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但万人迷系统 第9章 不是人类

秋昇之前从别人口中听到过“知巍”的名号，他的确是是锦城近几年势头正好的作家，作品以各类小故事为主，基本每篇文章必定出现一位类似“龙傲天”的爽文流角色，这种剧情大俗大雅，下沉市场，受众广泛。

末世里的娱乐项目已经相当匮乏了，仍然在坚持写作的人少之又少，更何况是免费文写手。说到这，一定有人会问：“那他靠什么在末世里谋生？”

答案是没人知道。

男孩问秋昇：“哥哥想看看吗？我可以把那些文章撕下来给哥哥。”

他说话的语速其实很缓慢，有的咬字格外模糊不清，不过表意都是精确的。

“这样不对。”秋昇听了，依照前世和家里的小辈讲话的态度，耐心对男孩说，“不能因为自己想要或者需要某个东西，就把大家共同的东西抢走，这是错的，明白吗？”

男孩低下头，抿了抿唇：“哥哥，我只是想让你开心。”

“我现在就很开心。”秋昇无奈地揉了揉他乌黑的发顶，“谢谢你帮了我。”

男孩的眼睛复又变得明亮而耀眼，仿佛缀满无数星子，在真正和他相处之前，秋昇也没想到他的个性竟然单纯至此。

男孩身上的衣服一穿就是许多天不换，也不清楚他在锦城还有没有亲人。

在离开锦城之前，秋昇需要把男孩送到他现在的住处，于是他询问了男孩方向，两个人影一大一小，一人背着超大双肩包，一人捧着满怀的零食，并肩往目的地前进，十分引人注目。

男孩对周围人的目光视而不见，一手牢牢牵着秋昇，另一手抱紧零食，他中途低眸垂涎般看了好几次怀里的东西，就是舍不得拆开任何一袋。

直到秋昇忽然停下脚步，男孩没有反应过来，险些脚绊脚原地摔倒，被秋昇及时拦腰扶住。

来不及说什么，手中的东西被秋昇一把接过，随即巨大的力道从左手袭来，生生将他往侧旁拖拽一步，男孩反应迅速，拔腿跟着秋昇往旁边的小巷冲去。

停步已是气喘吁吁。

男孩蹲在箱子后面，光明路与多条大道纵横交错，他探头往阴影外察看，一眼望去，可供通行的路口不知何时出现了多名身着特质装甲的士兵。

脚步由远及近，依靠超出普通人的听觉，他能够辨认出士兵与摊贩们的说话内容。

“你们有没有看见一个十**岁的少年人？一米七五以上，身边可能跟了个小孩。”

一名男摊贩露出疑惑的目光：“少年人？那我们这里天天有啊，不过一大一小的，刚刚的确看见了一对，小的那个手里的东西可都是稀奇货哦——”

一名女摊贩笑着说：“哎哟，那孩子皮肤少见得嘞，白白嫩嫩，家里条件肯定好，也不知道他咋的保养的嘞？话说回来，小兄弟，你要不要看看我这里的好东西，特别是这玩意，你来瞧……”

盘查。

显然，不过才几小时，秋昇擅自逃出基地的事情就已经被发现。

他冷静地拍了拍小男孩的背部，示意他低下头，随后倾身附耳对他说：“从这里到你家，需要多久？”

他还想着要送他回去。

男孩笑了，眼尾弯弯：“不远的，秋昇哥哥。”

秋昇单膝压下蹲在他身边，此时极敏锐地看了他一眼，眼神泄露出一丝狐疑。不过他最终只说：“好。”

他们紧缀在士兵身后，躲进刚刚被搜查完毕的地方，等寻空离开人流中心，秋昇不得不确定，锦城已经城门紧闭，入城和出城的队伍全都放缓，所有通行者都要经历严密的审查与报备，现在要出城无异于自投罗网。

秋昇先带着男孩来到了男孩所说的“家”。

在来之前，他没想过眼前的一切竟会如此简陋，若说先前安置秋昇的住处算是公寓，那么男孩的家可能只能算作“毛坯房”。

一张小桌子，桌上摆着烛台，房间中放着两张大床，几乎将所有空间占满，只留下勉强落脚的位置。男孩轻车熟路地划开火柴点燃蜡烛，随即乖乖巧巧地对秋昇说：“谢谢哥哥，这里就是我家。”

“你的家人呢？”烛光在墙上投下晃荡的片影，秋昇帮他将烛台往里推了推，离漏风的窗户远了些。

男孩目光随着他的动作移动，回答的语气堪称平淡：“哥哥，我没有家人。”

秋昇一顿，随即伸出手，安抚似的在男孩肩膀上轻拍两下。

暖意透过衣物布料传达至肌肤，男孩面上不见一丝伤心的意思，反而因他这动作更加雀跃。

他得寸进尺道：“哥哥，我很喜欢你，你可以做我的家人，留下来陪我吗？”

“我不能留在这里陪你，我得去很远的地方。”秋昇说。

“有多远？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男孩问。

秋昇看了他一会，摇了摇头，说：“不可以。”

男孩眼底的光一下子就熄灭了，嘴角耷拉下来，孩子气地转过头不看他。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盯着白墙片刻，肩膀忽的又被人拍了拍，他状似勉强地回头要听秋昇挽回几句，却倏然发现不大的桌子上不知何时堆起了一小座零食山，掺着些足够果腹的食物与水。

