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归途 第51章 第 51 章

“哟，你的那位小道士来了。”教主嗤笑一声，眸中闪过一丝红光。他朝密林上空看了看，仿若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又笑着说，“来的还挺急。看来是找你的。”

苏子衿眼皮沉重酸涩，小鸡啄米般就快要睡了过去，闻言又立刻醒神，甩甩脑袋，忽地屏息：“什么？”

只要壤驷暄妍将口信送到，楚离愁必然会赶往静湖，怎会这么快到这儿来？她已经意识模糊到不分时间了吗？

她虽神志不清，可教主并不是个糊涂的。苏子衿听见他轻笑，然后说：“只怕是从楚家马不停蹄的赶过来了吧。”

“怎么会……”苏子衿皱着眉喃喃道。明明她已经送了消息给楚离愁，让她不要过来啊。魔教的这蹚浑水，她来做什么呢？她是傻子吗？

教主可不管她有什么想法，轻轻闭着眼侧耳听来人动静，慢悠悠地数着数：“三，二，一。”

三声数尽，一白色身影从密林上空遥遥飞闪而过，一袭白衣犹胜初雪，金光闪烁的化雨剑落在众人面前，畅通无阻地收入来人手中。

“楚离愁，我们又见面了。”魔教教主缓缓抬起手，指尖慢慢聚起点点蓝色微光，幽若漫天残星闪烁，在黑暗中划过，朝着楚离愁所在方向击去。

化雨剑金光照耀出一片灿烂，楚离愁冷白的脸上映出魔教教主阴影，一鸣火凤从化雨剑端飞跃而出，直直奔着那点点星光去。刀光剑影之间，密林火光四溅，映在苏子衿眼底。苏子衿看着楚离愁，心里着急。

魔教教主之所以为教主，就是因为他并非是正常魔教中人。身在魔教的人都知道，凡是独自熬过了入魔的人，犹如凡人修士飞升成神，都不再属于常人。楚离愁在他入魔重伤之时都未曾杀得了他，只怕现在更不是他的对手了。

“楚离愁！”连续受了几次伤都未能好好修养，先前还为楚离愁好生调养一番，现在的苏子衿便只是撑着一口气，面色铁青，甚至一声呼唤都喊得费力，叫得微弱至极。

好在楚离愁耳力甚佳，听到了她的声音：“子衿！”见她苍白虚弱的模样，楚离愁心疼极了，又不免焦急。

“教主，我贱命一条，因承教主所恩苟活至今，也未魔教做了不少事，制出不少阵法，还了教主救命之恩。这次破戒我认，可破戒好歹让我破个彻底，放了楚离愁，让我不至于白救她一场，行吗？”苏子衿就连呼吸都扯得肺腑一抽一抽的疼，挣扎好一番才断断续续地说出这么一段话。

教主向来疼爱于她，就连她破戒救下楚离愁，也是让壤驷暄妍好好照料者带她来这密林，等待着时机送进魔族之中的。听了苏子衿这一番话，魔教教主好生想了一会儿，指尖倒是依旧源源不断传送着微弱的星光。神奇的是，在化雨剑这般耀眼的光芒之下，他那点点光晕还是一样的惹人注意，同样的锋芒毕露。

“你让她收手，我考虑考虑。”他懒洋洋歪着脑袋，散漫地回头，朝着苏子衿轻松一笑，“苏子衿，你知道的，我可向来是很疼你的。现在她这模样，我若停了手，那可就是她杀我了。你说，要不这样，你若是能让她听话离开，我就放她一马，也算清了我们之间的恩情。”

苏子衿堵着嗓子的一口血气，冲楚离愁吼：“楚离愁！算我求你，走了行不行？！

楚离愁额角冒出层层薄汗，虽眼前看着是她的化雨剑更胜一筹，可实则她的内力已经枯烬，在体内奔腾四散。

“‘要走一起走，我今日就是来救你出去的’，这是你说过的话，苏子衿，你应该忘得没这么快吧？！”她一狠心，从怀中抛出沧澜珠。

血水顺着她莹白的指尖渗进了沧澜珠中，被晕染出艳丽霞色，瞬时涌出滚滚波涛般的灵流。

一瞬的爆发让魔教教主猝不及防，陡然之间星光四散隐入黑暗，只剩庞大霸道的真气灵流在林中乱窜。

周围弟子被惊天巨浪冲击得头晕脑胀，天地之间仿若时间静止，如梦如幻地流光洒落在苏子衿身上，她觉出体内似有暖暖的灵力在流动，抬头望俞渐飞升起来的楚离愁，就连呼吸也快要不会。楚离愁缓缓地挥着剑，一招招一式式，矫若游龙贯若惊鸿，美得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般。

这是楚家的剑法，却又不仅仅只是楚家剑法。沧澜珠像是一个睿智的前辈，循循善诱着一点点指引着她，她觉体内真气舒畅痛快，顺着化雨剑随心而挥，灵力似是六月雪，云淡风轻地涌出，手上真气猛一击去，成千军万马姿，逼得魔教教主连连退让。

“救人。”一声轻快的呢喃在楚离愁耳边响起，楚离愁转头四望，却未曾见到一人。

楚离愁幡然醒来，趁众人不注意，转身一刀斩断苏子衿身上的绳索，拉起她的手便要离开：“快走！”

