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归途 第49章 第 49 章

消散的勘察符上带着一点微弱的熟悉气息，虽只有一丝，且转瞬即逝，但还是被楚离愁敏锐地察觉到。

那应是苏子衿的气息。是她来了吗？

楚离愁眼中一片柔和。她勾了勾嘴角，望着面前四散倒下的弟子，却又不由叹了口气。弟子们始终未醒，她虽有沧澜珠在手，却也被这湖底的魔气压制得死死，最多只有平日一半的力量。

依稀记得上次来此时，进到幻境，也不是这般魔气汹涌。楚离愁想起那被吸食灵力的少女们，微微皱眉。莫非……是想用他们作为祭品？

“究竟是什么阵法，需要用到这么多修士的灵力，甚至还能消融掉楚离愁的修为？”壤驷暄妍淡淡瞥了苏子衿一眼，道，“若是阵法容不下所献祭之人的灵力，那布阵之人反倒会被反噬。那可是楚离愁，你觉得魔教有什么阵法能够容得下她？”

以蓝爵的修为自然不可能，可若是教主，或是魔族之人……那便不是她们所能插手得了的。

“你一直都是有自己想法的，真是下了决心，我也阻止不了你什么。不过我还是想要劝你一句。苏子衿，你的命只有一条。”壤驷暄妍认识苏子衿时间不久，现在却也是真心对她，眼看她去送命，壤驷暄妍终究不忍。

“我知道。”如壤驷暄妍所说，这次，苏子衿的确是下了决心的，“别担心，左护法大人~你们圣女如此伶俐，总能化险为夷的。我吉人自有天相，若此次真在这儿栽了跟头，我也就认了。”

“谢谢。”苏子衿轻笑着，她抓着几张壤驷暄妍独家符咒，冲她笑了笑。壤驷暄妍的好意她都知道，只是她的确亏欠楚离愁，她得还了她。

结界看样子是蓝爵所立，苏子衿想破很容易，却也会被蓝爵发现。想要悄悄潜入，还是有些难度。本是不想留下壤驷暄妍的痕迹，但也不得不使用她的符咒。

摸着黑潜入湖底，苏子衿左穿右钻，闪躲在摇曳的火影下侧身看着殿门的人。那些弟子苏子衿叫不上名，可隐约都有些许印象。

巡逻的队伍走得不快，苏子衿轻易便能跟上。巡逻队的脚步沉重，似是走得很吃力，弟子们双眼无神，如同行尸走肉，在各种岔路上循规蹈矩地游走。蓝爵守在殿门口，腰间盘着秽鞭，周身的魔气已经压抑不住，溢在周身，远远看着都蒙上了一层灰暗的雾。

“他这是……”苏子衿喃喃自语，不料就这么一声轻叨，却被蓝爵警觉发现。

“谁？！”蓝爵转头一鞭甩了出来，破风三道闪电猛将苏子衿的退路斩断。苏子衿自知躲不过，从鞭上一跃而过，点上鞭子纵身一躲，将月尚铃丢了出来。阵阵魔气包了过来，将苏子衿团团围住，月尚铃急速旋转，狂风四起将整个宫殿掀起一阵尘沙浪潮。

在这么一瞬之间蓝爵竟然能够使得如此狠辣强劲的招数，苏子衿浑身的血都热了起来。

蓝爵的魔气怎会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得到这么大的提升？在顷刻之间爆发出这般强大的力量，这绝非是常人所能。

现如今以她一人之力与蓝爵交手怕是难分胜负，好在她也并非是来和蓝爵交战的，只要把楚离愁带出来即可。苏子衿冷静得可怕，一瞬之间脑海中飞快闪过无数念头。苏子衿平静下来，她闭了闭眼，一直左右躲闪着，并不正面迎战。

蓝爵双眼泛着漆黑的光，长鞭裹着电闪雷鸣呼啸而至。苏子衿纵身跳转，月尚铃卡住蓝爵的鞭，电光火石间苏子衿反身侧入殿内。

苏子衿又不笨，才不跟他打。她要的只是带走楚离愁，破了蓝爵这道防守，以楚离愁的能力跟着她一起逃出来并不难。

楚离愁在里头早早便听到外面动静，一猜便知是苏子衿来了。

苏子衿心思她是明白的，赶来救她，想必也需背负不少，若仅楚离愁一人在此，楚离愁定是会同她一齐离开，可……楚离愁看了看身边七倒八歪着的弟子们，不由叹了口气。可现在此处不止她一人，她又怎么能抛弃他们？

“楚离愁！”苏子衿破门而入，身后飞溅碎石，是秽鞭打在殿上坏下的壁石。

楚离愁目光一转，化雨剑刹那出鞘，将秽鞭挡在苏子衿背后。化雨剑锋利无比，却是割不断秽鞭。秽鞭上魔气流转，渗透至化雨剑中，化雨剑上楚离愁的真气竟也被侵染几分。

不待她反应，苏子衿一把拉起她的手就要往外跑：“走！”

