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昭和苏墨用完饭,萧湛才回来,手里多了几个油纸包。
苏墨手贱想去看萧湛买了什么,被萧湛冷冷挡住。
他只得悻悻作罢,三人赶往渡口,坐上船只,一路顺着洛川往东而行。
这艘船很大,有两层高,陆昭昭在甲板上站了一会儿才回到自己屋里,打开门却愣了一下,只见桌上摆了几个油纸包,正是萧湛刚刚买回来的那些东西。
她盯着看了一会儿,然后缓缓打开油纸包,是桂花糖,另一个油纸包里是桃花糕,牛乳糖,柑橘……全都是糖果糕点水果。
她的心怦怦直跳,她少女时喜甜,还记得那年越州天鸢节,她非要拉着萧湛走遍大街小巷,也是买了一堆糖果糕点。
她的眼睛涩疼,泛上一些雾气。
她狠狠眨了几下眼睛,把那些雾气逼了回去。
覆水不可收,行云难重寻。
不管他是真的认出了她,还是单纯的试探,只要没有点破,她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毕竟,琉璃愿珠现在认的是他,而她还要顺着琉璃愿珠的线索找出当年的真相。
她拎着油纸包起身推开门,走到热闹的船舱中。
不远处,有一些小孩子正在追逐打闹,玩得很开心。
她默默看了一会儿,才走过去对着他们中一个年纪稍长的孩子说道:“姐姐这里有些糖果糕点送给你们,你们几个可以分着吃。”
那孩子看着眼前漂亮温柔的女子,有些回不了神,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美的姑娘,仿佛仙女下凡一样。
他愣了一下,才喃喃问道:“仙女姐姐,你自己为什么不吃?”
陆昭昭听着小孩子的童言童语,不由地噗嗤笑了,“因为我不喜欢吃甜食呀。”
“那你为什么还要买那么多呀?”
“因为,”陆昭昭摸摸他的头,“这是别人送的呢,扔掉不太礼貌,我觉得你们会更喜欢。”
“谢谢仙女姐姐,”其他小孩听到动静,一拥而上,纷纷谢过陆昭昭,高兴地去分糖果糕点了。
陆昭昭转身,却不期然对上萧湛的视线。
此时落霞漫天,金红色的光芒铺在他身上,为他渡上了一层柔软的金光。
素衣白发,如果忽略他晦暗不明的视线,这样站着便仿佛是一幅画。
陆昭昭定了定神,若无其事走过去说:“我不喜甜食,便将糖果糕点分了,也免得浪费。”
萧湛依然静静看着她,脸上看不出喜怒。
陆昭昭被他看得有点心虚,正想再说些什么,就听到一阵敲锣打鼓唢呐喜乐的声音。
众人听到声音都跑到甲板上看热闹去了,陆昭昭淡笑一声:“我也出去看看。”
说完,便迫不及待走向甲板。
萧湛没有说话,只是跟在她身边也上了甲板。
陆昭昭:……
不过陆昭昭此刻也顾不上萧湛,因为河面上很是热闹。
正有一艘船,贴着鲜红的喜字,挂着红色的灯笼随水而下。船上敲锣打鼓喜乐阵阵,更有人一路顺水撒着彩带,好不热闹。
等到船只经过他们船边时,两艘船上的人看到彼此,喜船上的人更是从篮子里往他们这边洒喜糖,引得众人一边喊“百年好合,永结同心,”一边哄抢,更有人连“恭喜发财”都喊了出来。
陆昭昭看到船只最前端立着两个似乎是纸做的新郎新娘,微微觉得奇怪。
就听旁边有人在议论:“我听说这一带有走水婚的习俗。”
“啥叫走水婚啊?”有人问。
“哎呀,听说这一带水里有河神,这河神专抓新婚夫妇,搞得这里的人都不敢结婚娶亲,后来他们就想办法在水面上结婚,并且将纸做的假新郎新娘挂上自己的八字代替自己祭祀给河神,这样河神不仅不会抓他们,还会保佑这对夫妻百年好合,多子多福。”
“原来如此啊。”
“是啊,所以后来走水婚的习俗就被就被留下来了。”
陆昭昭听得新鲜,拿着刚刚顺手接住的喜糖就要往嘴里送,突然想到前一秒还跟萧湛说“不喜甜食,”现在就吃这不是打脸么。
这些年她早就不似当年那么爱看热闹了,干脆将喜糖放到萧湛手中,“这颗送你,”便转身回屋了。
“我喜欢吃甜食,买的糖果甜食下次不如给我,”不知什么时候,苏墨也来了,他摇摇扇子,笑眯眯道。
这么不巧,他刚好把一切都看到了。
萧湛把视线从陆昭昭的背影上收回来,冷冷地看了苏墨一眼。
把苏墨看得出了一身冷汗,他嘿嘿干笑一声,“开玩笑,开玩笑,”把扇子遮住半边脸。
萧湛却不再理他,只是站在甲板上,看着碧波粼粼,远山寒黛。
人生大概就如这逝水一般,再难回头,也再难追寻。
是夜。
大船行驶在寂静的河面上,突然河面上咕嘟一声冒出几个泡泡,接着河水悄无声息地旋转起来形成一个漩涡。
漩涡越来越大,从漩涡中央突然耸出一个水柱,那水柱渐渐成一个人形,朝河面上的大船游去,那水人速度极快,几乎瞬息之间已经爬上大船,贴着甲板悄无声息地往船舱游去。
晨光微白时,一声尖叫划破整个寂静的船舱。
所有人都被这叫声生生吓出一声冷汗,慌忙跑出来看发生了什么。
只见一个人被吓得瘫坐在地上,而他面前的房间门扉微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正从微开的房门里传出来。
“血……血,好多血,”那人被吓得只会重复这几个字。
陆昭昭心中一凛,萧湛一掌推开房门,陆昭昭和苏墨跟着萧湛进入房中。
印入眼帘的是房内一滩浓稠的血水,那血正滴滴答答地从床上往下滴落,渗入地板缝中。
而那男人是睡在这间舱房正底下的那间房的,正是被这渗到下一层滴滴答答的血水吵醒,才上来一看。
那床上此刻瘫着两张红红绿绿的布。萧湛用玄杖一端挑起一看,竟然是孤零零的两件衣服,看样式,一件男袍一件女裙。
有围观的人惊呼出声,“这是那对夫妻的衣服,我看他们穿过,这是那对夫妻!”