“不行！”苏子衿软绵绵地倒在她怀中，一点挣扎的力气都没有，“楚离愁，你带走了我，只会给你和楚家招来更多的祸患。”

“我从不怕事。”楚离愁一手搂着她，一手操纵着化雨剑。化雨剑一分为十，逐渐幻化出乱影，化作一扇圆，“跟我走，别怕。”

苏子衿还想说些什么，可她实在没什么力气，楚离愁爆发出来的真气还是对她有些许影响，她体内的两股力量正在相互碰撞，冰热交加痛苦不已，只能任由着楚离愁去。

漫漫剑雨携熊熊烈火落了下来，将魔教中人，包括魔教教主通通拦了下来。众人被那真气烧得满身是伤，剑雨划开他们身体，真气灼烧他们伤口，直侵入他们肺腑，疼得不禁在地上打滚，只能眼睁睁看着楚离愁带走苏子衿。魔教教主撑着身子，被那真气烧得眼睛看不真切，他遥遥看着她二人离去，哼笑出声。

等到那阵火烧完，存活下来的也只有魔教教主了。他向前几步，走到密林口一树下踩了踩，魔气注入，吊起苏子衿的那铁架缓缓移开，出现魔族的通道入口。

入口处来了几人，快步走向前拜跪于他：“二殿下。”

魔族二殿下逅匪褪去身上斗篷，淡淡朝着苏子衿二人离去的方向看去。他甩了甩手，轻轻叹了一口气，很是疑惑的问：“那丫头的功力怎会如此强大，就连我也险些招架不住。”

逅匪心腹上前一步，同逅匪望着的方向看，道：“若是连二殿下都招架不住，那怕是只有天界的上神了吧，且那神力还甚是深厚。”

“她没飞升啊……也不像是即将要飞升的样子，身上没那灵气。”逅匪细细回想，“可那架势，倒像是已经成神的模样啊……奇怪奇怪，真是奇怪。”逅匪仰天大笑起来，转两圈脖颈，眯着眼哼声：“不过啊，若不趁早处理，下一个成神的，便是她咯。”

——

御着化雨剑，楚离愁怀中紧紧抱着苏子衿。苏子衿肤色雪白透亮，在此刻却单薄得犹如一张纸，一触即破。她原本红润的唇色变得苍白许多，常常笑着的眉眼在此刻却拧做一起，瞧着痛苦。她身上滚烫，楚离愁尽量用着温和的灵力缓缓替苏子衿调息，可却是于事无补。

“子衿？苏子衿！”眼看着苏子衿昏昏欲睡，楚离愁毫无办法，只能反复呼唤着她的名字。

苏子衿眼睛也睁不开，脑袋沉得厉害，听见楚离愁的声音，也只是颤了颤睫毛，又重新闭上眼。

“别睡子衿，我们回山神庙，去找若浮。你再撑一会儿，别睡，再撑一会儿。”楚离愁加快了御剑速度，直奔着天鹤山的方向而去。

“楚……楚离愁……”苏子衿已经烧糊涂了，脑袋中浆糊一片，她声音带着些哭腔，听着委屈又可怜，“楚离愁……”

“在，子衿，我在呢。”她这副样子令楚离愁手足无措，她从未照顾过病人，也不知苏子衿这是怎么，只能顺着她的话反复答应。

一滴泪从苏子衿的脸颊上落下，她将头靠在楚离愁怀中，轻轻抖着：“我冷……我好冷……”

像是身处冰窟，苏子衿浑身上下被冻了个彻底，覆着层层冰霜一般，四肢连同肺腑都变得僵硬。

“好烫，呜……好烫……楚离愁，楚离愁……”

突然，苏子衿又像是身处沸腾的岩浆之中，犹如放在火上来回烤，里里外外烧了个焦。

“我在呢，别怕，我在。”楚离愁温声安慰着她，手掌轻轻抚着她的后背。

苏子衿猛然睁开眼，视线之中楚离愁的模样逐渐明了，却又怎么也看不个清晰，她难受极了，断断续续喘着气，呢喃着说：“楚离愁，我是不是快死了啊。”

“别胡说。”楚离愁一把捂上她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着，在她手心挠，“你长命百岁。”

苏子衿感受到眼睛上的温暖，只觉得又痛苦又有点幸福。她轻笑了一声，不禁道：“楚离愁，我想和你一起长命百岁。”

“好。”楚离愁顺着她的话应下，又即刻反应出一丝不对。她不知苏子衿说的是什么意思，只能试着一问，“什么是……和我，一起，长命百岁？”

苏子衿想着，反正都要死了，不如死前爽一回？她摇了摇脑袋，自顾自在想象中乐了好一会儿。

楚离愁将手从她的眼睛上挪了下来。看苏子衿圆溜溜的一双眼眯眯着，小小地眨呀眨。虽然吃力，但还是看着可爱。她笑着，随后费劲力气，挺直了身，仰着脑袋闭上眼，在楚离愁脸上轻轻蹭过，拂过她柔软的唇。

“笨蛋楚离愁，意思是……我也喜欢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