“等等子衿！”楚离愁来不及跟她解释，但现在她得留下来守着这些弟子。

苏子衿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回头看了她一眼，哑声道：“楚离愁！现在的蓝爵不知道怎的魔气大增，以你我二人现在的状态就算是联手也不知能否打得过他！我知道你想救那些弟子可现在我只能救你！他们甚至都未曾有醒来，又怎么能走得了？！”

她说的话楚离愁自是明白，楚离愁似是想安慰她，试着扬起嘴角，无奈却终是未能成功：“子衿，不行，我得留下来”

谈话之间，蓝爵的鞭子已经到了苏子衿面前。秽鞭已经绕过化雨剑，直逼苏子衿而去，汹涌的魔气凝结成柱，震得苏子衿连连后退。

那鞭子快得犹如一道光，步步紧逼，险些打到苏子衿，楚离愁一跃而起转至苏子衿面前，手握化雨剑将秽鞭拦住。

“快走子衿！蓝爵已经入魔失去理智了！”

苏子衿望着蓝爵周身的魔气，看他状态倒像是被魔气反噬，可为何他未曾出现魔教的印记。

魔教在入教前都会被刻上烙印，来压制住自身的魔气以免被控制，若是入了魔被反噬，那印记便会浮现出来，像之前苏子衿那般。可蓝爵并未出现烙印，况且入魔后要不了几时便会因魔气入体暴毙而亡。蓝爵怎会……

“要走一起走，我今日就是来救你出去的，别想让我一人离开！”苏子衿飞快道。

轻一拂袖月尚铃从苏子衿手中飞出，意念凝聚，魔气缓缓从月尚铃中飘出，绚光流转，火舌雀跃，一朵血色艳丽的花从苏子衿胸前浮现，她双脚渐渐离地，漂浮了起来。

楚离愁提着化雨剑腾空而起，月尚铃散发出的火光盘旋而上，缠绕着化雨剑。化雨剑破风劈下，与秽鞭凛冽寒气交织相错，爆发出一道炫彩夺目的闪光。

殿中顿时狂风肆虐，天地景色扭曲变形，周边温度骤降。

整个宫殿都受到了剑与鞭交汇的冲击，昏睡中的弟子被这动静惊得醒了，刺眼的光又让弟子们压根儿睁不开眼，只觉浑身寒冷，天寒地冻的风雪将整个宫殿笼罩。张纪之率先回过神来，感受到四周的肃杀之气，心上一紧。

楚离愁脸上似是冻了一层霜，白雪衣衫飘飞翻滚，大滴大滴的汗水从额上冒出。她乘着月尚铃上绽放住的血花，顶着秽鞭灌注十成十的灵力，化雨剑上激得凝出点点细小结晶。

“这，这究竟是何人……”张纪之眯着眼望着他们，手心浮上一层薄薄浅汗。

张纪之不知情况如何，但却是认识蓝爵。虽不知苏子衿是魔教的人，可瞧着苏子衿使的是魔气，且功力不比楚离愁差多少，猜也能猜到些什么。

世间能与楚离愁一人过上两招的都算得高手，而楚离愁与苏子衿联手都只能勉强与蓝爵制衡，蓝爵怎么，怎么会……

这里不知是被魔教施了什么阵法，张纪之等人始终未能恢复修为。先前在那客栈前被蓝爵设计到了这里他们就昏了过去，醒来便发现修为被禁锢，想来楚离愁也是因为沧澜珠而突破这层封印而得以和蓝爵一战。可苏子衿又是为什么？

“走！”来不及让张纪之想清楚，之前楚离愁唤他们许久都不曾有苏醒的苗头，现在总算醒来，也要让他们快些离开。

在这里他们只会是累赘，张纪之他们都清楚，可现在不是他们想离开就能离开得了的。张纪之他们被那股冲击力压制得动弹不得。

“走不了！这是什么鬼阵法？”要么昏迷不醒，要么修为尽散，要么动弹不得，魔教的阵法还真是防不胜防。

楚离愁对上苏子衿的眼神，而苏子衿也不知怎么回事。阵法一术她向来了解，可这个阵的确诡谲，一时之间她也找不出办法来解。

“我……”苏子衿想解释，但蓝爵的鞭子一把将她们分开，而外面的魔教弟子紧随其后跟了上来，群剑其发，将苏子衿和楚离愁围了起来。

魔气缠绕着魔教弟子们的剑，汇集着化作妖娆鬼魅，尖锐的利爪狠狠向她们抓过去，一把将化雨剑劈下，震得在场所有人心口发疼。楚离愁手上裂开一道三寸长的口子，鲜血顺着虎口留下，她的手止不住发疼，却一声不吭，召回化雨剑反手将伤口藏了起来。