说到后面,已经泣不成声。
其他人都面露恐惧,到底是什么东西能将两个大活人化成一滩血水,血肉骨皮统统不见。
就在这时,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
这声惨叫就从围观的人群中传来。
人们顿时四散开来,离那发出惨叫之人远远的,留出一大块空地来。
空地之中一个姑娘正站在一滩血水旁边,那滩血水上浮着一件男子衣袍。
姑娘似乎是吓傻了,面色惨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陆昭昭正想问那姑娘可看到什么异常,就见那滩血水诡异得动了一动。
“不好!”陆昭昭惊叫道,“快让开!”她想去拉那姑娘,可已然来不及。
只见那血水蠕动着瞬间蔓延至那姑娘的脚上。
几乎只是瞬息之间,那血水顺着姑娘的腿向上游动,转眼已覆到腰处。
“救我——”姑娘惊恐地看着他们,朝陆昭昭的方向伸出手。
可下一秒,那血水已将姑娘从头到脚吞没,只余一身衣服浮在血水之上。
萧湛玄杖突然一挥,一道灵力袭向地板处。
众人才看清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有一人形模样的东西从血水处剥离,游向甲板。
那东西被灵力击中,却只是留下一小块水渍,其余的水形依然迅速游过甲板,落入水中再不见踪迹。
有人惶恐地叫道:“那是什么怪物?!”
有人说:“那姑娘我上船时还和她说过话,他们是一对新婚夫妻,要回家省亲。”
“太可怕了,那怪物还会来吗?”
“快停船!我要下船!”不少人嘶声吼道,就要冲到最前头逼迫船只靠岸。
“大家都安静一点!”陆昭昭喊道,可没人听她的。
萧湛唰地一下,玄杖甩出一道银光,生生在那些要冲去船头之人的脚下划出一道深痕。
只要再前进一步,就会被玄杖击中。
人群顿时安静下来,大家扭头看向站在晨光熹微处的萧湛,一双眸子宛若覆霜落雪,浑身杀气凌冽,宛若地狱深处爬出的杀神。
众人毫不怀疑,有谁再妄动妄叫,不用等那怪物现身,这银发煞神就会送他们“走”了。
船舱里顿时安静下来。
苏墨轻咳一声,习惯性地挥了挥扇子,朗声道:“大家不用惊慌,这怪物目标应该是夫妻或者情侣。”
“这怪物来无声去无影,又可轻易地化入水中,一艘船这么多人,可偏偏却是两对夫妻遇害,可见这怪物是有目的的挑选猎物的。”
这么一分析,确实有道理。
众人渐渐冷静下来,开始小声议论,但是剩余的几对夫妻却惶恐不安。
陆昭昭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萧湛:“你怎么看?”
萧湛道:“那东西应该还会再来。”
陆昭昭蹙眉,看着那些紧紧抱在一起,惶恐不安的夫妇。
就算一直将这些夫妻圈在一起找人看着,那怪物能化成水形,防不胜防。
最好的办法是直接找到那怪物的老巢,一举击毙。
就在这时,苏墨突然一甩折扇,嘴角含笑道:“有了,我有一个主意。”
苏墨的主意就是让陆昭昭和萧湛假扮新婚夫妇,引那怪物上钩。
而且他分析,这怪物之所以在这片水域作怪,且目标都是成对男女,十有**跟这里走水婚的习俗有关。
至于具体有什么关联呢,就等陆昭昭和萧湛去发现啦。
陆昭昭和萧湛架不住一整船百姓的苦苦哀求,只能答应先按苏墨的法子一试。
夕阳西下时分,陆昭昭和萧湛换上喜服,被要求按照当地风俗走一遍走婚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