更本源、更古老的“意”——关于“凤契”的真正起源,关于“蚀梦之雾”的本质,关于那场上古之战的碎片……以及,一种名为“魂香引”的秘术法门。
这秘术并非攻击或防御之术,而是引导施术者燃烧一缕魂力,化作“烬香”,借此深入探索彼此神魂深处被遗忘或封印的记忆角落,追溯因果之源。
“烬香……” 谢霜折(宴九霄内里)低声念出这名字,用着宴九霄的低沉声线,语气却带着谢霜折式的审慎。他能感觉到这秘术的凶险——燃烧魂力,稍有不慎便是神魂受损,更何况是深入彼此最私密、可能也最不堪的记忆领域。
宴九霄(谢霜折内里)也接收到了信息,他猩红的瞳孔微微收缩,随即扯出一个带着疯狂意味的笑容:“有意思!挖坟挖到自己头上了?怎么,谢少主,敢不敢跟本座互相‘坦诚’一下?”
他话语中的挑衅意味十足。记忆,尤其是那些被刻意埋葬的记忆,往往藏着一个人最深的软肋与秘密。对于他们这样立场敌对、关系复杂的存在而言,这无异于一场豪赌。
谢霜折(宴九霄内里)沉默着。他能感觉到体内属于宴九霄的魔元在隐隐躁动,似乎对这探寻根源的秘术产生了某种共鸣。而通过婚契,他也能感知到对面那人看似嚣张的表象下,那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与试探。
真相如同迷雾,他们已深陷其中。伪神的威胁,“蚀梦之雾”的追猎,被篡改的过去,以及这诡异的身体互换……所有的线索都指向更深层的阴谋。或许,这“烬香”之术,正是打破僵局的关键。
“需要绝对信任。” 谢霜折(宴九霄内里)抬眼,看向对面那个顶着自己面容的人,语气平静却郑重,“魂香交融,记忆共享,期间若有一方心存恶念或抗拒,轻则神魂受创,重则双双沉沦,记忆尽失。”
宴九霄(谢霜折内里)嗤笑一声,大步走到他面前,几乎鼻尖相抵(用着谢霜折的身体,做出这般具有压迫感的动作,违和感强烈):“信任?本座跟你?” 他顿了顿,红瞳中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光芒,语气忽然低沉下来,“……但本座讨厌被人当棋子耍弄,更讨厌……有些事想不起来。”
比如,为何会对祭坛的寒冷恐惧到那种地步?比如,为何心口那霜花纹路与谢霜折的封印如此相似?比如,那段被共同遗忘的童年,究竟还藏着什么?
谢霜折(宴九霄内里)看着他,看到了那嚣张之下的认真。他缓缓点头:“开始吧。”
两人不再多言,隔着一步之距,相对盘膝坐下。按照“魂香引”的法门,各自从神魂本源中剥离出一缕极其细微的魂力。这过程如同用刀切割灵魂,剧痛让两人脸色同时一白。
谢霜折(宴九霄内里)指尖,那缕魂力化作冰蓝色微光,带着清冽寒意;宴九霄(谢霜折内里)指尖,魂力则呈暗红色,跃动着不安的火焰。
“去!”