“没事吧？”苏子衿四处躲闪着，一边警惕着蓝爵的攻击，一边又注意着楚离愁的伤。

魔气入体，只是一瞬，楚离愁便眼神迷离，五感逐渐淡化。周围光彩消散，她只觉体中冰寒，微弱如游丝的气息提在胸口，险些断绝。楚离愁脚步开始闪晃，她没有力气再注意蓝爵，凭着直觉向苏子衿走去。

去到她身边便安全的想法在楚离愁心中像生了根发了芽，她对苏子衿突然产生了空前绝后的信赖，她朝着绰绰人影靠近，却意识模糊，头痛剧烈。也不知到是没到她面前，楚离愁强撑着一口气，觉得世界一片天昏地暗，变得无知无觉，就这么直直倒了下去。

苏子衿越过森冷魔气，在魔教弟子们的剑中穿过，翻跃秽鞭，一转至楚离愁身边，在她倒地之前，稳稳接住。

“楚离愁！”

怎么会？究竟是什么力量能够让楚离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被侵蚀？

楚离愁几乎已是人间修士的顶级修为了，就算是神的力量也不可瞬间将她侵蚀，这究竟是什么力量？

“楚离愁？楚离愁？！”苏子衿拢了拢袖子，一把将壤驷暄妍塞给她的传送符甩出。

本想就将楚离愁直接带走，可这里不知是布了什么阵法，就连传送符也被禁止了。两张传送符在空中被一团闪着蓝光的火焰燃烧，化作点点灰烬落在地上，又被蓝爵的力量扭曲消失。

“怎么会……”苏子衿望着愈发逼近的蓝爵，怀中抱着楚离愁，甚至都无法用月尚铃出剑。

无奈，情急之下苏子衿只能试着控制月尚铃。苏子衿凝结魔气，月尚铃四周起了小小的冰凌，一把把冰凌像是悬在弦上的箭，蓄势待发。抓住蓝爵挥鞭的间隙，那冰凌密密麻麻从月尚铃周边射了出去，将秽鞭上击向她们的魔气尽数驳回。苏子衿趁一点空隙时间迅速结下一个印记，朝面前落下一道结界，牢牢将楚离愁护着。

苏子衿脸色很差，以她目前的能力如若不借助月尚铃的能力，根本无法将蓝爵制服，可若是使用月尚铃，她很有可能走火入魔。

蓝爵魔气咄咄逼人，将冰凌各个击破，冰凌化成了水，顺着流了一地，寒气在空气中弥漫，更冷了。他破下这些冰凌只是眨眼之间，而苏子衿虽在此魔气不会受到压制，却也不能完全释放，不比入魔的蓝爵。

一鞭蓝光焕发，凝结魔气于鞭首，荡起尘沙层层，铺天盖地掩住利刃，寒冽如冰般裹着霜向苏子衿楚离愁袭来。苏子衿别无二选，她从楚离愁怀中拿出沧澜珠，气凝指尖抚在月尚铃上，一手执沧澜珠，一手着月尚铃，闭眼静心，顿时天旋地转，狂风四起，将周围生机尽数扭曲，余下尘沙阵阵，落雪缤纷。

魔气和灵力同时在她体内游走着，苏子衿一面炽热如火，一面风寒似冰，寒热交加，心若焚烬。

眼前浓雾弥漫，苏子衿看不清周围世界，却清晰地能感受到身子在不住发着抖。蓝光一闪，秽鞭影子在浓雾被点点侵蚀。苏子衿体内的魔气开始暴走，奔走在体内的灵力与魔气相互碰撞，产生出汹涌的激流，犹如滚滚沸水淌过，疼得苏子衿脸色煞白。

苏子衿闭上眼后便仿若与世隔绝，顷刻之间阵阵浓雾缓缓袭来，将宫殿内里里外外围了个满当。沧澜珠和月尚铃同时爆发出巨大的激流，两束明艳的光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把锋利的剑刃。破碎的星光围绕在剑刃周边，随着剑刃渐渐流动，形成一股跌宕起伏的波浪。滔滔巨浪挟着层层光晕，犹如梦幻泡影，只是一眼就迷得刃挪不开眼，又在那刹那的出神片刻，将在场几乎所有人的内力修为，震个粉碎。

那被淡淡蓝色波光围绕着的秽鞭被剑刃轻轻一触，只是一瞬，便即刻化作云烟，一把神器就此覆灭。

宫殿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破开，沧龙缔造出的华丽宫殿在叮铃声中消散，宫殿内的所有人除苏子衿楚离愁以外，在宫殿开始化作点点星光的一刻便陆陆续续被传送走。静湖水底的阵法逐渐浮现了出来，但却无人可辨。

若是楚离愁还醒着，说不定能够认出，那个散发着黑色光芒的阵法印记，像极了魔族凌源的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