哄小孩似的，秋昇手里捏着根糖果，直递到他眼前。

“零食都给你了。”秋昇微微笑着看他，琥珀似的双眸在烛光映照下透亮逼人，说的话听起来也是哄小孩的语气，“放哥哥走好不好？”

也许是因为那颗糖果太过诱人，也许是因为他的眼睛太过明亮，总之，男孩在那一刻竟然真的动摇了。

但秋昇不知道的是，这件事情不由他说了算。

自他们进入这间房间起，机关启动，门就已经自动锁死了。

男孩心想，自己是故意引他进来的，当然也不希望他就这样离开。

他不去对上秋昇的眼神，也并不答话，而是拉着秋昇的手来到窗边。

将窗户推开一半，男孩指着不远处的景象说：“哥哥，你现在就走的话，很容易被抓到。”

的确，夜晚还未降临，士兵们还在紧锣密鼓地巡逻，甚至开始挨家挨户敲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到这座不起眼的小屋前。

“哥哥，你无聊的话，就和我聊聊天吧。”

男孩又说。

秋昇于是也没有执意要走，顺从地被他引着到床边坐下——这屋子空间窘迫到连一把椅子都摆不下，男孩坐在他身边，低头摆弄着那根糖果的糖纸，明明是他说要聊天，他却又陷入新一轮的一言不发中。

不过没过多久，他开始用余光一遍遍瞥向秋昇，却发现秋昇好像在思考着什么，半天没注意到他的动作。

思绪在漫长的沉默中消解，秋昇最终还是打破了这片寂静：“你在等人吗？”

男孩一惊，动作停滞，右手拇指按着自己的食指，一时没有说话。

“我之前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想要帮我，又怎么能知道我想要离开基地。”秋昇的声音沉静，和他这个人带给人的感觉一样，“现在我猜到了一些。”

“如果是有人要见我，你可以直接和我说。”他道，“为什么觉得我不会答应你？”

男孩愣住了。不知为何，他像是从来没思考过这个问题。

秋昇瞥了他一眼，表情冷淡。

男孩的心脏一瞬像是被人攫住，心跳声越来越剧烈，他几乎产生心脏要从胸膛蹦出来的错觉：“哥哥，我……”

手不自觉地用力攥起，掌心的糖果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响，男孩声音干涩：“我没有……”

秋昇突然按住了他颤动的手，男孩仰起脸，发现对方的面庞在昏暗的烛光下显得格外柔和静谧，他却感到了些惶然。

秋昇低眸，强行将男孩的五指掰开，只见幼嫩的手心赫然已被掐出深深的指甲印。

他盯着那指甲印，说：“我现在还有问题要问你。”

男孩从未想到自己有一日竟会紧张到如此地步，明明相识不久，他却觉得这时的情感仿佛完全被对方所操控，心底酸酸胀胀的，他生怕秋昇不高兴，甚至讨厌他。

半晌，他咽了口唾沫，轻轻“嗯”了声。

秋昇提起了另一件事：“为什么你能够凭空让梨树开花？”

男孩看着他，神色恍惚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膛，说：“哥哥，我现在不能告诉你。”

“那好。”秋昇道，“你等的人什么时候来？”

男孩顿了片刻，说：“马上就到了。”

这几分钟对男孩来说相当难熬。

秋昇虽然没有指责他骗了他，更没有对他发脾气，但男孩如坐针毡，等到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时，他几乎一下跳了起来。

来人面容雪白明丽，褪去一身脏污和疲惫后，她看起来十足青春活力，一袭红裙翩翩，鲜艳逼人，最重要的是，她的面孔秋昇很熟悉。

她是那日在辽城的受难者之一。

秋昇怔愣过后，竟不觉得太过惊讶，他从来到这个世界，统共不过接触这么些人，让他察觉出突出异样只有两方，一是辽城遇难者，二是小男孩。

“你好，我叫李芸。”少女完全褪去当日怯弱恐惧的状态，姿态大大方方，给人的感觉如同脱胎换骨一般，“他叫李存，小名李花儿。这名字刚取不久，好听不？”

李存赶紧道：“我不叫李花儿。”

李芸撸了一把他的头发，十足亲密的模样：“贫嘴。”

短短几句话，屋内先前沉闷的气氛一扫而逝。

秋昇见他们气氛太过浑然一体，反应了一会，问：“你们是姐弟？”

李芸笑了：“不，他是我从垃圾桶里捡来的小孩。”

“李芸！”李存有些恼了，大声喊过她的名字，随即又很慌张地去看秋昇的表情，“哥哥，你别听她瞎说……”

见此一幕，李芸惊讶了：“没想到李花儿你还是个双标的家伙，对我天天冷着脸装深沉，对着他就一副无辜可怜的样？”

眼见他们又要吵起来，秋昇及时制止了两人。待两人平静下来，他整理好思绪，才再次看向李芸：“所以，是你要见我，才让李存把我带出基地的？”

李芸满意地点头：“对，聪明。”

她随即紧紧盯住秋昇的脸，尤其是那双漂亮的眼睛，接着露出了一个有些奇怪的表情。

她的目光如炬：“你不是人类吧？”

面对那道刺人的目光，秋昇顿了顿，随即微微笑了起来：“为什么这么说？”

“看来你融入得很快。”李芸没有回答，反而一把拽过故意与自己站得很远的李存，将他推到两人中间，“你别担心，我不是要用这件事威胁你什么。你瞧——”

李存挥开她的手，脸上写满不情愿，李芸只能指着他，对秋昇说：

“——李花儿他也不是人。”

秋昇：“？”