两人同时低喝,将魂力逼出。两缕魂力在空中相遇,并未碰撞消散,而是如同受到吸引般,缓缓缠绕、融合,最终化作一缕奇异无比的、冰与火交织的“烬香”。香雾袅袅升起,颜色变幻不定,散发出一种既让人心神宁静,又引人深入迷醉的气息。
烬香分成两股,分别笼罩住两人。
意识瞬间被拉入一个光怪陆离的漩涡。
记忆的洪流,轰然开启。
谢霜折(宴九霄内里)“看”到的,不再是碎片,而是更连贯的景象:
他(宴九霄的视角)在一个阴暗潮湿的牢笼中醒来,浑身剧痛。牢笼外,穿着青云门服饰的修士在记录着什么。
“实验体十九号,魔种初步融合,表现不稳定。”
“继续观察,必要时进行‘清心’处理。”
所谓的“清心”,是更痛苦的灵力冲刷和药物注射。他蜷缩在角落,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霜哥哥说过,要坚强……”
画面一转,是分离那天的暴雨。他被粗鲁地拖走,拼命回头,看到的却是廊下谢霜折面无表情的脸和……那双背在身后、死死攥紧、甚至掐出血痕的小手。
然后是堕入魔域后的挣扎求生,无数次在生死边缘徘徊,心口的霜花纹路在魔气滋养下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痛。他在杀戮中变得强大,也变得冷漠,但心底某个角落,始终藏着那个雪夜里给他递过一块甜糕的、笨拙地安慰他的“霜哥哥”的影子。
他甚至“看”到了一些连他自己都可能遗忘的细节:在三年前那场对决中,谢霜折的剑刺来时,他其实有机会完全避开,却在那一瞬……迟疑了。为什么?
与此同时,宴九霄(谢霜折内里)也沉浸在了谢霜折的记忆长河中:
他在严苛到不近人情的训练中度过童年,每一次挥剑,每一次打坐,都被要求完美。体内总有一股躁动的、冰冷的力量需要压制,那是凤魄封识也未能完全锁住的隐患。
“你是谢家最后的希望,必须掌控这份力量,清除所有污秽。” 这是长辈的教诲。
而“污秽”,似乎指向那个被带走的、已经魔化的“阿九”。他被迫遗忘,但那些记忆总在深夜梦回时折磨着他。
他看到了谢家灭门夜的真相——并非简单的魔族袭击。那些肆虐的魔物身上,带着明显的人为操控痕迹,甚至混有仙门禁术的气息!而他在混乱中,似乎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与宴九霄相似,却又不同,那人手中拿着的是……仙门的法器?
他还看到了自己偷偷查阅古籍,寻找解除“凤魄封识”和关于“神嗣计划”的记载;看到了在婚契触发那日,他表面上冷静,实则内心的惊涛骇浪;看到了宴九霄替他挡下攻击时,自己那瞬间几乎停止的心跳……
烬香袅袅,记忆交融。
他们看到了彼此的恐惧、挣扎、不得已的抉择,以及那些被深深掩藏、甚至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在意。
谢霜折(宴九霄内里)感受到了宴九霄那看似疯狂的背后,是无数次背叛与伤害铸就的壁垒,而壁垒之下,仍有一丝未曾泯灭的、对温暖的渴望。
宴九霄(谢霜折内里)则体会到了谢霜折那清冷自律之下,背负着何等沉重的责任与枷锁,而那看似坚不可摧的道心深处,也藏着不为人知的迷茫与……一丝因他而起的波澜。
不知过了多久,烬香缓缓消散。
两人同时睁开眼,目光在空中交汇。
这一次,不再是透过“自己”的眼睛看“对方”,而是真正看到了躯壳之下,那个挣扎、痛苦、却又无比真实的灵魂。
圣殿内一片寂静。
宴九霄(谢霜折内里)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一时无言。他此刻才真正明白,谢霜折那句“需要绝对信任”意味着什么。这不仅仅是分享记忆,更是将彼此最脆弱的一面,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对方面前。
谢霜折(宴九霄内里)缓缓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这具魔尊之躯。经过记忆的共潮,他对这具身体和力量的掌控,似乎更加圆融了几分。他看向那卷已恢复平静的玉简,以及玉简旁那具鲛人骸骨。
“看来,‘溯因’之路,比我们想象的更为曲折。”他低声道。
骸骨手中,那玉简再次泛起微光,这次浮现的不再是秘术,而是一行清晰的古老文字:
「双星轨续非天定
因果自寻莫问神
欲破樊笼归本真
且向心海觅前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